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西/叶）浮屠灯烬》墨羽翼

30、刀剑之争

　　二十九、刀剑之争
　　要把自己的武功修炼到家，或是在武林上拥有一席之地，就一定要有钱。
　　江湖儿女们总是习惯于四处奔波，宿店，马匹，服饰，处处需要钱，而更重要的是自己兵器的保养，每年必不可少的检查与修饰，平时的护理，甚至是拭擦精细部位的布巾都有严格的要求，不容半点马虎。
　　林林总总算下来，身为一个武林中人，要正常地生活并追求更高的武学境界，其实开销极大。
　　通常的宗门大派与武林世家都会有自己的田产与店铺，而独自浪迹天涯的江湖游侠，则会选择通过接镖来赚取金钱并积累信誉。而其中一些特殊地域的行镖，已经渐渐形成了类似于帮派的团体，并沿着当初丐帮、商帮走过的道路慢慢发展。
　　然而魔教对商帮的打击以及梁霁暄的死几乎让商帮彻底覆灭，直到被叶孤城接手，争夺京中势力，商帮才能够重新崛起。可见在这样利益复杂的情况下自然形成一个帮派有多么的困难，而大漠刀客就是其中夭折的一例。
　　正是初春时节，万物复苏，前一年留下的阴影已经被慢慢地遗忘，而新的未来在眼前展开，一切似乎都充满了希望。
　　就在人们满心惬意之时，惨案再次发生。
　　专门接镖助人通过大漠的大漠刀客们，惨遭屠杀。
　　这丧心病狂的屠夫仿佛也和其他人一样，过了元夕，又安安心心地歇过冬日，在这个初春的季节再次活动起来。
　　又见无人生还的现场，惨不忍睹的悲剧，血案唤起了刚刚被新年欢庆覆盖的不详记忆。
　　悲痛，愤怒，压抑，恐惧。负面的情绪再度席卷江湖。
　　又见一剑封喉，血案勾起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怀疑。
　　紫禁决战，抛弃妻子，追杀陆小凤，白云城秘宝，尼姑庵之战，以及年前几乎将武林的水染成血红的各处惨案。就是三年的时间，曾经遥不可及的剑神传说，曾经超脱于武林纷争之外的万梅山庄与它的主人西门吹雪，完全处在了武林的风口浪尖之上。
　　难道江湖人不相信剑神的品行吗？
　　相信，只是他们已经怕了，太怕，需要把自己的愤怒与畏惧指向某个具体的，真实存在的人身上，而不是可能的、躲在阴暗中的黑影。
　　更何况，能有几个人可以将那么多的高手一剑封喉呢？能有几个人拥有可杀上百人而不顾的漠然呢？
　　并不需要了解凶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并不需要了解西门吹雪是什么样的人。
　　在这个江湖，要掀起一则流言，只需要了解芸芸众生共有的那一种人性就够了。
　　而传出这些流言的人，他们不知道幕后的推手到底有什么样的谋划，他们更不知道更加令人不敢于推想未来的事实——大年初二，血案尚未发生，来自万梅山庄的战贴送到大漠，剑神西门吹雪秘密约战太极双刀肖肃。
　　年节期间不接镖，大漠刀客们都在共有的绿洲中与家人团聚，并准备推选出公认的头人，成立新的帮派。而他们在初春到来时仍未散去而惨遭屠杀的原因，正是他们在等待被推选之后赶回家乡祭祖的肖肃。
　　初春，绿洲惨遭血洗，大漠刀客仅存肖肃一人。
　　西门吹雪与肖肃面对面立定。
　　武林自古以剑为正道，而刀则是剑之下的第一兵器。与剑相比，刀的大小、样式更加繁复多变，各种刀法流派林立，使用也更加奇诡。
　　除了集大成者，剑客们用剑的方法在西门吹雪眼中通常没有任何新意。而凡是成名的刀客，却通常都有他们独特制式的刀和别出心裁的使用方法。
　　肖肃人称太极双刀，正是因为他使用罕见的阴阳刀法。他的双刀长度、厚度完全相同，但是材质与质量却相差甚远，在比斗中承太极阴阳、相伴相生之势。
　　此行，西门吹雪不仅是为了检验自己近来在剑法上的进步，更是为了更加深入地了解刀法，以解决自己心中的困惑。
　　大漠刀客的灭门惨案让这位本来粗犷豪迈的刀客郁郁寡言，但是他的眼中除了沉痛外却只有一潭静水，似乎从未将众多友人被一剑封喉的惨剧与西门吹雪联系在一起，甚至不曾考虑如果在这场比斗中输掉，可能不会有任何人来为自己的友人复仇。
　　肖肃从腰间抽出双刀，向自己的对手示意。
　　西门吹雪的眼睛仿佛被点亮了，他的视线在肖肃的双刀间不断地游移着，不放过一分一毫的细节，甚至想要从阳光打在双刀上反射出光线的些微不同判断出它们的不同材质。
　　仿佛就在一瞬间，当西门吹雪的眼睛还痴迷于这所见的新的武器时，利剑已经脱鞘而出。
　　这第一招只是平平的一剑刺出，却因为它极快的速度而颇具威力。更何况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使出这一剑的剑客拥有多么强大的剑术；而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这一剑之后到底有多少难以躲避的变招。
　　肖肃单脚垫后了一步形成守势。他没有贸然地用手中的刀直接去拆挡对手的剑招，而是双手启动，用双刀在完全封死了剑尖出的空间。
　　太极阴阳的刀法在这一刻就已经发挥出它的巨大威力：左手刀至阳至刚，刀势沉重威猛，却因是罕见的左手刀而招式奇诡；右手刀至阴至柔，刀势婉转回环，仿佛银河泻地，源源不绝，在填补左手刀空隙的同时沿着剑身缠绕而上，直攻向前。
　　然而西门吹雪并没有进行任何复杂的变招，他欺身上前，又侧身斜拉开一步，从剑尖对敌变成了剑刃横拉，轻松写意地挥出一剑。
　　最为无懈可击的力量，是自然的力量。剑道之上更加深刻的领悟让西门吹雪的剑法越来越融入自然的轻松中。对于肖肃的阴阳相辅，他的破解之法并不是用剑去切断水流，而是顺水流而下，直接找到了那看似不存在的破绽。
　　肖肃双刀交叉抵住剑刃，阻断西门吹雪继续向前的攻势，同时扭转手腕，用刀背推开了顺势横拍的剑脊。
　　西门吹雪眼睛又是一亮，一改前面的简单流畅的运剑方式。他手腕一抖甩出两朵剑花，在肖肃被剑光猛然一晃之时，剑尖直送挑向执刀的手腕。
　　在这等危急的情况下，肖肃的头脑仍然保持着常人难及的镇定。他身体后仰，交叉在胸前的双手猛然向两边分开避开剑尖，露出了向前大张的空门。
　　西门吹雪果然不假思索地将剑向下斜划，而肖肃便利用这一刹单腿向西门吹雪胸口踢去，同时刀尖轻点地面向侧面翻滚而出，避开了紧随而来的剑刃。
　　这时西门吹雪的眼睛更亮了，因为肖肃在刚刚躲避的同时，竟然在翻身的瞬间交换了左右手的刀！
　　所谓的阴阳刀自然有阴有阳，有阳刀与用阳刀的手，阴刀当然也是同样。
　　肖肃的双刀虽然外表完全一样，但是由于材料不同，质量也相差甚远。恐怕在任何人想来，它们都是有特定的使用手与特定的刀法的。然而现在，肖肃却将他们交换到了另一只手上，这怎能不让人好奇而兴奋呢？
　　拿出压箱底绝技的肖肃也直接由守转攻，踩着自创的玄妙步法向西门吹雪攻来。
　　如果说之前的刀法还可以让人看出来何为阴，何为阳，那么现在肖肃所使出的刀法已经阴阳交融，真正达到了浑然一体的境界。
　　此刻反而是西门吹雪陷入了难以施展的境地，略为被动地应付着肖肃的进攻。
　　然而所谓的剑神，正是把他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剑道，用数十年来不曾有一日荒废的苦练换来对于任何招式的极致理解，和对于剑招使用随心而动的天马行空。
　　由于自创的步法与刀法相对应，肖肃一直在用刀势逼迫西门吹雪随着自己的步法走出太极的圆环。然而在这战斗中，在再次突破剑术瓶颈的一瞬，西门吹雪向这圆环的反向迈出了一步，随后转身，对着双刀织出的密网用剑身斜劈而下。
　　该如何形容这一剑的灵动呢？
　　就像是鱼儿轻盈地游过，无需在水中找到缝隙，只是所到之处，无论是否甘愿，流水都只得让出去路。
　　肖肃有些痴迷地看着这尾鱼儿，直到它的尾巴调皮地在他喉间划过。
　　他不再思考什么，平静地倒下了。
　　白衣剑客吹落了剑尖的一点血花。他又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西门吹雪终于突破了思索一冬都未曾解决的瓶颈，也知道了能将小楼的花保存生机的刀法并不是快刀，而是慢刀，回去便可以通知陆小凤。
　　此行的收获极大，唯一遗憾的就是世间又少了一个足以重视的对手。
　　每当这个时候，西门吹雪就感到有些寂寞。每当这个时候，西门吹雪会感到很多寂寞。
　　他突然有一点想去京城，想去趟一潭看不清底的浑水。
　　想去见一个或许同样寂寞的人。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同样的感觉，我总是觉得以两个人的性格来说，庄主在剑道上还会走得很远，但是城主如果不放下心中的种种牵挂，就很难有心境上的提升，剑术上的进境空间恐怕也很小了。
其实古龙先生笔下的庄主真是魅力无极限，只可惜被演员演毁了。
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