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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木书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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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贝瞬间凝住了脚步,浑身都紧绷起来。
被踹开的是隔壁的门。
隐隐有拳头砸到身上的声音传来,闷哼声、低喝声,贝贝甚至听出了一共有八个人,踹门的是三个人,但屋里的五个人加起来仍旧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声音只持续了几分钟就平息了,一切又都归于寂静。
贝贝感到无聊起来,她活动了一下肩膀,重新躺回了床上。
外面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那几个人似乎是被人带走了。
这种半夜上演的戏码,低调迅速,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人做的。
入睡前,贝贝朦朦胧胧地想,隔壁好像是1-16房间,那五个人听口音不是本地的,她来时还看到他们带着几个大包裹。
然后,贝贝就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早上五点。贝贝为自己精准的生物钟感叹了一把,即使是昨夜睡得极不安稳,也无法阻止她在五点准时醒来。
扒了扒软趴趴的短发,贝贝认命地起床了。洗脸、刷牙、整理东西,五点十分的时候,贝贝已经站在了柜台前,看着还没睡醒的大妈给自己办退房手续。
她的身份证是新办的,照片上的姑娘显得比自己还要精神,贝贝有些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照得这张照片了。
歪了歪脑袋,贝贝不再多想。这段日子过得有些混乱,她得抽空梳理一下。
不过她似乎真的好久没照过照片了,贝贝收起身份证的时候还在皱眉,怎么觉得最近记忆力衰退的这么厉害,难道是太累了吗?
龙子湖小区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贝贝背着包,选择了大众化的地铁来坐。
走到地铁站的时候,天终于微微明朗起来,贝贝买了张单程票,晃进了车厢。
早上人不多,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大都缩在座位上困倦地打着哈欠。
贝贝抱着背包坐在冷冰冰地塑料椅子上,头往后一仰,也开始打盹。
但贝贝还是没能成功睡着,她毕竟没有这种习惯,晃动的车厢和陌生的环境只能让她更加警醒。
在闭着眼睛坐了半个小时以后,地铁就到达了目的地。
贝贝拎起背包,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出站时迎面遇上一个高个子的时髦女郎,深秋居然还穿着短裙衬衣,美丽冻人。
多半是贝贝打扮得太糟糕,那个女郎瞥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贝贝不由勾起嘴角笑了笑。
出了地铁口,已经可以看到龙子湖小区高大的公寓,统一刷成枣红色,在蓝天的映衬下别有一番风味。
小区里绿化很好,贝贝单肩背着包,进小区的时候被门口保安拦了下来,在她报上姓名并留下来客登记之后,才顺利进入。
大概是她到的太早了,七楼走廊里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贝贝把包一扔,坐在了703门口,把反戴的棒球帽扳正遮住脸,开始假寐。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的,楼梯间传来脚步声,贝贝还没来得及惊讶房东竟然愿意爬七楼也不坐电梯,那个脚步声就径直路过七楼继续往上了。
贝贝有些失望,那个脚步声听起来很特别,贝贝有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有些冲动地想追上去看看是谁一大早爬楼梯,但理智地忍住了。
脚步声消失了,贝贝听着声音数着脚步声,估计这个人住在十三楼,不由吐了吐舌头,心想这个人一定不信基督教,不然不会买13这么一个不吉利的数字。
又枯坐了十几分钟,楼上再次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是之前上楼的那个人又下来了。
贝贝突然悄悄站了起来,准备藏在楼梯口,猫一眼是谁住在十三层还不坐电梯。
没准是个大胖子,每天爬楼为了减肥,贝贝笑得坏坏的。
反正只是看一眼,那个人总不能因为她多看一眼就打她吧,贝贝心里想。
国师一中。
单云坐在办公室里批改着之前的一个小测验,理科男生的字迹大多潦草难辨,饶是单云当了这么多年的物理老师,还是对这种乱七八糟的写法不抱好感。
戴宇靖的卷子就放在最上面,工整的字迹,准确的答案,单云特意把卷子放在最上面,当做参照。
翻到下一份卷子的时候,单云终于皱起了眉头。
这是木轲的卷子,这个孩子自从分过班之后就没有好好学过。
单云看着只写着名字,其余地方一片空白的卷子,忍了忍,终于没忍住,拿起卷子走到了四班教室。
现在是课间,教室里热闹极了,但单云一出现,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单云也没有费力去强调纪律问题,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木轲,到我办公室来。”
说完单云掉头就走,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瘦小的男生才慢吞吞站起来,朝办公室走过去。
单云见木轲过来了,板着脸指着卷子,问:“这什么意思,这是考试你知不知道?你那点个性放到生活里去,别在测试的时候发扬。”
木轲也没低头看卷子,就跟木头一样杵在单云面前,一句话也不说。
单云吸了口气,暗暗告诫自己要耐心:“木轲,老师不是批评你,但你这个状态,明年高考的时候你觉得你能考上大学吗?”
木轲不说话,眼睛像是死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单云往后靠在椅背上,循循善诱:“当年你也是进过火箭班的学生,只是分班考试的时候一时失手,你现在好好学,超过一班的学生根本不是问题,你何必自暴自弃呢。”
木轲还是不说话,依旧沉默的像是一截木头。
“老师知道,”单云放缓了语气,“你家的情况比较特殊,老师也不是不理解。但是你现在的情况已经比较危险了。你姐姐供你上学不容易,哪怕是为了你姐姐,你也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
木轲终于说话了,死气沉沉的:“哦。”
单云捏了捏眉心,叹气:“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老师说的话。”
木轲立刻转身走了。
单云看着木轲瘦弱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批改卷子。
贝贝脚步刚一动,身后的电梯就叮的一声打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房东赵先生。
贝贝只好在房门前站好,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赵先生,你好,我是肖贝贝。”
赵先生点头致歉道:“肖小姐久等了,路上有些堵。”
贝贝笑着摇头,说:“没事儿,我也刚到不久。”
两人客气了几句,赵先生就打开了房门,请贝贝进去看看。
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大房子,装修得很精致,虽然屋里有一种长时间不住人的味道,但仍旧不妨碍贝贝一眼喜欢上这里。
客厅里有一张茶几和沙发,沙发上还搁着几个黑色的抱枕。电视放在沙发对面,电视柜收拾的很整齐,没有贝贝预想的电线缠成一团的糟糕情况。
客厅正面那面墙上挂着一副油画,画的是小桥流水和木屋,贝贝凭借她惊人的眼力看到画的右下角署着一个小小的慕字。
慕,贝贝挑了挑眉,这个姓倒是不多见。
其他几间屋子也收拾的很整齐,虽然落了厚厚一层灰,但丝毫没有乱七八糟的感觉。贝贝还在书房看到整整一书柜的书,几乎都是关于美术的。
赵先生看出了贝贝的疑惑,开口解释道:“当年慕先生走得急,很多东西都没有搬走,肖小姐如果感兴趣,可以翻看这些书籍,只要不破坏就好。”
贝贝开心的点头。
交易进行的非常顺利,一来赵先生给出的价格很合理,二来贝贝不缺钱,两人就很痛快的签了合同,贝贝当天就搬进了这个曾经属于的美术家的房子。
晚上的时候,贝贝已经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了,顺便把自己那几件少的可怜的衣服挂进衣柜里。看着空荡荡的木头衣柜,贝贝暗暗决定要去多买一些衣服,每天换一件,一个星期都不带重样的。
这屋子很大,大到对贝贝一个小姑娘来说有些空旷,贝贝洗漱之后躺到床上,在大床上打了几个滚,考虑要不要买只小狗回来养,反正房东没有提出不准养宠物这样的条件。
时间还有些早,不到熄灯的时间贝贝也睡不着,就从书房里随手拿了本书来看。本以为一定会是美学一类的学术书籍,没想到竟然是一本朦胧诗集,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
随手翻开,正好是舒婷的《神女峰》,贝贝没有这方面的知识积累,饶有兴味地读起来。
在向你挥舞的各色花帕中
是谁的手突然收回
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当人们四散而去,谁
还站在船尾
衣群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
江涛
高一声
低一声
美丽的梦流下美丽的忧伤
人间天上,代代相传
但是,心
真能变成石头吗
为眺望远天的杳鹤
错过无数次春江月明
沿着江岸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煽动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贝贝读了几遍,没读懂,心想朦胧诗果然很朦胧,一边翻了一页。
“啪”,一张照片从书的夹缝里掉了出来。
贝贝伸出手指夹起那张老得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男一女,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俏温婉,他们站在音乐广场的环形石阶前,亲密的相拥着。
照片右下角有时间记录,显是着1996年2月5日。
贝贝皱了皱眉,翻过了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字迹娟秀,显然属于女人,贝贝猜测这个写字的女人就是照片上的女人。
上面这样写着:
“致我深爱的正安----云”。
贝贝盯着慕和云这两个字愣了一会儿,随即把照片插回了书里,轻轻阖上了诗集。
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照片了,看照片上的样子,当时这对恋人大概也就二十来岁。多半如今已人到中年,想来早已成家立业,儿女绕膝了吧。
贝贝忍不住去想,当时赵先生说慕先生走得急,东西都没有带走,这说明赵先生并不是这房子的主人,他很有可能只是替房主出租房屋的。
那么这个慕正安想来就是真正的户主吧,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这位慕先生匆匆离去,甚至连爱人送给自己的照片都没有带走,粗心大意地夹在书里,结果让自己一个外人看到呢?
贝贝童年就被扼杀的罗曼蒂克思维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发散了,她隐隐凭着直觉猜测照片上的两个人也许并没有在一起。
从照片上男女衣着来看,男人的经济条件明显要比女人好得多。
贝贝回想了一下男人的着装以及他手腕上露出的表,结合1996这个年代,断定这个男人不仅有钱,而且非常有钱。
相貌英俊,气质不凡,并且年纪轻轻就身价过亿,有很大的可能出自名门,家庭条件优渥。
显然这样的男人在挑选结婚对象时往往无法随心所欲,他们的婚姻不仅仅是寻找合适的能够度过后半生的伴侣,还是挑选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达到某种双赢。
贝贝把诗集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叹了口气。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却听过或见过不少灰姑娘想嫁入豪门的故事。
成功的少,长久的更少。
门不当户不对带来的矛盾是深远的,对那些有身份的人来说,结婚不仅是找一个共度余生的对象,更关键的是平衡复杂的利益关系,稳固家族企业。
但这些对贝贝来说,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有时贝贝会想,虽然她是个孤儿,但起码结不结婚是她自己的事,没人会逼着她嫁给一个利益平衡对象。
这样想着,贝贝慢慢睡着了,梦里是那个光怪陆离的爱情故事,纠缠了一夜。
周日,国师东路。
木书屋像往常一样,在九点开门了。书屋的主人木沐站在柜台后,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小口小口地啜着。
虽然书屋离国师一中很近,但书屋里却没有与考试相关的习题。不大的书屋分成了学术与休闲两大部分,角落还有一个吧台,给读者提供休息、喝茶的地方。
木沐的弟弟木轲正缓慢地擦着吧台的桌椅,顺便整理被随手乱放的书。
木沐抬头看了弟弟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高三压力大吗?”
木轲低声回答:“很好,不大。”他的声音很低沉,语速极慢,似乎在说话时尚在考虑措辞是否严谨。
木沐早已习惯弟弟的表达方式,如常般接着说:“可是你的班主任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说你的学习成绩下滑得很厉害。”
木轲擦桌子的动作没有停,也没有回答。
木沐叹了口气:“小轲,你不能再这样了,明年就要高考,你现在的成绩读渝城大学都很困难。”
木轲低声回答:“我知道。”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拿着抹布的手握紧了,青白的手背上凸起血管。
木沐闻言低头继续喝咖啡,也没再说话。
没过一会儿,门上的风铃发出闷闷的响声,木书屋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木沐抬头看了一眼,来人长得像女孩,打扮得像男孩,头上反戴着棒球帽,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她上身是黑红夹克,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裤子是松松垮垮的水磨蓝牛仔裤,上面破了好几个洞,脚上踩着双帆布鞋,腰带上则打着一个大大的铆钉。
简言之,是个看上去不像个好孩子的孩子。
木沐又低下头去,边喝咖啡边翻着手边的报纸。
木沐有收集旧报纸的习惯,从98年开始,几乎渝城的大报纸她每份都有,堆在书屋的地下室里,闲得无聊就随手抽出一份看看。
手边这一份报纸是02年的,正版头条就是当年轰动渝城的恶性报复案件。
木沐当时还小,却也对这个案子印象深刻,据说是一个刑警的孩子被人绑架炸死了。当时很有一两分恐怖气氛,街上都不见小孩子,人们生怕那个变态杀手随便再找一个孩子炸死,报复社会。
木沐叹了口气,深感人心不古,孩子何其无辜,凶手惘顾人性,竟然痛下杀手。
她翻过一页,很快便被上面明星复出的消息吸引,回忆起当年那些娱乐圈二三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沐眼前光线一暗,抬头发现那个“坏孩子”正手撑着柜台,饶有兴致地打量她……手里的报纸。
木沐尴尬地合上旧报纸,礼貌地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来人正是贝贝,她斜靠在柜台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这里需要人帮忙吗?”
木沐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暂时不需要,不好意思。”
贝贝点了点头,手往兜里一插,又离开了。
几天前贝贝进行了一次充分彻底的采购,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她还买了一柜子衣服,从高冷到暖萌,涵盖各种风格,最后她还买了七双彩虹袜,打算换着穿,一天一个色儿。
然后,贝贝就彻底闲了下来。早上去公园跑步,然后买菜,做早饭,出门散步,回家做中午饭,再出门散步,回家做晚饭,看书,睡觉。
安逸的生活和之前的日子反差太大,贝贝伤心的发现自己就是贱命一条,一闲下来就骨头发痒。
过了几天穷极无聊的生活以后,贝贝决定找份合适的活计来干,哪怕不要钱呢,也比闲着发霉强。
可真找工作起来,贝贝才发现如今的就业形势有多严峻。连端盘子这样的工作都需要工作经验来支持,贝贝除了摇头叹息,也别无他法了。
管他呢,反正自己又饿不死,何苦和那些人争饭碗呢,贝贝破罐破摔的想。
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贝贝忽然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小贝壳!你怎么来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