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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迷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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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是在一驾马车里,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进着,司空夜缓缓睁眼,阳光从车窗透过,晃到了她的眼睛,金灿灿的。她吃力的想,这似乎是大年初一以来第一次的晴天呢。
身体很重,她想抬手去拉一拉窗口的布料,却完全没有力气。喉咙痒痒的,可也真没有力气去咳,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她闭上眼,在马车的颠簸中又一次沉眠。
再次醒来,马车仍在前行,四周已经一片漆黑,她的精神好了一些,舔舔干裂的嘴唇,她尝试发出声音:“邢风?”
声音稍有些低哑,嗓子照旧痒痒的,该是缺水造成的。她正想着,头被一只手轻轻托起,下一秒,她久旱的双唇终于尝到水的滋味,她凑着水壶,大口喝起来,喝得急了,猛地咳了起来,牵动腹部的伤口,疼的眉头紧蹙。那只手温和的将水壶移开,取来薄绢拭净她唇边的水。
“慢慢喝,都是你的。”一个声音低低的自耳边响起,颇温柔,却也颇意外。她目光挑上去,不期然看到那人的轮廓,正手持水壶靠坐在她床头。
“怎么是你?”
寒征隆轻轻放下她,为她掖好被子,“邢兄赶着制药救人,我提议由我送你去清凉峰,殷婆婆答应了。”
那日,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冲进冷金庭,惊得唐初侬立时哭了出来,听过他的叙述,邢风的眉头紧锁,更不自觉地捏碎了藤木椅背。嘴里只吐出两个字:“胡闹。”
她的情况着实糟糕,施蛊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腹部开了碗口大的口子,血根本无法用寻常法子止住,脸色惨白,双唇乌青,所幸这伤虽重,但毕竟都是外伤,没有伤及心脉,只要好好医护,痊愈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是,她的伤邢风仍只能略做处理,点了她的穴止血,但这样的伤,虽不致命,若是在寻常人身上,只怕是立时毙命的,只因她内力深厚,这才支撑下来。香泠阁毕竟不是医馆,器材,药品,甚至是大夫,都不齐全。殷婆婆与邢风略一商议,决定将她送去浙西清凉峰医治。
这原是邢风的责任,但是为了寒征宇,寒征隆自愿一路护送。殷婆婆权衡再三,答应了。也幸好有先前阿那飞琼送的哀罗散,可让她一路支撑过去。
“他们什么都和你说了?”
“什么都没说,只给了我一张详尽的路线图,要我送你到清凉峰蝶音谷,找那个可以治你的人。”没说那人究竟是谁,想必是不出世的高人,身份神秘。
“其他的呢?”
“我在殷婆婆面前以征宇的性命发誓,决不将所见泄漏一字。”
“拿弟弟的性命发誓,真没诚意。”不知是受伤了抑或是黑夜的关系,她的口气很轻松,没了那疏离的客套,竟然调侃起了他。
“他的性命就捏在你手里,倘若十日之后,他们仍没有收到从清凉峰发去消息的话,征宇便拿不到解药。”
也对,有殷婆婆在,怎么样也做不了亏本生意的,她可是香泠阁主侬儿的师父啊。
她微微笑着,又闭上眼睛,却又猛地睁开。“你在车里,那是谁在赶马车?”
“刚刚路过个村子,我雇了个车夫。”寒征隆几乎要笑了,她还真是神志清醒,居然还会思索这个。殷婆婆只为她准备了这辆马车而没有派人手给他,他已知道此去要保密行踪。故此,他会每天雇一个不同的车夫。
“此去浙西,你打算花多少时日?”
“日夜不停的话,五天应该足矣。”
“如此,辛苦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睛缓缓合上,低喃道:“我睡会儿。”
“睡吧,一切有我呢。”见她沉沉昏睡去,寒征隆的手才缓缓抚过她的头发,五指把玩着那微凉触感的头发,却微微颤抖,泄漏了他的心思。
七年前,他已经眼睁睁看着她在他手中死去过一回,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辛苦,太沉重,他绝对,不想在承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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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来,司空夜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她腹部的伤口太大,没有办法缝合,只能将穴道封住,暂时止血,等到清凉峰再做打算。为了防止肌肉坏死,每日需要将穴道打开半个时辰,让血液流通。寒征隆尽量选择在她昏睡的时候点开她的穴道,可即使是在昏迷中,她仍是痛得紧锁眉头,冷汗淋漓。
一路上,车夫小心翼翼,避开崎岖的山路,尽量走大道,防止车身震动引发伤口开裂。马车是香泠阁特制,从外表看来平白无奇,内里以丝棉铺满,减去了大部分震动。而司空夜所躺的床,更是用一根辊轴固定在车上,精妙的减少震动,尽管如此,却也不敢速度太快,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五日的晌午到达浙西清凉峰。
山脚下,寒征隆打发走了车夫,按照路线图上的指示,驾车进山,不多时,路已经越来越窄,他放弃了马车,将她抱在怀里,继续前行。
行走间的震动让她恢复了一点意识,她迷蒙的睁眼看看周围,开口道:“天已经亮了?”
“恩。”
“出口就在前面了吧?”
“嗯。”看她的样子,知道她非梦非醒,寒征隆随口回答她。
“看样子,瘴气退了呢。”
“嗯。”
“我们可以离开这儿了。”那声音似乎颇为惋惜。“要记得去金陵城。”
寒征隆疑惑的停下脚步。他想起来了,这话,她曾经对他说过。遥远的曾经,他们两个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和他,有过那么一段对话,她与他,相识在雾漳林,一个梨花带泪,一个筋疲力尽,两个人手拉着手,寻找出林的道路。那个时候,她和他,都认为对方是这世上唯一的知己,都以为,她和他,会有好长一段未来。
“征隆,征隆,要记得我的名字,是阿夜……”她自顾自地说着,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而后又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