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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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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白凤凰回忆起来,可以用乏善可陈来形容,因为每天的生活都差不多,简单轻松,平凡的日子里被淡淡的幸福填满。
她和师兄两个人一起学会了如何将白菜豆腐炖得香醇可口,如何采山上的果子,如何涉猎等等。除了这些书,两个人还一起讨论师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兵书,有时候各执一词谁也不让,倒是吴小鹿在一旁很是茫然地问:“你们讲的话为什么我听不大明白?”
甚至两个人还一拍即合地偷了一窝小狼崽中的三只,狼崽实在不好驯养,最终三只小狼就活下来一只,而且因为他们俩这愚蠢的行为,惹得那一拨失了狼崽的群狼经常在山脚附近嚎叫,叫得人心惶惶。
那些日子白凤凰晚上出门方便也要随身带着匕首,就怕那些狼偷偷闯进院子里报复她。说起匕首,她师兄每次看到都眼馋到不行,总说这是他见过最好的匕首,削铁如泥。白凤凰问过师父,师父说这匕首是他年轻时觅得的宝物,想着小白是自己最疼爱的徒弟,自然就留给了她。
那唯一一只存活下来的狼崽非常难驯,野性很大,不管你对它如何如何好,若是它饿了或是不开心了,还是会毫不犹豫朝着你亮出獠牙。
在它七个月大的时候,白凤凰终于放弃了驯养狼崽的意图,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归山林。
此后两年里,她再也没见过这只狼崽,而狼的嚎叫声也渐渐减少。
说起寻找小狼崽,白凤凰和王景可没少往凌山上跑。每次都是一大清早就起身,骑着已经长大了的枣红马到山脚下,然后把两匹马留在山脚下,两个人带着干粮往大山深处寻找狼窝。有时候一找就是一整天,知道太阳快落山才回来。经过长达半年的追踪,他们才发现了那窝狼崽的地点。然后一连去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碰到母狼外出觅食,两个人像贼一样动作麻利地抱起六只小狼崽中的三只,用最快的速度下山,一直到了山下上了马才觉得心安定了些。
后来两人回忆起这件事,也都觉得当时果真年少,胆子够大的。
幸好那窝狼崽他们没有全部偷走,不然估计那群狼非得下山跟他俩玩命不可。
吴青儿刚去京城的时候并不常写信回来,一年之后家里才收到她的第一封信,信是别人代写的,她说自己目前才刚开始学写字,字很丑,故而求人代笔。信上大致就写了她这一年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她先是进宫当了绣女,后来皇上要赏赐一位大臣,就把她送给大臣,于是她成了大臣嫡长女的近身丫鬟。她说小姐待她极好,她也很是高兴。末了表示她非常思念大家,希望大家能去京城走走。
白凤凰念完这封信,瞄了一眼师兄,笑眯眯地打趣:“师兄,青儿姐姐对你很是念念不忘。”
王景挑眉,伸手弹了一下白凤凰的额头,笑道:“长得好看难道也是我的错了?”
白凤凰笑着将信折起,收好。
“真希望快点到十五岁,然后就名正言顺嫁给你。”想起前两天,东陵员外家的庶女竟然亲自带着丫鬟来她这儿拿东西,白凤凰心里就窝火。
明明师兄大部分时间都跟她在一起,连去庙会也都是跟她一起,怎么他还是艳名远扬了呢?先前她问过师兄,师兄虚长她六岁。说起也难怪总有女子慕名前来,与师兄同龄的吴虎子,此时长子已经出生。她恨不得师兄就停在这个时候,然后她蹭蹭长到十五岁。
张大娘却开始筹谋盖间房子给吴小鹿将来娶媳妇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眼睛不停往白凤凰身上瞅,弄得白凤凰心中很是不安。果然,第二天,张大娘就弄来一套新裁制的衣裳给她,说:“凤凰啊,女孩子哪里有一直穿男装的?大娘瞧你这俊俏模样,穿上裙子定然好看。”
白凤凰三推四请好不容易才躲过去。她感觉自己无法面对张大娘那殷切的眼神,对于她已经和师兄早早就私定终身这件事,她真是没办法开口说出来。哎,谁叫师兄那么好看,她觉得能嫁个师兄,也算不错的。
时间就这么如风般悄然而过,这一年,白凤凰终于十五岁了,个头足足比吴小鹿高出一个头,差不多长到王景肩膀位置。用张大娘的话说,这两年真是眼看着她出落成大凤凰了。
一日午后,她与王景执子对弈。厮杀得难解难分之时,她突然问:“师兄,你说如果师父要我嫁给吴小鹿可怎么办?”
王景不假思索地说:“你要是不愿意,师父肯定不会为难你。师父不知道有多疼爱你。”跟白凤凰呆久了,他对白益的称呼也从老师变成了师父。
白凤凰想了想,觉得也是有道理,顿时心宽了宽。
王景抬头看着白凤凰,说:“这一晃我也在东陵生活了快三年,要是放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白凤凰一面笑着一面落下一子。
“师兄,我看你这一局要输了。”
王景低头,无奈苦笑,丢下手里的棋子,叹息道:“是,我输了。”半晌,王景嘴角带笑地问:“一个下棋都会输给你的人,你可还愿意嫁?”
白凤凰仔细端详这王景的脸,说:“当然愿意,放眼看去,东陵就没有比师兄更好看的人了。”
“你就不能说点更有内涵的?譬如夸夸师兄气度不凡温文尔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之类的。”
要知道,在京城,人们只会夸小倌漂亮的。对于清白公子,皆冠以谦谦君子之名。
白凤凰想也未想便说:“可若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我眼里,师兄是比不上师父的啊。”看到王景那一脸的失望,白凤凰急忙又追加一句,“自然师兄也是很优秀的。”
王景站起来,走到她旁边,想抱一抱她,最终还是作罢。他想到自己曾经的生活和现在的生活,有些一筹莫展,不一会愁绪便攀上眉头。他退回刚才的位置坐下,蹙额望着白凤凰,在心里轻声道:若是师兄骗了你,你可还愿意嫁?
那晚,王景望着天空的那一轮明月,对白凤凰说:“今日,是我生辰。之前你问我,我从来没告诉你过,是因为你还小。现在我告诉你了,小白你要不要送我礼物?”
白凤凰思来想去,不知道自己能给师兄送什么。“可我好像没什么能送给你的?”
“陪我去爬凌山,登上一座峰顶如何?我想看看,当初我摔落的地方,晨曦微照时是什么模样。”
这个礼物可不好送。
若想看清晨的太阳,那就意味着得半夜开始攀登。凌山不易攀登,加上这夜晚,觅食的凶兽很多。
白凤凰认真想了想此行的可能性,足足想了半盏茶的功夫。在经过综合考虑后,点头说:“行!”
幸好这几日师父外出不在,不然白凤凰还得想方设法说服师父同意自己半夜去爬凌山。
这是一次危险的尝试。
但他二人似乎都想要征服被东陵人视为不可涉足的禁地。
东陵山峰众多。
王景大约记得自己跌落的那座山峰的位置。其实另一面山并不陡峭,陡峭的是东陵这一面。
自从黑一离开之后,白凤凰就再也没有再东陵捕猎过,然而每日都会与王景斗箭法,因此箭术不禁未落下半分,反而更加精进。王景近朱者赤,加上他的底子很好,如今亦可百步穿杨。两人闲来无事,也时不时骑着马,跑去山上采野味,什么蘑菇木耳,晒成干然后带去市集上卖。如今这凌山,没有人比他们两个人更熟悉了。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会长出什么,两人都是门儿清的。
即便如此,两个人也都还没真正爬过山顶。
想到今晚就可以一偿夙愿,白凤凰有些兴奋。她伸手带了一把匕首和一根长绳。王景则是带上了前不久他在集会黑市上买来的佩剑,据说是宫廷侍卫的佩剑。两人还拿了些干粮以防止万一迷路。临走前,白凤凰又把从黑市上买来的石灰粉带上。
王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白凤凰解释:“万一遇到我们俩都打不过的野兽,就把石灰粉撒它眼里。等它难受的时候,我们就能打得过了。”
王景:“……你为什么会买石灰粉?”
“我感觉最近世道不安全,买一些放家里防身。”
“哦。”
“跟我在一起你没有安全感吗?”
“师兄你想多了……跟你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
白凤凰哼了一声。
东陵所有未出阁的姑娘都知道白画师的男弟子容貌俊秀,气宇轩昂,暂无家室。
夜晚的凌山远远看起来有些阴森,走进山里才发现到处充满了奇怪的声音。有些是树蛙的叫声,有些是不知名动物的低鸣。他们攀爬一个半时辰后,在夜色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芬芳,远远地就瞧见前方有一株半人高的植物,开着洁白的花朵,花蕊浅黄,花瓣的形状不细看像是莲花,细看却又发现完全不同。它在夜半低调盛开,,安静得像寡言少语的仙子。
“这花真是独特,素来鲜花都爱在白日的艳阳的下盛放。”白凤凰笑着走过去,低下头仔细查看,“师兄,你过来看,这是什么花儿?”
王景笑道:“这是月下美人,只在夜间盛放,二更开,三更落。一般人难得能见得一次。”他以前倒是见过几次。
“原来它就是长这个样子。”白凤凰把鼻子凑近,用力嗅了嗅,“香味淡淡的,不过靠近了闻不如站远了闻舒服。师父以前给我讲过这种花,师父说这花也叫做韦陀花。”
王景微微退后半步,目光温柔地看着白凤凰,她俯身嗅花时微笑的模样,是难得的女儿家姿态。
至于韦陀花这个故事,他亦是知晓,听了这个故事后他一直替花神感到不值。心底的人,怎可忘?
白凤凰正要回到王景身畔继续登顶,却见眉梢略过一道银色光影,再一定睛,刀已插入一条蛇的腹中,她回过神时才恍然察觉出了一身冷汗,不禁感叹自己太过粗心,光顾着端详花瓣盛开的模样,却浑然不知有蛇离她这么近。她帮王景拔出剑,送入他手中时才感觉他额头渗出的虚汗。
王景紧张地将她拥入怀里,嘴里念念有词:“那可是金钱白花蛇,幸好我眼睛从你身上移开一下,不然。”他深吸一口吸,“真是吓死我了。”
半晌,王景回过神来,还感慨说:“差一点。”
白凤凰回之以一笑。
王景心有余悸,不禁握紧她的手,“我们要小心点才是。”
白凤凰笑道:“放心师兄,我素来胆大心细,而且伸手不凡。”
“又自我感觉良好了。”王景笑着揶揄她,“刚才你怎么没细心注意到有蛇?”
后半夜,两个人吃足干粮后一路艰辛地向上攀岩。这下王景愈发不让她在前头走,总是自己先摸索过去。后来的路太陡峭,白凤凰拿出绳子,像套锁一样将身子甩在前方倒挂的树枝上,然后爬上去。
虽说此时正值夏日,可这半夜的山中凉得很。王景摸着白凤凰的手,关心地问:“你冷不冷?”
“师兄你不是正握着我的手,暖暖的,哪里会冷。”
王景想了想,也对,两人一直在往上爬,不热的流汗就行。
后来,山上的树渐渐稀少,一块块岩石横在眼前。
他们二人手脚并用,借助绳子,竟然爬上了一个峰顶。
站在高处,白凤凰擦去额头的汗珠,说:“传闻也不见得是真的。咱俩就爬上来了,除了遇到那条毒蛇,一路上听了很多动物的鸣叫声,倒也不见别的。”
“因为我们爬的是最矮的峰顶啊。”
“那我们也是爬上来了。”白凤凰长舒一口子,“哎,还挺累了,好像天都要亮了。”
两人累得在峰顶找出平坦的地方,和衣躺下,地上的露水很快弄湿了衣襟。
白凤凰看着天空,说:“师兄,你看那几颗星星好大。我记得师父讲过,那几个连一起像勺子一样的就是北斗星。”
“恩,师父也跟我讲过。”王景望着天空的星星,“小白,你喜欢像星星一样闪耀并且总是让人仰望吗?”
“不喜欢,太远,够不着。师兄你喜欢吗?”白凤凰用手撑起下巴,问道。
王景想了想,说:“星星也不是它自己选择当星星的。我吧,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反正想到星星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呗。”
“你要是喜欢星星,那我除非是神仙才能摘给你。”
王景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师兄才不会喜欢那些,师兄最喜欢你这美丽的小师妹了。一眨眼,都长成大人了。”
白凤凰笑着翻身躺下,傻傻地看着天。
“师兄,以后每年我都陪你过生日。”
“好!”
没多久,天空慢慢亮起来,王景赶紧拉着白凤凰做起来,两人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凌山的山顶看日出。
但是白凤凰太累了,还没等太阳完全升起,就靠着王景的肩膀沉沉入睡。
当太阳的第一缕阳光照着两人之时,王景看着她久久出神。
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眉间轻轻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