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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有谁说一梦十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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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插曲回忆之思念是一种病
安奚篇
我还记得那年,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
那年,世纪广场才刚建成,新开发区还是一副施工场地的萧条破败景象。
那年,游憩广场还存活着满满当当的小型游乐设施,而她,就乐此不疲地穿梭在早已不再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们之间。
那年,音乐广场上还没有成群结队的老太太,也还没有更加庞大队伍的轮滑授课班。
那年,四号小区还没有一百零八栋一单元111,还没有灰底白墙红棱线的新小区。
那年,她还住在九十六栋四单元432的那年,她还在用毛毛草编兔子逗一帮子两三岁小屁孩的那年,她还在和四合院里五六年级的男孩子打卡、砸三国杀、玩争上游的那年。
那年。
那年,我遇见了她。
她当时四年级,不知什么原因,在四合院里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就好像去报杀父之仇,却被砍了胳膊铩羽而归,不,甚至更惨烈。
周遭的小孩子站了个圈,谁都不敢上前。大概是以为她疯了,该送去绿洲医院,却没人知道那儿的电话。那些看着想要上前却又犹豫的,估摸着怕是被她咬一口。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手里还拿着给程安玖买的卫生巾,就拨开人群蹲到她身边,摸了摸她一头乱毛,尽量温柔地对她说:“怎么啦?哭什么呢?”
然后她真的咬人,扑上来一口咬在我脸上,死活不放,疼得我差点抬手打她。“你先松开我,不要咬我的脸,松口!!”
她大概是被我最后两个字震撼到了,傻呆呆地松了口,却抓住我的胳膊死活不放。
我当时心里想着的,只有一句话:得,找上事儿了。
程安玖当时还开我玩笑,她说,怎么出去买个东西,还带了个小跟班儿回来呀?哟,你这脸上怎么还带了个唇印,紫红紫红的,这么炫!
我皮笑肉不笑地跟她咧嘴,径直把装着卫生巾的塑料袋砸到她脸上,没好气:“你想要吗?让小妹妹给你咬一个?”
她哈哈大笑:“不用了,你自己享受吧。对了,记得找纱布和医用胶带出来,我给你遮住。”
看着她往厕所走的身影,我疑惑:“为什么?”
“你傻啊,要是安柒看到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想说了你自己脑补去吧……”
对哦,安柒那个家伙……
小家伙忽然扯了扯我的袖子,满眼泪光,特别委屈地问我:“哥哥,我是不是不该咬你?”
我笑了笑,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她早就花了的脸,捏了捏她的耳朵,说:“你也知道。”
“哥哥对不起……”她的眼睛里再一次决堤一般哗哗地开始流眼泪,甚至鼻子下面也有了预备吹泡泡的迹象。
我看着她泪汪汪的样子,不知道心里是什么奇怪的感觉,但不舒服就对了。就好像错的是我……我连忙帮她擦去泪水,连哄带骗才止住洪水一般的她的泪。“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她忽然伸手捂住那个她咬的牙印,轻轻揉了揉,呜咽着开口,语无伦次:“我叫桑言,呜呜呜,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和爸爸妈妈住,呜呜呜,他们都不在家,我好怕……”
我默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并在心底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妈的你这是找什么事儿呢安奚……
只是到了她家,她家里真的是干干净净,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新的屋子,新的家具,甚至还能闻到没散干净的涂料味儿。
还有一直拉着我手的那个,新的小女孩。
那一年,我初一,她十岁。
现在想想,当时为什么要去S市呢,大概原因是国家政策,那里高考分数线要比X市低吧。又因为S市要求高考考生必须在本地要有三年以上入学记录,所以母亲就早早把我的户口迁了过来。可能她以为六年级我就能生活自理,所以那么放心把我撂在这里,却从未考虑过不大的我的感受,那种像是被丢弃了一样的感觉。
只是还好遇见了安柒和安玖,一个弟弟,一个姐姐,就好似去掉了他们的姓,就真的跟我是家人一般。
不,他们就是我的家人。
而后面的事情,很容易就能够猜到。
处境并不比我好多少的桑言,很快引起了我的共鸣,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去陪她,哪怕是坐在一旁看她写作业。
小孩子的作业总是很少的,每次看着她出神发呆,那二十分钟就好像一瞬一般,快速地飞逝。
而我,从那个夏天起,一直看了三年,看到自己都不知何时养成了习惯,看着看着就再移不开眼。
后来每次出去也都会带上她,各种疯各种闹,带她去探索每一处我们都还未知的地方,哪怕只是寻找某个小区里的秋千。
她一直拉着我的袖子,不愿意放开,就好像放开了就再也找不到我了一样。
我从来不带着她在安柒面前出现,生怕安柒会把她抢走一样,甚至我都很少放她跟安玖接触。
那个时候,初二的我,朦朦胧胧,好似知晓了些什么。
初三那年寒假,我和她在零下二十度的时候去老街区买了冰棍,叼在嘴里,准备徒步去总理纪念馆。
她仍然拉着我的袖子,没有带手套的手指冻得通红,甚至有了要发紫的迹象。想到去年冬天她手上的冻疮,一块块破皮溃烂,露出里面淡粉色的肉,疼得她呲牙咧嘴,还是我天天给她抹药才治好的。
不行,今年不能再让她的手冻成那样子了。
说实话,我当时心里想着的只有这句话,可当我真的从口袋里抽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特别的东西——比方电视剧里那些恋人,牵着手漫步街头,两个人拥抱在暖橘色路灯下,再往后就是……
我的心一下子好慌,好乱。
“安奚?”她奇怪地看着我,眨眨眼,举起手,问我:“怎么了?”
“嗯、咳,没、没什么。”我一下子红了脸,不敢再看她亮晶晶的眸子。
她的脸颊也是红的呢……
然后我们就牵着手,在细细的小雪里,徒步两公里,到达总理纪念馆。
到门口的时候,我们俩已经成了雪人。我笑着替她拍帽子上的雪花,趁机按着她的脑袋贴近我的胸膛。
“唔……”不知她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一下伸手抱住了我的腰,紧贴在我胸口。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好几拍,一时之间涨得满脸通红,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机械化。“呃,桑,你……”
她一愣,退了几步,然后低着头笑了一下:“很暖和,安奚。”抬头的时候跟我眨了眨眼睛,笑得调皮却又令我神魂荡漾。
那年的她不过五年级,五年级的小孩子懂什么呢,她也就是因为真的怕冷才会贴过来吧。我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我忘了,我的身上全部都是雪,又怎么会有暖和呢?
高一那年的情人节,我默默买了一盒巧克力放在包里想要给她惊喜,却被安柒拆开来吃了一半。
纵使从来不发脾气的我也终于暴跳如雷,把安玖吓了一跳。
最后,安玖安慰我:“好啦,小奚,让安柒陪你去找找,一定还会有的。情人节嘛,商店怎么可能只有几盒巧克力呢?”
我看着还在穿鞋的安柒,哭丧着脸对安玖说:“我特意挑的星星形状的,只有超市里有卖的。”
最后,安柒几乎把小商店的仓库翻了个遍,才找出最后一盒德芙巧克力。
我不开心地撇撇嘴,只好拿走了最后一盒。
安柒看我不开心,没心没肺的他终于安慰了我一句:“安奚,你别不开心了啊,德芙多好啊,D-O-V-E,Do you love me?这内涵。”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便牢牢记在心间。
或许吧,D-O-V-E,Do you love me。
当我把盒子塞到她手里的时候,她皱着眉看了好久,然后兴奋地抬头跟我说:“安奚,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巧克力耶!”
她一定还不知道德芙的含义吧,只是,情人节收到巧克力这种事情……她在装傻吗?
“桑,”我宠溺地笑,抬手摸了摸她只到我胸口的脑袋,后面那句“我喜欢你”却硬生生被她闪着光的眼神逼了回去。
“唔,啊?”她故意眨巴眨巴眼睛,装得很好:“怎么了?你要吃吗?”她甚至跟我挥了挥盒子,问我要不要。
“……”我只能无奈又无言地摇头笑着,再次抬手摸摸她的脑袋。
开春的时候,她搬家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都吓得一颤:“你要搬去哪?离这里远吗?还是自己住吗?离学校近吗?”
她却忽然变脸,就好像之前愁眉苦脸,泪光闪闪着说“我要搬走了”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笑得如外面渐次盛开的桃花一般灿烂:“一百零八栋一单元111,就在路对面!”
那是只有六栋楼的四号小区分区,去年才刚建好。灰色的底,白色的墙,朱红色的棱线。
那里离蓝色的四合院只隔着一条宽不过十多米的建设路。
我稍稍松了口气。
但我从来没想到过,只是一条路,竟也会让我惧怕,以致心脏病发。
她考了年级第一名那次,我刚好考上了重点高中。她发短信说不如一起庆祝一下吧。
我就愉快地抛下了还在厨房给我造“庆功宴”的安玖,和坐在沙发上边打游戏边跟我翻白眼的安柒,穿着单衣匆匆下了楼。
还在下雨,即便是盛夏,也还是有些冷的。刚走到楼道门口的时候,一阵夹杂着细碎雨点的清风穿堂而过,冷得我一阵战栗。
她撑着伞,身上是被打湿了的牛仔蓝连衣裙。她笑着跟我挥挥手:“嗨,安奚。”
我明明亲眼看到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可我问她冷不冷的时候,她却摇头,装作轻快的样子:“不冷呢。”我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安奚……”她还举着伞,整个人痴傻了一般:“你干什么……”
我看着晶莹剔透的雨水一滴一滴地从伞沿滑落,里面藏着盛夏的光景。“桑,暖和吗?”
她愣了一下,脊背一僵:“……嗯,暖和。”
通过透明的伞面,我看见灰蓝色的天空,翠绿的树叶,透明的雨滴。
就这样,我们在楼下,任由对方默默抱了自己很久,直到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热量一样开始觉得冷了,她才从我怀里抬起头:“唔,安奚,我的手麻了。”
我笑着从她手里接过伞,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绕过一个个水坑,往她家走。心里,是从未感觉到过的幸福。
桑言,原来我是这样、这样、这样地喜欢你。
当我们过马路的时候,我因为手冻得有些麻,没抓稳伞把,雨伞就掉在地上,像只小船一样浮在水上。
路边的水越积越多,甚至已经流成了河,雨伞就顺着漂了下去,她挣开我的手去捡伞,我就站在原地看着她。
某个瞬间,我感觉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气短胸闷。
当我愣着出神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声,就像是摩托车开到一百八十码时才会发出的声音一样。
我听到她喊我的名字:“安奚!安奚!!后面有车!你让一下!安奚!过来!”
刺眼的灯光由远至近,慢慢停在我的身后。
身后是个上坡,所以车子很容易就停下来了,司机探出窗外半个身子朝我大喊:“小伙子!发什么愣呢!快让开!”
可我就是站在原地,身体根本不听自己指挥,移不开半个步子。
她可能急了,跑过来一把拉住我,气呼呼地往路对面走去,口中还气愤地碎碎念着:“安奚你怎么了!怎么叫你你不听呢!要是是个没素质的司机,早下来骂你了!你怎么回……”
那种轰鸣声突然一下就出现在我们身边,毫无预兆,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是一辆坏了半边车灯的摩托,时速肯定不低于一百二,以至于发动机会发出那样嘶哑难听的轰鸣。
我一把抓住桑言往回用力地扯,她硬生生撞进我怀里,才避开了那辆高速违规驾驶的摩托车。
“我的天,吓死我了,安奚,还好你拉了我一把……”她缩在我怀里拍着胸口直喘,好一会儿才发现我的异样:“安奚,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发白光,包括她近在咫尺的脸庞;我的心跳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就像是打印机乱码后的结果;紧接着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句话都说不出,一口气都上不来……
我是怎么了?
可还没给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我就倒下了。
心脏病再一次病发,我也再一次休学。
如愿以偿,我见到了母亲。
可她,是来带我回X市的。
她说,安奚,你现在生病我不能打你,但是你以为我就不知道?外面那个女孩子是谁,你比我清楚一百倍吧?我放你在这里是为了让你跟女孩子谈恋爱的吗?
我听到了,她出门了以后,对站在门边的安玖说,你以后离我儿子远些。
安玖无奈地说,阿姨,我不是安奚女朋友。
谭晓,我的母亲,站在寂静的住院部楼道里对一个女孩子厉声说,你不就是为了几个钱吗,你家穷成什么样了你把安奚当大款傍?你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你以后不要再见安奚了!
有那么一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没能说出来。这些话,她谭晓对谁说都可以,但唯独不能对安玖说。
安玖忽然哭了,她推门进来,指着谭晓,失望地对我说:“安奚,你听到了,你妈说什么,以后你不要叫我姐姐了,也不要再跟安柒玩了!”
后来,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安玖靠在我怀里,故作生气地咬我的手臂:“小奚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生气,你妈妈当时怎么能说那样子的话呢?多伤人啊,何况当时我还不是你女朋友,白替桑言那个傻蛋背了黑锅!”
我只能沉默着抽出手臂,扶住她的肩,半晌,才说到:“安玖,你喝多了。”
谭晓是个很极端的女人,所以她干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她把我带回了X市,然后在三个月之后散播了我病重的消息,紧接着就封掉了我所有可以和原来认识的人有联系的一切通信。
半年后谣言传播开来,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
谭晓把我锁在山里的疗养院里,锁了一整年,锁到桑言都在我博客上留言:“安奚,我不相信的,我不相信,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相信,你送我的巧克力我还留了一半给你,你怎么能就这样消失掉了呢?”“安奚,九个月了啊,他们都说你病重没熬过来,我怎么可能会信呢,你肯定还好好的,所以你回我一条啊,我知道你在看的……”“安奚,安奚,你不要这样子对我好不好,我不信的,我不信啊……”“安奚,你是不是真的……”
我看到那百余十条留言的时候,已经是次年八月份了,也就是她停止给我留言的第一个月以后。
看到她的绝望,我也已经近乎于崩溃边缘。我被锁在疗养院里,睁眼是黑暗,闭眼仍然是黑暗,唯独能让我开心的,便是梦见她。
只是,一年的时间,就让我体会到了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桑言,我的桑言啊!谁都不曾见过你的绝望啊!为什么只是有心人的寥寥几句,就让你被流言打垮……
我的……桑……
然后,又是一年。
这一年里,我的心死透了。
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我笑我自己,安奚,你不用等了,
等不到了。
等不到她高中毕业再去跟她表白了。
等不到告诉她德芙的含义了。
等不到了,等不到了。
安奚,你输给了时间。
再是一年……
我已经不敢闭上眼睛了,我怕自己睡着了梦见她。这已经不是能让我开心的事了,而是一件能把我逼死的事情。
梦境里,她还是一直拉着我的袖子,生怕我丢下她,她还是不肯叫我一句哥哥,不愿意低我一个辈分,她还是喜欢什么事都依赖于我,哪怕只是拧不开水瓶……
可现实,她已经有另一个人,让她牵袖子,骑单车载她,为她拧水瓶,甚至是牵手拥抱约会接吻了。
不是我,不是安奚。
另一个人了。
三年。
谭晓看出了我的心死,终于把我放了出来,放心地恢复了我的一切通信,因为她知道,我再也不会去跟联系她了,这便是她想要的。
我不会了。
安奚已经在她心里死了。
我再也、再也、再也不去触碰以前的一切,所有账号全部删档,只留下了博客。
想要看她,哪怕是过往,会让我绝望。
我联系了安柒和安玖,请求他们一定瞒住这件事,结果才得知,他们早已不再在那个城市。
这才是真的物是人非。
也好,就让安奚死在她的世界,死在一个似水般年华,死在一片美好的森林里。
我应了谭晓的要求,去改了名字,抛弃掉一切过往,重新开始所谓的新生活。
谭琨珩。
我以谭琨珩的名义一直不断地了解她的近况,关注她的每一件琐事,甚至出现在她身边。可也仅限于出现而已。
直到我知晓了她进入了安柒所在的那所大学,我开始预感不好。
果然,安柒和她迅速发展,牵手,拥抱,约会,接吻,上床。
毕业以后他们就领了结婚证,办了婚礼。
我嫉妒安柒,为什么可以这么顺利得到她,却不知道他在背后为她付出了多少。
回想起以前,我发现,我总是在爱着她的同时,不断观察她的反应,想要从她那里得到回应,不断试探,想要她看出端倪。
安柒从不考虑这些,他只对她好,不论她怎样。
差距在这里吧大概。想要得到的人小心翼翼的付出,怎么能和专心投入的人相比呢?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来到了T市。
其实我一直想要把那件事瞒下去的,我怕她知道了我骗她,安柒也骗她,她会痛,会痛得生不如死。
我不想因为一个早就在她的世界里死掉的我,破坏她和安柒的生活,她和安柒的爱情。
可是我偏偏忍不住,我偏偏忍不住去看她。我告诉我自己,远远地站在故事的边缘看一眼啊,就足够了,安奚,你该知足了。可就是忍不住一厘米一厘米地靠近过去,隔着玻璃窗,隔着生死万年的距离,流着眼泪看着她,看着一直埋在我心底的那个小丫头,然后告诉我自己,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她是你好兄弟的妻子……
谁知,她竟然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我。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还存在着心电感应,以至于我那热切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她身上时,她还能够感觉得到。
画面在我眼睛里一秒一秒定格,我就看着她大喊着我的名字扑到玻璃窗上。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慢慢贴近了窗子,隔着透明的距离,轻轻吻吻她的脸,然后转身离开。
她穿着还未换下的婚纱,匆匆跑了出来,却没能够找到我。
我躲在隔壁的商店里,再次隔着透明的玻璃,望着她,只是望着她。
她的婚礼我去了,躲在角落里,把鸭舌帽压低,手里一直拿着白酒灌。
我想她过得很好很好,起码我看到了不止一个男人环绕在她周围。我自嘲地笑,她已经不是当时蹲在四合院里大哭却没有人安慰的桑言了。
我的桑呀,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一个安奚了,她已经有了那么多个比安奚更好的人,尤其是安柒。
林景为她唱了首《董小姐》,习澈安为她唱了首《十年》,颜亓为她唱了首《还记得吗》,甚至就连娄昀离也为她清唱了一曲《沿着月光》。
喝多了的我忽然有那么一种冲动,想要冲上台去,抢过安柒正在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的话筒,为她唱首歌,唱一首已经在我们两个心底埋藏了多年的歌。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
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时常感觉你在耳后的呼吸,
却未曾感觉你在心口的鼻息。
桑,我留在心底想要唱给你听,却最终未能出口的,我想你明白,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