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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节 ...

  •   第三十四节

      要说这朝廷与江湖,原都是在同一片天空下,风吹草动也好,大动干戈也好,就没有说不透个气的,江湖人自有江湖人问消息的地方跟手段。

      往往来的迅速而准确。

      紧闭的城门投下一个偌大的黑影,马儿一蹶马蹄子,不安的打一个响鼻。远处传来隐约的跑马声,在这夜里越来越响,展昭一拽缰绳,迎将上去,见小狸跑了一头的汗,伸出袖子给她擦拭,问道:“都问好了?”

      小狸迟疑了一下,点头“嗯”了一声。

      展昭一咬下唇,紧紧蹙了眉头:丁丑说的,可都是真的呢!

      “咋们得赶紧回去!”展昭拉住小狸的手,那马儿轻嘶一声,两人腾空而起,轻轻巧巧的落在城墙头上,从打盹的守兵头上一纵而过。

      群星聚合,忽明忽暗,也不知是何征兆,两人一东一西,马不停蹄,星夜回转,心中所挂无非是“安危”二字。

      云头合聚,敛去光华,闲杂人等集成一列鱼贯而出,桑家管家领着好几个下人,给这些强请来的郎中赔不是。几个德高望重的,更是派了人,勒令平安送到家。
      管家有点怨愤的朝庞统住的院子瞧,这下自家老爷可真是臭了名声,背上个全钦州都可以作证据的罪名:身为官家深夜扰民。

      想到元德至今没有下落,不禁叹气,白日里硬是骗桑矜春说元德在衙门里,上头来了要紧的公务脱不了身,她这才将信将疑,浑浑噩噩的睡过去。谁知晚上剩下个唯一能做主的通判老爷也出了意外,又无奈的摇摇脑袋。

      柳依依将小腿上针拔出来,疼的一哆嗦,莫闲回望她一眼,并不做声,突然耳翼一动,脚尖轻轻一点便上了墙头,朝东北方向望去,一个小点在夜幕下出现,渐渐能听见翅膀扑腾的“噗噗”声。

      西北方向的官道上,两马八蹄,绝尘而来,一个少年,一个少女,莫闲瞧了他们两眼从怀里摸出一撮谷米:更深雾重,也不知这两人是如何带着马进得城。

      那只花白的信鸽乖巧的落在莫闲手腕上,展昭已经一头撞进了桑府大门,将来不及出门的郎中又吓退两步。展昭箭步到管家身边:“公孙大哥他还好吗?”

      管家只是呆了,支吾一声不及回答,展昭已经撇他朝里面去了。突然见着那么多郎中,再一想打听到的消息,展昭心中着了慌,拔腿就朝北苑奔去,小狸喘口气,道:“等等我!”也尾随而去。

      “公孙大哥你在吗?”展昭站在公孙策门前,抬手要拍,却又怕吵醒了他,一时不好抉择。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实则担心公孙策的安全。

      小狸紧着拉了展昭的手臂:“展昭,我绝对不信庞大哥会伤害公孙大哥!”

      展昭挠挠头,眉头一锁,突然听见有人道:“不用瞧了,你回来晚了。”

      小狸一惊回身拔剑,见隔壁墙头上,叉腿坐着一个人,手里停着一只悠闲啄食的鸟儿。

      展昭并不回头,只冷冷问道:“你什么意思!?”便是一进门已经察觉莫闲在哪里。

      莫闲气定神闲的样子,惹得展昭心中烦躁,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至内院响起,莫闲手中的鸽子骤然扑打着翅膀,腾空飞起,头也不回的没入夜空。

      内院是包拯的房间。

      展昭转过回廊拐角,便见着冲厨房冲出来的小蛮。又看见包拯的房间跑出一个小丫头,满口乱叫:“快来人啊!死人了!”

      三人抢到包拯房里,见包拯倒在地上,顺带下来的白灰色的床单被褥诧异的蒙了他的身子,就好像...就好像...小蛮一下子僵在门口,就连几乎冲口而出的一声包拯都僵在心底,化作了呼呼的风声。

      “包大哥!”展昭一把揪开碍事的东西,见包拯面朝下扑在地上,连忙将他扶起,嘴角犹挂着一道血痕,半边脸都摔在血里,前襟紫黑一片,倒是有三分鬼气。

      展昭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伸手在鼻下一探,还好还有气息,心下稍稍一宽,便听见小蛮闷声闷气“啊”了一声,仰面倒下,幸亏小狸眼疾手快抢上前将她扶住。

      展昭将包拯小心翼翼的抱起平放在床上,心中火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小狸用力在小蛮人中一掐,小蛮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幽幽醒转。

      “小蛮姐,小蛮姐!”小狸一面摇一面喊,小蛮的眼神却还沉在迷离状态中,遂自语道:“我还是去找丫头要碗热汤吧。”

      “不,小狸,你看着他们,我去。”展昭将巨阙一握,一脸的戾气。

      小狸只“喂”了一声,展昭已经闪身而过,小狸紧跟几步,停在门槛出,跟他一起的时间虽是嬉笑打闹居多,却是一日比一日更了解他心中所想:包大哥伤的如此厉害,那么公孙大哥呢?而他们所受到得伤害,全是因为两人的离去吗?

      在没有学会爱之前,先学会了周全。

      展昭跳上高处,四下眺望,哪里看得到莫闲的影子,暗暗咬牙,几起几落,跳将下去,将来不及走远的年老的郎中一路又强拉到了北苑。

      桑府管家跟在后面喊:“展少侠,你这也太野蛮了!”

      展昭一蹙眉头,回头说道:“对不起,我大哥伤的很厉害!麻烦你帮忙看看。”

      老郎中战战兢兢的点头,展昭看在眼里,心中赧然,公孙策一直强调的礼貌却也顾不得了。

      公孙策?

      “公孙大哥怎么样了!”展昭突然高声问道。

      桑管家叹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庞公子...”展昭一着急径直上前抓了他领口,眼中精光绽:“真的是庞统!!!是他们打伤了包大哥,带走了公孙大哥!??”

      “不..不..不...”管家被他眼神吓到:“公孙大人伤得...”

      脖子上意外的突然狠狠一紧,展昭喝道:你说什么?公孙大哥也受伤了!”

      桑管家憋着气指着展昭的手:“展少侠,轻点,轻点...”

      “果然是庞统的阴谋吗?”展昭收紧的五指暴出几声脆响,火冒三丈,全身发抖,也不知是懊恼还是气愤,手上不自觉的加了一把力。

      桑管家一瞪眼,死命的拍展昭的手,展昭这才回神,赶紧将手一松,蹙眉道:“对不起,我...”

      一得了空气,桑管家一边喘气一边说道:“错了,错了,公孙大人跟包公子是被丁公..不...丁丑打伤的!然后庞公子就带着公孙大人走了。”

      丁丑!展昭一愣,怎么就忘记这个人了,纵使恨的牙痒,乍一听见这不是庞统所为,也不知怎么得心中便大大松了一口气,怒火徒然灭了多半,不及多想,只是要见着他无事才是安心,便问道:“走了?往什么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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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单手往空中一指,展昭回头看一眼包拯房里的昏黄的灯光,便径直朝着那一片幽蓝幻紫的密林中唯一的尘烟奔去。

      说不上为什么,或者是直觉,带着他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奔去,全力以赴。

      而直觉往往是正确的。

      温泉别院。

      也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在袅袅烟气中不真实而易逝。

      支摘窗半掩,流萤卧基石。

      展昭骤然止步,闪着如猫儿一眼锐利的眼睛。

      不知他眼里突然聚拢的犀利何处而来,剑声破风,却不是剑。展昭就在流光一闪的瞬间堪堪侧首,甩起的发尾中穿出一只肉掌,打得发梢四散飞舞,刮在脸上疼痛不已,那肉掌内含的掌力自然不容小觑。展昭回剑几个格挡,如长了眼睛一般,将莫闲掌后暗藏的利刃化解开去。万分惊险时刻,他一招一式,还有那脸上从容如何看得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

      “背后偷袭倒是相当熟稔,不亏是庞统调教出的好手下,你也能称的上是个英雄?”

      “英雄?”莫闲挪动脚步刻意挡住展昭去路,淡淡说道:“我只是个战士。”末了嘴唇轻轻动了动,仿佛是一个轻蔑的嘲笑。

      展昭沉声说道:“让开!”心中焦急不欲与之纠缠,剑尖指地,突起的劲风在地上打一个旋,扯起遥遥不可知处的裙摆一震,那白色绶带鸟样的女子半透明的身子幽魂一般瞬间失了踪影,阴寒的内力一撤,温泉池上复又烟雾缭绕起来,裹住庞统的身形绰绰。

      公孙策轻轻一声喘息,也不知是暖意逼退了身体里的寒魔,还是被鼻腔里突然漫起的水汽给呛了过来。

      总之,庞统都是大喜过望,“公孙策!!”用额头抵住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只要你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

      便在此时,庞统耳中微略听到远处的打斗声,聚起目光,远处果然两个极快接近的黑影,不时刀剑相碰激出的磷火。

      来人除非展莫还能是谁:“展昭,你要耍无赖吗!”

      展昭全然不顾莫闲叫骂,全力朝前,习武之人眼里极好,朝着雾气喝一声:“庞统!”

      低头一看臂弯中的人,放松了紧蹙的眉头,浸透的衣衫下透出皮肤被水烫出的粉红,虽是男子,庞统却万般不愿让人看见他如此模样,湿淋淋的将人捞进怀里,一个纵身便进了房间。反脚将门踢上,片刻也不曾闲着,两手把着公孙策肩头往两侧一拽,袍子如纸片一样从头裂到尾,哗啦一下全落在地上,暴露的皮肤散发出沐浴后干净清新的气息跟淡淡的硫磺味,公孙策的头静静的靠在庞统颈窝子里,庞统一手搂着他几乎□□的身子,一手拿着帕子揩干他身上的水,虽迅速却一丝不苟,虽暧昧却不带情欲,反而心里单纯的觉得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靠在一起也是好的。

      门一关,公孙策的影子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莫名的心里就慌了,被莫闲一拌,又是要打,展昭心里一阵火起:“要论真打,你信不信我能杀了你!”

      莫闲闻言却笑了,笑得挺开心:“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

      飞云骑毕竟是飞云骑,即使是展昭,被缠住了一时也脱不开身,但展昭毕竟是展昭,凭着一身真本领绕过莫闲,终于是推门而入。

      推门而入,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那门退出一片昏色烛光,呆住了展昭跨进的脚,也呆住了莫闲执剑的手。

      裹成两团的湿衣,一青一黑,放在桌上,盈盈的水淌了一桌子,顺着桌沿一滴一滴垂落,滴答滴答,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轻轻的颤着烛火。那黑衣团中,似乎还夹着一张红色的薄牛皮,垃圾一般扭曲纠缠的裹复在衣服里,垂头丧气。

      就是那么一点点时间的耽搁,庞统给公孙策抹干身子套上雪白的浴袍子,暖暖的塞进被褥里。随手撕了自己身上邋遢的衣服,将另一套袍子穿上,松松在腰间绑了带子,健壮的胸膛果露出来,依稀见得几条伤疤的阴影。

      便是此时见得,庞统卸了发冠,头发披散了一肩,垂直眼睑看着触手可及的人,公孙策紧闭这眼睛一脸的平静,侧头枕在庞统的腿上,他那一头濡湿的长发被庞统捋到外面,手里拿着最细密的篦子,一点一点将那青丝梳理,水顺着发梢沁湿了自己的长袍摆。

      一声公孙大哥硬鲠在喉咙里,怎么都叫不出来,年轻的展昭并不知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眼睛有点酸,下一瞬间,展昭错觉,这白衣翩翩的两人就快羽化而去了。

      而他身后的莫闲,在心里一阵哆嗦冷了心,冷了手脚,深刻的意识到一个问题:将军...将军再不是从前那个将军了,从前那个将军目光里有的是野性和暴戾,是敌人惧怕的悍将,如何会有这般柔情化水的目光。

      从前的庞统已经死掉了吗?曾经的庞统啊,在心里神一般的崇拜和钦慕的人,如今也露出了凡人的神态。

      恨,油然而起。

      可恨,却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恨。

      庞统抬了眼,只道:“莫闲,速将京中六大御医圣手请来钦州。”请字还专门加重了语气。

      莫闲沉沉应道:得令。遂旋身而走,没入层层黑暗,连影子都寻不着了。

      展昭满腹的质问,如此又问不出口了,只怔怔的看着他的公孙大哥,庞统低着眼道:“放心吧,有我在他就不会死,他也不敢死。”

      这话说的轻,但语气霸道得很,凭的把展昭粗犷的心思也拐了弯,讷讷问道:“庞统,难道...难道..”难道两声又很窘然的抓抓头,心一横还是问出来:“难道...难道你喜欢公孙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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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分两头,那边公孙策有人暖着,这边包拯就有人哭着。

      小狸花了不少力气才将小蛮弄醒,弄醒了又趴在包拯床头哭个不止,抓着包拯衣袖不松说要带他到什么人也找不到的地方。

      小狸又哄又劝的完全没辙,大夫似乎是被这气氛给吓了,嘟嘟囔囔什么有价值的诊断都没做出来,就急忙脱身而去。

      漫长慌乱的一夜终于过去。

      天色将明时候小蛮哭累了,终于睡过去,怎么都不肯松拉着包拯的手,只得将就她靠着床沿的姿势给垫了个软垫。小狸靠在门边望着天边渐渐被朝阳染红的云彩,心里担心展昭,又不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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