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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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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宣夸赞豆豆的手艺。这一日在客栈落脚之后,李大小姐挑这挑那嫌弃饭菜难吃。硬要豆豆为她做菜。
“二哥一路上都在夸奖豆豆姑娘的手艺,就麻烦豆豆姑娘了。”
是在请求,话也没什么不对,语气。却带了指示的意味。
厌恶的看着桌上的饭菜。这种猪食也敢端上来给她吃!看豆豆竟还吃得津津有味。心下不屑着——一个丫环,也配与她一桌吃饭!更别提她竟然还敢与晨清谈笑风生!
没有应声,豆豆默默扒着碗里的饭菜。
肩膀痛的厉害,她现在只想躲回房里去呻吟,没空理会她的旨意!要嫁如她家的是孟然,可不是她。
一旁站着的丫环可不乐意了。
“唉,还愣着做什么呢?我家小姐要你去做饭,没听见啊?”
哼,烟花柳巷里出来的花娘,拽什么拽?
李宣瞪那丫鬟一眼。带笑开口:
“我可是也对豆豆姑娘的手艺回味不已呢,就请豆豆姑娘出手解解我的馋虫吧!”
痛!酥麻感又上来了——
低头隐忍,却造成了他们的误会,以为她是装腔拿乔。
李锦儿不高兴的说:“怎么,豆豆姑娘不乐意?”
好不容易痛楚过去。抬头淡淡一句:“我累了。”
她没有必要去讨好这些人。
那个丫环不敢置信的嚷道:“你累了?——你做什么了敢说累——”
起身欲走。却见到孟然为难的表情。祈求的望着自己。
心下一软。
“想吃什么?”
李锦儿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李宣也压下心中不高兴。
不过一个奴才,主子说什么她敢不听!
站在客栈让出的厨房里。看着准备好的食材,豆豆叹口气。
要求真高。
要吃醉鸡,要吃苏州小馄饨。
现在的她,别说要赶面皮了,就是切切菜,也是不能。
正准备离开告诉她们去外面买,却见孟然一脸愧疚的站在厨房门口。
“对不起豆豆——”
没说什么,给她一抹安慰的笑。忍住痛楚来到案前。
不为他们,为孟然——
费力的提刀分解着刚刚宰杀的鸡——每动一下都是剜心之痛。
孟然既愧疚又欣慰地看着豆豆。她好不容易才让李锦儿对她有点好印象,可不能功亏一篑呀——
转身准备离开。豆豆做菜从来不用别人帮手的。
只听当的一声。
是刀落地的声音。肩膀立刻传来隐痛。不安的回身:
“豆豆——”
惊见她倒在地上。
“豆豆——————”撕心裂肺的叫声传遍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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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恍惚的自房中走出。没有去理会有些担心的李宣。
惨白着面孔走下楼去。怔怔的坐在桌前。无视于满桌未动的饭菜和脸色难看的李锦儿。
“哼,不想做就只说嘛,亏她想得到装病这一招!”多嘴的丫环说出刚刚小姐的猜测,换来李宣的怒骂:
“该死的奴才!哪来这么多话!——还不给我滚——”
一向靠着李锦儿作威作福的丫环红着眼睛跑开。李锦儿不悦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你这是做什么?不过就是生病了,有必要这么紧张吗?请个大夫来看看不就是了?怎么,是不是连我也有罪呀?”心底认定了是豆豆装腔作势。
一路上都好得很,怎么一要她做点事情就生病?也太巧了吧?
李宣心里虽也不以为然,觉得孟然大题小作了,但终究是因为他们兄妹才出的事,所以不能说什么。
舍不得骂妹妹,只是放沉声音道:“忙了一天都累了,回房休息去吧。”
他已经责备妹妹了,孟然也该满意了吧?
没有理会他们的风波迭起。孟然径自望着桌面发呆。连晨清担心的样子都没注意到。
“豆豆怎样了?”
见她一言不发神情恍惚,晨清更加担心。
李宣附言道:“是啊,要不要紧,需要找个大夫来吗?”
孟然抬头。脸色是吓人的煞白。
“我没察觉,我竟没察觉——”
晨清焦急地询问:“到底是什么病症?”
看孟然的样子想来是旧疾,只是怎样的病会让人痛到晕厥呢?
孟然闭一闭眼。在睁开,满是痛苦。
“老毛病。从出生就跟着她。我一向都可以察觉的,可这次————竟迟钝到她晕倒才——”
李宣言不由衷的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是!”猛然打断他的话。
如果不是她只顾着自己的爱情,如果不是只想着为今后铺路,豆豆,她与豆豆的感应怎么会失灵?
师傅说过,他们。是为报恩而来。所以她,才会因豆豆的痛而痛。
眼下,唯一的感应断了。这,代表着什么?
豆豆命不长久了吗?
李宣有些不悦她的无理。却心疼她与豆豆的姐妹情深。
“不要紧的,放心好了。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
孟然颓废的摇摇头:“不麻烦你了。”
如果大夫看得好,师傅又何必带着她们走遍大江南北导致与人结仇?
晨清关心的看着孟然。见她脸色苍白:“没事吗?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我去看着豆豆。”
孟然脸上忽现欣喜之色,接着又出现痛楚。
看的两人惊讶不已。
痛了,琵琶骨在痛了————
她终于,也痛了——
李宣呀然问道:“怎么了?”脸上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孟然一笑:“老毛病。”与豆豆一样的病。
见她的笑容李宣放心。暗中嘀咕着:“又是老毛病,怎么都是老毛病?”
他倒是真心喜欢孟然。也明白小妹这些天来对她的刻意刁难。只是,小妹是家中最受宠爱的人,是他们一家捧在手心的珍宝,他自然希望孟然能够得到小妹的认同。
老毛病吗?晨清沉吟片刻:“可是肩膀疼?”
孟然惊讶得看他:“你怎么知道?”
晨清淡笑,道:“不如拿女儿红酒擦在伤口上试一试。”
怀疑的看他片刻,最终选择相信。
一直觉得这人不是平凡之辈,想来应该不会骗她。至于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先不追究了。
匆匆起身去柜上要了一壶女儿红。
还好这是在江南地面,女儿红来得容易些。
在苏州。有着一个传统。
凡是由女儿的人家,从女儿出世那年起作爹爹的就要酿上几坛酒。酿好之后封在地下不许起出。
直到女儿出嫁之日,才可起出来宴宾。
为此,这就叫做女儿红。只是现在到处的酒楼都有这种酒,也就不足为奇了。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牵引,顺着一条黄沙弥漫的路走。
肩上的痛,还在。带着铁链哗哗的声音,走到一座奇怪的城里。亭台楼阁,都与中原不尽相似。有着中原的影子,又奇怪的带着阴森之气。
街上的人行迹匆匆。诡异,带着青色的面孔。没有人看她一眼,也没有拦住她。
走过一座威武堂皇的大殿,不知为何,理智告诉说不可以进去。
再向前走,看到一个通往下面的台阶。
好奇怪的所在,是地下宫殿吗?忍不不住好奇心的走下去。
越走越冷,越走越阴森。却难不到她。嘻嘻,她最不怕的就是冷了,因为冷,跟了她几乎一生————
每隔几阶就有一盏别致的灯。
说别致,其实有些夸奖。那灯,是恐怖的头骨造型。乎明乎亮的,好像人的眼睛在眨————是谁,这样有心的造出这些别致的东西?
终于走到头,寒气扑面而来。已经习惯的她也忍不住打个寒噤——好冷——冷到骨子里去。
面前是一片平坦。很多人在忙碌。
左边,有人在烧一口大锅,旁边很多人排队等候。锅里的油烧热了,两个差役打扮的人抬起等候得人投了进去。
没有溅起油花,那人也没被炸焦,只是在她的惊恐下痛苦的扭动,呼喊——看着锅下正旺的火光,突然有些羡慕。
一定很暖和吧?在那样沸腾的油里——却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不,一点也不。冷的极致与热的极致混合在一起。冷热交替,痛不欲生。
谁。是谁?
奇怪的左右张望。
所有人都各有各的工作,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再往前走,看到一座山。好高的山。插满刀子的山。
刀尖向上。闪着冷冷的寒光。竟然有人在上面攀爬。手脚并用,血迹斑斑。
不忍的想着。不疼吗?忍不住出声阻止:“喂,你们快下来,快别爬了——”
没有人理她。拽住一个刚刚下来的人:“你去做什么?还要爬吗?你不怕痛吗?”
那人恍若未闻的再次爬上去。手脚并用。浑身血污。
怔怔的看着手掌。那人,刚刚从她的手中穿过。就那样,通明般的穿过,没有一点困难。
又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替他们担心。他们所承受的痛还不如你的千分之一。你才是世上最痛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我!”本能的反驳着。
那人呵呵笑着:“因为我曾经尝试过。所有的痛都尝试过。只有你身上的,才是最痛————再往前去,去看看吧,有你我最痛的生命——”
听话的走着,再次问道:“你在哪里?我为什么看不到你?”
左右前后都没有人。
那个声音再次笑着:“我?我在你的心里。”
愕然的低头看自己的胸口。
“你是谁?”
“我是你。前世的你,今生的你。”
“不,这不是我的声音。我的声音是沙哑难听的。”而入耳的女声却是黄莺般的婉转清脆。只是带了一丝冷淡。纵然在笑,也是冷冷的。
“我是你。藏在心中的你。如果说我是你的心魔也不为过。”
心魔?吓了一跳。我怎会有心魔?正待反唇相讥,却被眼前的情形再次吓到。
并排的两端磨石。虚空的挂着两具人干。五个人,青面獠牙的人,正在奋力推着磨杆。石面上,赫然是压得不成形的人。没有血,只有粉末,一点点,从人身上掉下来。那人的眼睛,甚至还在痛苦的看着她。她甚至能听到那人的呼救——
“这就受不了了吗?别忘了,这还只是开始。碾成碎末,风吹成型,再次上磨台。来来回回,要碾上不下五十次才算完成————”
又是那个声音。
“你又怎么知道的?”
她呵呵笑着:“不是说过吗?这里的每种刑罚我们都尝过。这个,是你最最喜欢的。也是最最痛得————”
好像万年寒铁索身。筋脉具断,骨裂心碎。
“不——”摇着头。
“我没有,我没有——”一定是认错人了。她一定是认错人了。自己怎么回来过这种地方,这里就像人间地狱,阴森恐怖————
“没错,这里就是地狱啊——”还是那个声音,阴魂不散。
入耳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受刑人的呻吟也凄厉起来——
受不了的捂住耳朵:“不,不——”这是哪里,这是哪里——她要回去,孟然呢,孟然在哪里?
无论怎样拒绝,那个声音都能清晰的传到心中:“醒来吧,醒来吧。醒来看看你的过往,看看我——”
头痛欲裂,好像有东西要破壳而出——
突然传来一个惊异的声音:“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是一个黑面武生。满脸惊讶。
他皱皱眉:“你的心魔还未除吗?仙人在哪儿?”
伸手一探她的额头,大惊失色。
“快回去——心魔要破了——”伸手推她。
什么心魔?谁是仙人?掉入万丈深渊的她高声嘶喊。直觉的,这两个人,与她关系莫大。
只听到那人回应:“记住,去找仙人————潜心修行才能破除心魔重新伟人————”
仙人?谁是仙人?为什么不说清楚?
“啊————”
豆豆从梦中惊醒。
“你醒了?”面前是孟然熟悉的面孔。
定定心神,回她一笑:“”我怎么了?”
孟然满脸愧疚:“你又晕倒了。都怪我——”
“是吗?”无所谓的笑笑。试着动动自己的肩膀。
不疼了?竟然不疼了?
疼痛一发作没有七八天是不会过去的。尤其这种痛到晕倒的情况,就算好了也是留有酸疼。怎么这次——
闻到浓郁的酒香。略略侧头一看。床前的凳子上摆着一个碗,碗里的不是酒是什么?
只是香气却不像那里传来。抽抽鼻子,发现竟来自自己的肩膀。
孟然解释着:“这个方法是晨清教的,他说是他家祖传的偏方。”民间有很多东西都是无法理解但有效用的。
豆豆点点头。想起上一次他也这般告诉自己。只是那次孟然已经大好也就没机会试验。
“这么说,以后都不会再犯了?”纯粹是说笑的心情。
跟了二十几年的顽疾哪有可能说好就好?只是见不得孟然的愧疚。
她当了真,严肃着:“我问过他,不可能。这个方法只能减轻痛楚,不能根治。”
豆豆笑她的严肃:“没关系啦——都跟了我这么多年,要是突然不痛了,治好了,恐怕我才会不适应呢。”
孟然没有心情理会她的玩笑:“为什么你这次发病我一点征兆都没有?”
以往,哪怕疼的再轻,她也会有感应的。
无奈的摇摇头。孟然啊,只要一碰上这件事,就变得严肃起来。
“可能是你有了归宿的原因吧。放心好了,我的病不会因为没有你而多疼一些的——”还有心情开玩笑。
“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没有归宿——”正然的表情。发自心底。
豆豆心底感动。孟然呵——
“每个人都会找到幸福的。孟然,你也一样。我希望你幸福。”
哪怕会离开,哪怕只剩她一个人。会落莫,会孤单。却是发自内心的祝福。她们当中,终于有人找到了幸福。
孟然摇头。
“还记得吗?师傅说过,我欠你的。今生是来报恩。所以我们的命运才会相连,我们的身体才会相知。除非其中一个死了,否则,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那只是师傅的猜测,算不得数。我们两个的情况也只是巧合而已!师傅还说他也欠我呢,怎么就不见他的肩膀也疼?”
安慰着。却想着她的话。
其中一个死吗?
孟然缓缓摇头:“我们都清楚师傅的能耐。”
不能再要她胡思乱想下去。豆豆转移话题道:
“你的肩膀也用了吗?”
果然,她的心思被转移开来。一连正色道:
“你跟晨清提过你的病吗?”
豆豆错愕:“不是你告诉过他你的病吗?”
师傅生前嘱咐,绝不可以让人知道她们的情况。否则愚昧众生很有可能判定她们是妖孽,是上天的惩罚。
孟然也愕然:“我从没说过。”
随即断然道:“这件事情决不可对别人提起。不管他是怎么得知的,都绝不能让他知道你也是肩膀痛!”
幸好他以为会痛的是孟然。也幸好孟然没有失口说出豆豆的病痛。
豆豆点头表示同意:
“他应该没有恶意。”
看他当初担心孟然的样子就可以知道。
孟然也同意。这个晨清,浑身有一种让人舒服的特质。冷淡有礼,却不让人有失礼的感觉。
李宣曾私下对她说,总觉得晨清难以亲近。她还大为不解。
在她与豆豆眼中。对晨清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与亲切感。好像认识了很多年。
不管这些,认真地看着豆豆。
“我忽略你了,对不对?”
豆豆微笑点头:“是。你忽略我了。你的眼里只放进李宣,没有我了。”
“是啊。”她感叹。“只看进他们,忘了你。我对不起师傅的嘱托。”
“孟然。”豆豆也认真地看她。“你不恨师傅吗?不恨我吗?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偏偏师傅要你来照顾我,而我,这些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没为你做过什么。”
孟然失笑:“为什么要恨呢?你跟师傅是我唯一的亲人。照顾你,是我的责任。”心底深处的根深蒂固,哪怕师傅没有嘱咐也会照顾她。这个,就是命定的吧——
“要恨,也只会恨上苍不公。为何要你来承受这些非人的痛苦?”
豆豆欲言又止。
“还记得小时候吗?师傅刚刚找到我,带我回苏州山上。我生了一场大病,很长时间的病。师傅那时下山办事,是你拖着病体忍着疼痛照顾我的。”
大病一场之后,她与豆豆,命运同体。从那时开始吧,就下了决心要照顾她一辈子。
轻轻抚着豆豆的脸:“你是我的责任。一辈子心甘情愿的责任。我很上苍待你我的不公,却感谢他让我遇到你,让我们,都不再是孤单单一个人。”
两人都不说话,房中静静的,流淌着,一种名叫友情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孟然才起身去给她拿东西吃。
静静坐起。看窗外已是黑漆漆一片。照例的,她们住在甲子号房,那对兄妹住天字号。
死吗?
刚刚的梦是如此清晰。清晰到不像一场梦。
是单单的担心过度,还是——意有所指?
若真是后者。她又该不该劝说孟然离开李宣?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爱孟然。但孟然还是比不上他的家人重要。这对她不公平,也不是她要的。
孟然同她一样。对所有物有着近乎疯狂的执著。只要认定,就要完完全全拥有。决不允许与人分享!
在李宣心中。第一重要的是国事,第二是他的家人,第三,才轮的上妻子吧?
这对孟然是不够的。倘若自己离开,孟然需要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来支撑,需要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来关怀。而不是一个三天两头见不到的丈夫。
一个偶然才会表现温情的丈夫!
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