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半人半妖》苏九木

13、离恨海

　　周砥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他拍拍门，“萧令月，该起了。”

　　“啪啪。”

　　他刚拍两下，“吱呀”一声里面的人就开门了，看样子他起来有一会了。

　　“你怎么回事，昨晚偷偷练剑了？”周砥看他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从他闭上眼睛开始，耳边就一直循环着苏羡鱼的声音，梦里全是幻镜中的碎片，扰人一夜，哪还睡得着。

　　周砥看他连打哈欠，也不在多问，“我去隔壁叫素玉。”

　　萧令月迷迷糊糊也跟上去，没等到周砥敲门，里面的女子就梳洗好走了出来，神采奕奕，全然不似昨日那般狼狈。

　　苏羡鱼换了新的衣裙，可能是城主府的下人们看她昨日身着红衣，都磨破料子了还舍不得换，便以为她喜爱红色，于是呈上来的都是赤色裙子，她也就挑了一件合身的换上。

　　红衣乌发，明眸皓齿，衬得整个人精神焕发，与萧令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我们出发吧，鬼大人已经在结界口等着我们。”

　　——

　　到了结界口，萧令月将写好的一沓灵符尽数塞在浮名怀里，“这是素玉答应你的百张灵符。”

　　“我倒希望永远用不上这些，不过还是多谢几位，以后若还找我做生意，绝对不收你们一分报酬。”他笑了笑。

　　苏羡鱼道：“我们也不希望以后还有问题来找你。”

　　萧令月和周砥点头。

　　浮名笑而不语，开启结界，熟悉的血色漩涡漂浮在上空，他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轻声说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出了结界，回到了刚来时的密林里，天际露出了鱼肚白，缭绕在林子里的晨雾还未散去，露珠夹着阵阵清香和土湿味，滴落在肩上，漾起一块波纹。

　　周砥的剑穗突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打破寂静唤醒了沉睡的林子。

　　他拂袖一挥，剑穗上冒出一缕冰雪之气，在空中展开几个大字。

　　“徒儿周砥，速回天虞山。”

　　是师父的声音，师父为何突然召他回去，“师父不是在闭关吗，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一脸担忧：“不行，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离恨海了，师父召唤我，一定有要事。”

　　苏羡鱼拦道：“你确定是你师父，这剑穗？”她看着那玩意问道。

　　“这是我和师父联络的法器，只有我二人可以使用。”周砥解释道：“我先回山，面见师父之后在同你们联系。”

　　说罢，身形一闪，御剑走了很远。

　　这，青烛长老修为高强，怎么周砥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萧令月看见她眼里写着大大的不解，说道：“周砥是青烛长老捡来的孤儿，长老觉得他与周砥投缘，便带回天虞山悉心教导，于周砥而言，这是养育之恩。近年来长老时不时就闭关，想来他也是太过担心。”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一直对你很介怀，也一直追问我的事情。”

　　“没错，他刚对我消除疑心，又来了你这么一个不确定性因素。”萧令月意有所指。

　　苏羡鱼一脸认真道：“师叔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提及我，我真该好好谢谢师叔处处念及着我。”

　　哼，他可不会像她那般假模假样的说鬼话。

　　少年负着剑转身就走，衣袂飘飘。

　　苏羡鱼失笑，赶忙追了上去，看着他面色冷峻，心道这人怎么这般不禁逗。

　　周砥这个活跃气氛的人不在，他们二人一路无言。

　　萧令月抬手施法，一个纸鹤出现在面前，慢慢放大，“还不上去，你要靠双腿去离恨海吗！”

　　苏羡鱼差点忘了，这是他们出行的专属座驾。她不由得感叹灵力高强就是好，这纸鹤在天上飞可比速度御剑快多了。

　　隔着云雾，她看到了脚下的土地变了颜色，犹如一滩水墨，印在大地之上，在前方，是一座座漆黑的山头，想来这便是离恨海了。

　　白鹤缓缓降落在沙砾上，蜷着身体将他们二人送下来，然后变成了折纸大小，隐入萧令月手中。

　　在他们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海”，果真如浮名说得那般，海浪如同一条巨龙在海里翻腾，掀起层层波涛，轻而易举就能打翻一条船，海风瑟瑟携带着水雾，如丝绸一般飘洒，包裹住他们。

　　萧令月看着身前的女子眨了眨眼，试图撇弃睫毛上的水珠，他抬手动用灵力，一道无形的力量罩在他们头顶，周遭传来温热的气流，竟是萧令月用内力烘干了他们身上的水汽。

　　苏羡鱼看着他下巴滴落的水滴，若有所思。

　　离恨海的居民非常凶残，如今闯入了不速之客，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这石山陡峭没有遮挡物，一眼望去，一个活物都没有。

　　这种颜色的山，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比起黑更接近与墨色，山海一色，也就只有脚下的沙石是枯黄色的。

　　“注意四周，我们先进山。”

　　二人刚走到山口，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黄毛小儿，胆敢擅闯本仙的地界。

　　来着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虚空站立在山涧。

　　萧令月看出来此人是位老仙士，“前辈，我们无意冒犯，还请放我二人入山，有要事相告。”

　　那老者抬手，便是翻天覆地的狂风袭来，似乎要凭着风的力道把他们赶出去！

　　“怎么办，他根本不会听我们说什么，何况姑获鸟并没有来过此地，这人灵力高强，不知里面还有多少这样的人，我们贸然闯入，是不是太鲁莽了些？”苏羡鱼抵着劲风，艰难开口。

　　萧令月拧眉道：“相信你之前的判断不会错，这个山谷中有古怪，放心，我用神识探查过，只有他一人术法高强。”

　　“我们要闯进去吗？”

　　那老者轻笑：“再敢上前一步，你们就别想出去！”

　　“老头，能不能住手听我们说话！你这山谷中不安全，如果不放我们进去，等大妖姑获鸟侵入，一切就晚了！”苏羡鱼扯着嗓子大声道。

　　谁料，那老者脸上有厉色闪过，攻击之意更加强烈，那人双手画圆，聚气一湍急流，迸发出数道水球，朝他们二人打去。

　　苏羡鱼和萧令月身形快如闪电，躲避着水球的攻击，萧令月更是抽出利剑，回以更强悍的力道攻击。

　　眼看双方陷入僵持，那老者眸中泛着冷光，手掌抓地，瞬间他的周围升起一块快怪石嶙峋的黑色石块，随着他向前挥去，这些石块从山顶落下，滚石滑落，这架势，好似要把山下的二人埋葬于此。

　　“快，贴近山体躲避！”一拨接一拨，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来不及了，这些石块都被灌输了灵力，苏羡鱼飞跃过来，喊道：“这人太过固执，里面绝对有问题，不能只防御了，我们直接打进去。”

　　二人聚集体内灵力，毫不保留地向外泄开，犹如一条天柱，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巨石成沙。

　　没人注意到那老者嘴角划过一抹诡异的微笑，“既然铁了心要留下，那老夫就成全你们。”

　　山下的苏羡鱼和萧令月还在不断击打着，二人双足一顿，借着空中下坠的巨石轻身一跃，飞身而上，双手蕴满灵力，直冲山顶。

　　“砰！”

　　打碎了高处的巨石，随着石头化为粉末，这里面竟包裹着一股刺鼻的气体，下一秒，便如同烟花一般，倾散下来。

　　不好，是迷药！

　　“萧令月！是…是迷药……”

　　竟然用这下三滥的手段，把迷药置于石头里，她攻击的越快越难以防御，根本来不及捂住口鼻。

　　苏羡鱼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可惜她中的迷药最多，话只说了一半，就全身无力，晕死了过去，如同失去双翅的鸟儿，坠入谷底。

　　她这样下去，会摔死的！

　　萧令月撑着恍惚的身体，回头纵身一跃，用了全部的力道，赶了上去，他来不及多想，臂弯及时勾住她柔软的腰肢，狠狠把那人揽在自己身上，二人躯体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接着他也失去了意识，连同怀中的人双双坠地。

　　再次睁眼时，前方一片昏暗，周围无比噪杂，混合着各种奇异腥臭的味道。

　　睡眼迷糊中，她看到倒影着的萧令月，靠着墙在打坐调息，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素雅的衣袍布满了土渍，发丝凌乱，夹杂着几片碎草和沙砾，那张如皎月般无瑕的脸上也沾了泥土，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笔直，这么看倒是顺眼可亲多了。

　　他似是发觉有一道打量的目光，睁开眼，垂眸看她，眉梢眼角尽是疏冷。

　　“你醒了。”

　　她撑起身子，虚缓着气：“这是哪？”她只记得他们中了迷药，跌落山脚，其余的一概不知。

　　“石牢，我们遭了暗算，醒来时就在这里了。”

　　她看到了一串粗壮的锁链，还没开口就听到一句：“锁链上有那老者设下的仙术，你若强行打开，他便会立即现身。”

　　“你仔细看看周围，这么多间牢房里，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对了，她刚迷糊中就感受到了很多杂乱的气息。

　　是妖！

　　全是妖的气息，她在熟悉不过。

　　她脸色突变，喉咙涌出一片腥味：“怎么会这样？”这些妖实力参差不齐，有的霸占一地，有的满身伤痕，血痕累累缩成一团，无法想象他们经历了什么。

　　她如今也是妖身，故而能更加深切地感受到同类的恐惧，也更容易被这些情绪同化。

　　“素玉，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这里没有姑获鸟的气息，但却非常诡异，石牢里关着许多妖，如果激怒他们，我们二人很难有胜算，还有那个白衣老者，他作为一个修成大道的仙士，却豢养这么多只妖，其心叵测。”萧令月看着她，认真分析道。

　　却发现眼前的女子，神色飘忽，像是极为不安的样子，他缓缓低头靠近她，“你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好像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她说不出口，她也不明白心里为何如此难受，不知不觉间眼中竟起了水雾，眼角泛红闪起泪光。

　　这种感觉是陌生的无措的，她不知道妖面对同类都会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被困地宫的那些年，只有自己，可如今身处离恨海石牢，她感受到同类如此强横的痛苦和恐惧，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妖，才知道了人与妖的区别，如果生来是什么那便还好，没有那么强的割裂感，让人难以接受。可她早年间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她有灵力，有心海，有心脏，所以她仍然把自己划在人的界限里，可现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感知打破了她给自己编制的梦境。

　　周围的一切都令她陌生恐惧。

　　“你在害怕？”

　　萧令月看着她的双眼，非常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