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花邪]前夜》双线本

1、出山

　　“你们正好赶上了旅游旺季，要不是有两个预定的客人飞机到不了，就这两个房间还不定有没有呢。”招待所的服务员大妈一边用钥匙串开门，一边介绍着房间的情况，“晚上8点到11点三个小时能洗澡，喝的水可以喊人用热水瓶打。”

　　我心想您就别扯了吧，就这时节还旅游旺季呢！何况我们走的又是特意避开景点的路线。只不过大家刚从山上撤下来都快累疯了，也实在没力气找更好的旅馆。

　　早知道不能指望80多块一天的房间能有星级标准，尤其还是在这山沟沟里。不过一走进房间看到充满霉味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半大不小的双人床，小花脸上的表情还是变了一下。

　　“两张床的房间我让给那四个伙计了，”我放下背包解释说，“那屋的单人床比这还小呢。
　　不过咱们也就凑合一宿，明天就去成都了。”

　　“钥匙拿着，有事儿楼下喊我啊。”似乎是怕我们对房间提出异议，大妈猛然把钥匙塞我手里，转身一扭一扭下楼了。

　　小花拿起遥控试着开了一下那台也不知猴年马月的国产电视机，竟然能看。就是屏幕磁化得不行了，没几个台还偏色得厉害。听着电视节目里的新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其实也没有哪桩了不起的大事在我们呆在悬崖上的时间里发生了，世界还是那个样。算算其实进山之后也就那么十来天，可总觉得山上一日，人间千年。

　　伙计们在外头敲门，说是要去吃饭，问我们要不要一块儿去。我看一眼小花恹恹地坐在床前盯着电视发呆，想起医生说他伤口有点感染，就说先不去了，让他们帮我们带两份饭回来就行。

　　“一会儿没胃口也多少吃点儿饭，不然空腹不能吃消炎药。”
　　说着我伸手想探探小花的体温，他一仰头躲开了，皱着眉头轻声说了句：“脏。”
　　我摊开手心一瞧，乌漆抹黑的，稍微搓两下泥就出来了，还真是脏。可见这十来天在生理上的影响还是实实在在的。

　　虽然不像在塔木陀那时候直接把自己变成泥猴，但山洞里来来回回也没少积了血污泥灰。毛孔里沤出来的汗发出一阵阵馊味儿，整个人就跟一株行走的烂帮菜似的，小花也一样。刚才带他去这附近的卫生院包扎的时候，我们所到之处旁人都自动退避三舍，医生给他上夹板固定的时候愣是一口气憋着没敢呼吸。

　　小花精神不佳，我也不好老惹人烦，赶紧从背包里拽出两件换洗衣服冲去洗澡。

　　尽管水并不太热，当头浇下来的时候还是让人一阵身心舒畅。我一边搓着身上的老泥，脑子里想到了那些在崖洞里苦修者的尸骸——这些人的脑结构真是不知怎么长的，为了升仙把自己折腾成一个咸鱼干值得吗？肥皂滑过身上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的时候微有些刺痛，提醒了我这次也算是劫后余生了。为了一探那大铁盘下的究竟，我们先是不得不和一些六足四翼，长着血红眼睛的老鼠般的生物正面交锋。但这和最后在那个恐怖的大洞里见到的怪物简直不能相提并论——小花后来分析说它至少存活了上千年，因为洞壁的深处也嵌着一块陨玉，它就是靠着这个一直生存下来的，这么说来倒是可以和烛九阴十二手尸青鸟怪什么的凑一起做个大寿了。能从它的爪子下侥幸抢出了那些帛书残片可说是算我们命大，脑子里放电影似地过了几个小时前的一幕幕，最终还是绕不过去地定格在小花挺身护我的那一瞬间上。

　　又被救了一回。

　　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是个祸害，不管跟谁一块儿总是要被照顾着的哪一个。关键时刻不能跑不能打还老掉链子，最合适的其实是被绑在一个夹子上当“捕粽器”的诱饵。偏偏我还总爱来个自作主张乱判断，这个要放在当年大概就是典型的所谓“□□冒进主义”——想着大不了一条命交代就交代了，这么一奋勇的结果总是差点先交代了战友。

　　像我现在是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小花却是右手整个粉碎性骨折，背上也是严重抓伤，简直就是体无完肤。我想起今天帮他掀了背心之后那纵横斑驳的伤把卫生院的医生都给吓了一跳，顿时愧疚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当头淋下多少热水都冲不下去。静静地反思了片刻却又猛然醒悟过来，这么做除了浪费热水根本毫无意义。

　　洗完澡出来，看到一个身影坐在窗台上低头玩手机，身后的窗大开着，山风吹得塑料布窗帘哗啦乱响。

　　我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想要冲上去把他拽下来。其实这才不过是三楼，就这位爷的身手，就算受了伤那也是从蜘蛛侠降级到碟中谍里的汤姆克鲁斯的水平，我还怕风把他刮跑了不成？

　　“趁现在还有水，你要不要也去冲一下？”这话说出口我马上想给自己个耳刮子，人家都伤成这样了怎么洗澡？“……噢还是我用湿毛巾帮你擦一擦吧。”

　　“不用，你打盆水来就行了。”小花说的时候仍是专注于手机上，真不知道这游戏怎么能让他这么着迷，单手玩还那么起劲。不过这世界无奇不有，据说还有残疾人没胳膊专用脚打游戏的，也不知是怎么个操作法。

　　我用肥皂和刷子给旅馆提供的那个盆清洗了好几遍，总还觉得不干净。但估计这地儿要弄个新的来也没戏，只好将就了。好在毛巾是自带的，在热水里绞了一把，想了想还是跑回房间对小花说：“还是让我来吧，背后你也够不到。”

　　他眼神古怪地暼了我一眼，却也没再坚持。从窗台上跳下来跟我走进了浴室，翻了马桶盖坐下了继续优哉游哉地玩他的俄罗斯方块。倒是我拿着毛巾自个儿愣了半天，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毕竟这活儿没干过呀，再一琢磨自己反应过来了，该先洗头嘛。

　　小爷我不算是啥时尚潮人好歹也去过几次小区后面的发廊，怎么给人洗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两手匀了些洗发水插到小花的头发里，不轻不重地抓揉起来。他头发细软黑亮，刘海的部分还有点微微的自来卷儿，发型则属于上中学时候会被老师批评的那种。女生染发，男生长过耳垂，那都是飞仔飞女的典型，是绝对要打压到底的。不过我好像也无法想象他剃平头的样子，总觉得他大概一直就是这么个特立独行，让老师又爱又恨的模样。

　　看着他头顶上的白色泡沫越来越多，我忽然有了一个有趣的小发现。
　　“咦，你头顶有三个旋啊。”
　　“嗯。”
　　“我姥姥说三个旋的人特别聪明，怪不得你头脑那么好。”
　　“嗯。”
　　我的狗腿只换来了另一声心不在焉的嗯，然而我也不是不能感觉到，其实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全神贯注地在玩游戏。起码……他知道我在观察他，并且表示出了自己的不快，小花是一个很敏感的人。

　　甩了甩手上的白沫，我掩饰起尴尬：“差不多可以去洗手池前冲了吧。”

　　在确定了水温没问题之后，我举起脸盆小心翼翼地往下浇，水流欢快地带着一团团的白色泡沫向下奔去。其中有一道划过了小花的耳背。他的耳朵像是特别的薄，即使在背面都能看见里头隐隐的青色血管，从面相上说这是孤独薄命的相。我突然有点梗得慌，却又不知怎么没法移开眼睛，后来就变成转盯着他耳垂上一个细小的洞眼看。

　　之前没注意过，原来小花也是打了耳洞的。我想起了老痒的耳钉。难道解家人有个传统，家里男丁都要穿耳洞？改天我找着三叔也得好好看一眼他的耳朵。

　　忽然听小花直起身体说了声好了，我才惊觉水盆里早就空了，我的手还傻乎乎地维持着一个倒水的姿势。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真是要不得，这么一晃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了过来，我本来就几乎是贴着他后背站着的了，他这一回头两人的鼻子都快撞在一起。

　　我从未这么近距离地和他面对面过，一时间竟然觉得喉咙发紧。他那张轮廓鲜明的脸上全是水迹，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水珠，让人想在它掉下来之前就伸手抹去。湿漉漉的头发被捋到后头，露出了额头的样子和平时有些不同，却更……他娘的性感。
　　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些时尚大片的摄影师们，都毫无新意地喜欢拍摄模特从水里钻出来的一瞬间了。

　　“嗯？”他忽然抬起眼皮，瞳孔黑得慑人。
　　“没，没什么。”

　　我赶紧转身去新打了盆水，端回来发现他正努力地用还能活动的一只手把背心往脑袋上揪，忙上去帮着他脱下来。这件黑背心因为浸润血污太久，都已经发硬发亮了，怕是洗完也没法再穿。
　　眼看小花顺手就要把背心丢进垃圾桶，我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别扔啊，我还想带回去做个纪念呢。”
　　他像是噎住了，扔给我一个怪异的眼神：“你确定？”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硬着头皮胡乱回了句：“不行吗？”
　　小花歪着脑袋瞅瞅我，终于是笑了。
　　“老大，你的冷笑话也终于达到了出口成章的境界了。”
　　“不敢，近朱者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