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俞》西江醉

2、什么味儿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对于这句话，李俞在的前十八年岁月中，深有体会。
　　高考被李俞的父母认为是李俞人生的头等大事，从高中开始他就很少能够接触电子设备，除了必要的聊天软件。

　　至于为什么在大热门专业中选择了临床医学，李俞其实也说不清楚。他自年少时起，被问及理想，都会天马行空地想：也许成为画家?也许当一个赛车手?也许成为一个宇航员?

　　但当他慢慢长大时，才发现扪及这些理想的门槛似乎高于他的设想，于是少年把天马行空的理想装在了他的日记里，封存在了那个十八线小县城的一个小房间的抽屉里。

　　和一个女孩的理想一起。

　　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啊，李俞记得。

　　小女孩略显稚嫩的脸，总趴在树荫下的木质桌子上等他。待他写完作业给妈妈检查后，便会急急忙忙地跑到二人的“秘密基地”。

　　其实根本不算什么秘密基地，就是小区里某个楼前大树下，两个小朋友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不过小女孩的父母好像每天都很忙，他常在过去的傍晚看见小女孩在树荫底下或写或画着什么。

　　那也是一个很普通的一天，只是连城那几日艳阳高照。小女孩的胳膊和脸似乎晒的太多，有点红彤彤的。

　　她的桌面上放着水彩笔和一张白纸，手上还捏着红色那一根，不知道在画什么。

　　“我来啦，今天我作业全对，所以很快就过来了”小李俞得意的说，额头上有一些细汗，但他没有注意。

　　小女孩抬头看到这一幕，从小包里取出一包纸巾，抽了一片塞给他。

　　于是李俞接过纸巾，边看她的画，边问：“在画什么呀??”

　　只见那画中歪歪扭扭立着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身影，手上还拿着让所有小孩闻风丧胆的针管。画面的抬头部写着：《我的理想》

　　女孩抬起头来，带着懵懂又坚定的眼神望着李俞：“嗯……老师，布置的作业，让我们，把理想画出来。“

　　可能是夕阳下，可能是那个真挚的眼神，也可能是两者皆有。李俞那天傍晚回家吃饭的时候真的问了爸爸妈妈：

　　“妈妈，医生是不是特别厉害啊，今天和我一起玩的同伴说她长大了想当医生。”

　　然后在妈妈口里得知了肯定答案后，李俞觉得，自己肯定是做不了医生的，毕竟他不太想吃谷，还是明天给小女孩多带一点零食一起分享，多给她加加油吧。

　　在屿大教室见到杨涟时，李俞眼底闪过一瞬间的诧异，而后又惊喜。

　　至于他怎么一眼就认出来的。李俞认为大概是杨涟的眼睛实在是很有辨识度。是很大很圆的已经，如果是笑着看着人的话，是可以看到眼睛是放着光，带着能量的。

　　李俞发现在开学后的这段时间，总是对着别人很友善的笑和打招呼。唯独对自己不这样。比如骑自行车去校区上学的路上，某个路口碰到杨涟，李俞都会放慢骑行速度，然后绞尽脑汁找个话题和杨涟说。可是李俞发现，杨涟似乎不是很想搭理自己。

　　虽然李俞认为自己引出的话题总是像在没话找话，但是他还是觉得杨涟对自己也太冷漠了一点儿吧。。

　　于是，今天李俞准备最后骚扰杨涟一次，如果杨涟还是那样冷漠的话，李俞会决定不告诉杨涟自己是她小时候的玩伴。

　　一如既往，杨涟从公寓走出来，今天穿的比较休闲，是一套浅蓝色运动装，简单的短袖卫衣和长裤，穿在杨涟身上更加显小。出门前检查了实验服口罩，带了把适配今天着装的伞。

　　同样在汇入一个通向实验楼的路口出，撞上了近日来频频和自己搭话的李俞。

　　其实杨涟心里有点不太理解，既然李俞同学想要和自己道歉，为什么不发个□□或者在路上遇见她的时候就道歉，而是非要每天路过她的时候问她今天早八在哪栋楼那间教室上什么课。

　　并且杨涟认为，如果李俞同学真心实意地和自己道歉，合理解释为什么要作弄自己，她应该会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他一下。

　　可是李俞今天不仅没有道歉，还故意找她的事情。

　　“杨涟同学，友情提醒你一下，虽然这里离实验楼很近，但是路上很多同学都是骑自行车或者电动车通勤。你应该摘下你的耳机，注意看路。”

　　?……

　　杨涟并不觉得自己的耳机影响自己走路了，而且她一直沿着车道边缘在走，并没有不看路！

　　杨涟鼻尖又传来那股新的薰衣草的味道，这使她有点烦躁。虽然她已经提前很多出了门，但是她给自己留够充足的时间是为了找教室，换实验服。而不是在这里听一个根本不熟又莫名其妙耍了自己的人说教。

　　杨涟摘了耳机，抬头仰视着正用一种傲然自得的神情看着自己的李俞。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抱怨和烦躁，嘴角还带着轻蔑的笑。这眼神让李俞有点扛不住，悄悄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管好自己吧，连上课在哪件教室和上什么课都记不住的，我们班长。”

　　说完不管不顾地带上耳机，丢下了目光有点呆滞住的李俞。这句让他一时有点羞愤难当。

　　耳机已经跳转到夏美杨老师演唱的《清风》

　　——“你是否，和我一样，感到自由。清风啊，清风啊拂过……”

　　杨涟认为自己扬眉吐气了一次，心情一下子变得舒爽无比。她脚步轻快地继续向前直行。毕竟她不敢骑自行车，步行通勤是她唯一的选择，不然她认为现在骑车会让她心情更好。

　　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杨涟便慢条斯理地取出实验服，去更衣室换衣服。

　　楼道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毕竟科研重地对于卫生的要求很高。杨涟戴上橡胶手套和口罩，在实验室门口挤了一泵消毒液在手套上涂抹均匀，才堪堪走进实验室。

　　屿大今年对医学院这边进行了全方位的改革。往年的医学生们都是统一一年一换学习地点。而今年新校长上任，为了方便同学们的学习，将教学与实验同步结合。

　　于是刚刚步入大学的杨涟和其他医学生们，不仅需要从大一开始学习基础课，还需要在实验室进行见习实习。这就对医学生的要求很高。从今年屿大医学院的录取分数线就可以看出来。

　　她们在假期就接到了医学院老师挨个打来的电话，要求她们自行预习生物化学和细胞生物学，为接下来的实验室见习打好基础。

　　实验室里的每台操作台都已经提前放好了实验器具，操作台两边还贴放着对应的学号。杨涟找到对应自己位置的学号坐下，便已经临近上课时间了。

　　一个操作台有四个座位，按学号排序，一号桌对应学号1，2，3，4号同学，杨涟是23号，很不巧的是，李俞是21号，更不巧的是，恰好在杨涟隔壁。

　　李俞对这一切尚未知情，杨涟在路上怼完她以后，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收到了任课老师的信息，让他去帮忙搬东西。

　　李俞急急忙忙把实验对象搬到实验室门口，顾不得身上沾染的动物气息，迅速收拾完就急匆匆的走进了实验室。

　　前脚刚刚推开实验室的门，后脚他就撞入了某人抬头看的视线。

　　杨涟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听使唤，她只是听到门外的动静，没想到眼神动的比脑子快，啪叽一下就和那个讨人厌班长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尽管她迅速低下了头，但是那种尴尬的感觉还是让她忍不住清了清自己的喉咙，想要掩饰一下那不知哪里来的尴尬。

　　虽然已经开始上课，但是第一节的实验课主要是讲规矩为主，实验为辅，所以在李俞还没有进教室之前，他并没有错过什么知识点。

　　李俞坐下后，杨涟本能地闻到了李俞身上的一股除了一点温热的薰衣草香，还有掺杂着一股的家禽味……杨涟似乎只在年少路过菜市场的时候，闻到过。

　　杨涟眨了眨眼睛，推测李俞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难言的癖好。

　　李俞刚刚坐下，就发现旁边的女孩本来手撑这脸，睫毛随着眼皮的跳动一颤一颤地，似乎在发呆。突然低下头，噗嗤的笑了一下，动作不大，但是李俞离得近，自然把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

　　李俞没忍住，拿胳膊肘戳了她一下。

　　此时杨涟戴着口罩，眼角还微弯着，笑容还没收住就和李俞对视上了。杨涟生的白皙，白里又透着红，看得出来是好生保养过的。

　　?

　　李俞低下头，本来想问问面前圆头圆脑的小人在笑什么，但对上那明亮含笑的眸子，似乎脑子有点宕机，动了动喉结，把要说的咽下去。

　　只说：“上课了，别笑了。”

　　杨涟似乎一瞬便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哦”地一声，将头转向讲台。

　　李俞这才有时间在听课的间隙，仔细观察女孩。杨涟听课真的很认真，贴这各种碎钻的手指还在桌下划拉这，似乎在练习如何握手术器材。时不时还在老师确认是否听懂的时候点点头，尽管老师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们这边。

　　时间便这样过啊过，像极了少时玩伴在傍晚的榆树下，女孩认真摆弄这自己的玩具，男孩也不发声叨扰，只安静地看着，只在女孩完工之时不吝啬地发出赞叹。

　　此去经年，改变的一切似乎绕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