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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草原风波(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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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四年八月,皇上去木兰秋狝,点了一干人等随扈。八阿哥胤禩、七格格宜尔哈、郭罗络家的冰雅,和才入宫不到一年的瓜尔佳家的舒淑也都在列。
一大清早,单儿堵在帐子外,对冰雅格格俯身道:“格格吉祥!我家格格还没梳妆好呢。请格格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通传?”
“不用!”冰雅一把掀开帘子闯进了舒淑的帐子内,嚷嚷道:“舒淑,我们骑马去吧?这儿风景可好了——!”
恬儿刚替舒淑梳好辫子,舒淑十二分为难的看向冰雅,惋惜地说道:“可惜我不会呀!”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走吧?!”冰雅一把拽过舒淑,就拉着她往帐外的马厩走去。一边直直地往前冲,一边回头笑着对舒淑说:“来这里不骑马,对不住这里的马儿!它们会怨你的!”
“啊?改天吧?”舒淑一边由冰雅拽着往前走,一边侧头向周遍环视,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不必担心,有我呢!”冰雅停下脚步,看向有些紧张的舒淑,拍起胸脯。一见舒淑依旧局促不安,便低声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舒淑愣了下,“可我都还没有马呢?”
冰雅单手插腰,前仰后合地咯咯直笑,“我当是什么事呢!走!马厩里多的是,随便挑一匹去!”说着,伸出手来。
“那我们走吧。”舒淑迟疑了下,握起冰雅的手,两人向马厩走去。
栅栏前,冰雅看看那些马儿,又看看舒淑,微笑着说:“我们今儿就先选马吧?!选好后,先让它熟悉熟悉你,明儿再上马!”
“好。”舒淑眼中闪过一瞬亮光,侧头朝冰雅笑笑。
“出事了!……来人呐!快来人!”不远处,传来嘈杂声响。
冰雅和舒淑转身看去,只见七格格身边的朵儿惊慌失措地朝营地跑来,胡乱挥着手的样子,活像是头受惊的小鹿。
冰雅冲过去截住她,一把拽住她的肩膀,“怎么了?翠花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格格……格格她……老虎!……老虎!有老虎!”朵儿瞪大小鹿般的双眼,双手一下攀上冰雅的手臂,掐得死紧,不住地抖。
冰雅紧紧地盯着她,“格格呢?”
“格格她……昏过去了。”她忽然哭了起来,脸上未干的泪痕,又抹上了新的。
冰雅不解地看着她,“昏过去了?格格有没有受伤?侍卫呢?”
“格格……老虎……死了……可是,格格……”她抽泣着,一手拭着泪。
“七格格回来了!”舒淑指着飞奔过来的快马,上头正坐着一男一女。
札穆从山上策马直奔下来,在皇上的帐前一收缰绳,翻身下马。郭老公一见,立马进帐回禀。
七格格双脚一沾地,身子就直往下滑。札穆一伸手,托住她的胳臂。
帐篷的帘子一挑起,胤禩从里头跨步出来,和札穆扶着七妹进到帐子里去。札穆向皇上禀明原委,七格格在林中遇虎,险些被虎扑到,正巧他路过附近,已将那头虎降伏。
正说着,京里头来了急报。
皇上立即命人将七格格扶下去休息,让胤禩陪同着去,并招太医去号脉。札穆和众人一起退了下去。
胤禩安顿好七妹后,回过去。方一走近帐,就听到里头传来呵斥声。“这博硕克图真不是个东西!之前乌兰布通败窜之时,在吴丹和塞尔济面前,叩拜吉祥天女和喇嘛,还信誓旦旦地起誓再不犯我中华皇帝所属之众。而今竟然公然违背誓言,拥兵犯我喀尔喀地区!”
郭老公已挑起帘子道,“八阿哥,皇上正等着您呢。”
胤禩微笑着,朝他轻点头,跨进帐子里。一步进去,就瞥见奏折歪斜扭曲地躺在地上,像是大街上被人丢弃的破鞋。
皇上喘着气,手支着额头,柔声问道,“你七妹怎么样了?”
“已无甚大碍,歇着了。黄太医来看过,说是惊吓过度,需静养几日。”
皇上颔首,指指地上的奏折,“你瞧瞧!”
胤禩过去拾起地上的奏折,是太子的笔迹,那上头写着噶尔丹博硕克图汗已将散布在各处的诸鄂托克宰桑都召集起来,拥兵两万多人深入喀尔喀地区。他不仅向喀尔喀的台吉们宣告,就地安居乐业,不必惊慌逃避;还特意致函喀尔喀纳木札尔陀音,希望他不必惊慌。不料纳木扎尔陀音接到信后,立即放弃了所有牛羊,逃往京城。
他正垂首蹙眉看着,就听皇上哼道,“想之前第巴奏请撤兵定是噶尔丹之阴谋。”
随后,着他帮着拟敕谕,并派五品官阿尔必特虎前往确询。明着是确询,实为派往打探博硕克图的军情和收集情报。
午时,皇上招来大家在伊逊河边一起用膳,看着孩子们说说笑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绽放开来。
席间,哈萨克的札穆贝子提议大家午后一起玩“姑娘追”。皇上笑呵呵地说,“谁若是和月儿一组,定要吃亏。那赤兔踏雪一出,谁与争锋?怕是只有挨打的份了。”
“皇上说笑了,月儿的兔子哪那么大的能耐啊?皇上身边的可都是勇士和宝马呀!岂能派不出一员来与月儿一战?何况这只是游戏,何必如此较真呢?莫非皇上想没了我这游戏的资格?”冰雅一下子从位子上跳了起来,急道。
“你们瞧瞧这伶牙利嘴的,朕才说了一句,她倒顶了朕那么多句!”皇上手指冰雅,眯眼笑着朝众人道。又转首,感慨地对着冰雅道,“月儿,这赤兔想当年还是你玛法向朕要去的。那时,朕要赏他,问他要什么,他却只为你求了一匹宝马。要是你……”语速是越来越缓,话到一半,却又断了。
一时间,辽阔地草原上,只有呜呜的风声。没有人敢再多说什么,冰雅也突然识相地选择了沉默。
胤禩知道他家皇阿玛定是又想到了上午的那份奏折,与噶尔丹的局势。当年和硕安亲王岳乐随皇上一起平定三藩,那份情感、那共事的默契,总是能让人感怀的,尤其是此时局势吃紧的时候。
厨子上了一道清蒸细鳞鱼,一片片的鱼鳞在阳光下闪烁着,味道鲜得是方圆百里皆可闻到。肉质细细软软得有点像桂鱼,但又胜过桂鱼百万倍。那鱼肉咋一入口,全身就会迅速流淌过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快意,没有人能真正用言语描述到位。愣把皇上吃得是眉开眼笑,之前的阴郁伤感一扫而空。胤禩乘势转移话题道,“兴致所至,皇阿玛何不赋诗一首?”
皇上笑得眯起了眼,一首七律缓缓吟来。
<箬谟藓>
九曲伊逊水,有依莘尾鱼。
细鳞秋拔刺,巨口渡吹嘘。
阴益食单美,轻嗤鱼谱疏。
还应河张翰,所忆定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