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再见魔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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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岳桥到城堡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他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城堡大门，换鞋进入城堡大厅，却没在大厅看到谢笙，于是把文件袋放在茶桌上，等先生空闲时，自然会看到这封文件。
自他认识谢笙起，谢笙一直住在这里。城市发展变迁，这条曾经繁华的街道逐渐门可罗雀，先生都未曾想过搬家，仿佛他的时间都被藏在了这里。
说起来，六十年前，先生也是这幅颀长瘦削的模样，那个时候…
正怀念起往事，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江岳桥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微翘的嘴角瞬间垮掉，他无语了整整一分钟，等到响铃声快结束才接起。
“爷爷，我在餐厅吃饭，卡怎么不能刷了？现在赊着账呢，您赶紧给我解了。”江富柏的声音很急。
江岳桥两眼一黑：“两点，你不在学校上课，在外面餐厅吃饭？！我有没有说过，上学期间只能去学校食堂吃？！”
他的儿子英年早逝，好在留下这个孙子成为念想，虽然大多数时候，更是他想摆脱却摆脱不了的“大麻烦”。
“学校食堂不好吃，我就想吃校外的！”江富柏撒娇道。
每次听到这个语气，江岳柏都恨不得抽他两拐棍，都说隔代亲，即便江岳柏对这孙子恨不成钢，但每次都是纵容、妥协，才养成他现在这副吊儿郎当不成器的模样。
江富柏开始泼皮耍无赖：“反正我已经吃完了，现在没钱买单，餐厅不放我走，下午的课我上不了，您看着办吧。”
江岳桥认命叹气，“等着，我让林秘书来找你。”
“不是，爷爷，”江富柏喘口大气，“别麻烦林秘书跑一趟啊，您直接解封我的卡就可以了，嘿嘿。”
“想得美！”
江岳桥挂掉电话。
转身就看到睡眼朦胧的谢笙。
他收回愤怒的语气，正色道：“抱歉，先生，孩子太闹腾，吵到您休息了。”
谢笙难得不顾形象顶着鸡窝头见人，他去厨房接水，听不出什么语气地说：“没有，我今天睡得很好。”
早上的乌龙事情解决后，他又回到二楼的房间睡觉，意外地一直睡到现在才醒。
男人有一米九，身形高大却清瘦，他懒散地搭在岛台上仰头喝水，暗红色的眼眸忽闪。
江岳桥拿起文件袋，向他汇报：“上午您嘱托我的事有进展了，城堡地势偏僻，少有人来，没人知道江海路17号是哪里，也没人知道这里住了人，几个人贩子利用城堡的地址实施犯罪行为，现在已经对接给警方处理了。”
实施犯罪？
“呵。”谢笙冷笑，难怪今早破天荒地有人敢敲他门，“亏他们编得出来这个地址。”
事实上，江海路是曾经辉煌的市中心，地图上一直记录着江海路的每一处地址。
江岳桥把文件袋递给他：“我会尽快让人过来加强这一块儿的安保系统。”
男人摇摇头，“不用麻烦，没有人会不长眼地来这里放肆。对了，你怎么把江富柏的卡停掉了？”
他记得江氏集团不差钱才对。
说到这个江岳桥就来气。
“现在这些小孩儿成长环境太复杂了，他仗着自己是富三代，天天在外面胡吃海喝，不好好学习，成天想着毕业后出国混文凭，再不停他卡，就再也教不好咯！”
很少看江岳桥焦虑到如此模样，谢笙嘴角带笑：“您辛苦一辈子，孩子享点福也是合情理的。”
“总归还是要往正处养的。”江岳桥叹气，家庭教育是门大学问。
他又伸手拿出另一份文件，正色道：“昨夜御神殿的住持夜观天象，今早才破解天命，先生，住持说，时机到了。”
从他认识谢笙起，这位魔力无边的魔王就在一心求死，很长一段时间，江岳桥都以为谢笙只是在开玩笑，毕竟与轻如鸿毛般的人类生命比起来，谢笙跨越了千年，依然健壮勇猛。
只诧异了一秒，谢笙再无心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他拿过那份文件，走马观花看完那些天象，只翻到最后一页，仔细看住持的手写信——
灾厄降世，朱雀星动，千年轮回，时机将至。
灾厄对应他这个遗留千年的祸害，朱雀星宫对应将来收复他的神明，一千年的囚禁终于结束，他总算迎来期待已久的死期了吗？
谢笙放下文件，好消息是自己离真正的死亡不远了，坏消息是自己风光一世，最后还是败给那些风光无限的神明，他不爽。
江岳桥还在感叹生命如斯乎，抬头就看到换好衣服的谢笙，询问道：“先生今天要出门吗？”
“去御神殿处理点事情。”
神明和魔王之间的事情，他一个普通人类插不进手，只好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有需要再联系我。。”
说完便离开了城堡。
*
肚子咕咕作响。
乔以棠提着最后一口气走进便利店，买了货架上最便宜的饭团，扒掉包装袋开心地咬上一口。
好幸福。
手机没电了需要充电，而人没电了需要吃饭。乔以棠坐在便利店外的座位上放松地咀嚼，任由自己脑袋放空。
一天当中，她的脑子里要想很多事情，学习上的、生活上的、眼前的、往后的，就连睡觉做梦都没闲着在骂乔国征，只有吃东西的时候，神经才会短暂平静下来。
这白饭团也太好吃了！
她又扒开一点包装袋，往嘴里塞了两口，白米饭的香甜充斥整个口腔，白饭团就是最伟大的发明，她怎么吃都吃不腻！
吃完最后一口饭团，乔以棠起身，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她深呼吸收拾好情绪，得趁午休时间赶紧把房子找好。
可找房子一点都不容易。安城高中地势优越，附近的房租普遍偏贵，她负担不起；再偏远一点的，听说她是高中生，便要求家长来租，不擅自租给她；终于说服了一位心软的房东，对方却要押一付三，不讲价，她打开手机余额，撑死只能接受押一付一。
午休时间很快结束，她又匆匆赶回学校，踩点坐到座位上。
毫无收获的一个中午。
甚至晚上放学后还要请假去找房子。
课间，她又跑去办公室询问学校住宿的事宜。
班主任先是皱眉，然后对她说：“首先学校住宿限制条件多，你不符合申请条件，其次现在离开学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没有空余的宿舍让给你住。”
末了，又问：“你最近生活是有什么困难吗？”
她何止是最近困难，她是一直困难。
乔以棠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离开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课她听得心不在焉，放学铃声一响就背书包走人。
学校要求高三学生必须上晚自习，乔以棠开学时就申请了不上，因为晚上这段时间她需要打工补贴家用，班主任怕她一个人搞特殊会对班上其他同学造成不好影响，劝了她很多次，最后还是妥协。
刚开始，班上的同学还很羡慕她五点半就能放学回家，他们则需要苦逼地上到十点才能结束，后来，同学们每天十点下晚自习后都能在学校外的便利店看到乔以棠一边写卷子一边收营的身影，又不羡慕了，学习再怎么也比为生活奔波要轻松吧，将心比心之后，有时候晚自习老师新发的作业，还会顺路带给她。
乔以棠好说歹说才让全职生小许帮她值班，为了感谢小许，她给小许买好了饭，还用周末一整天的班来做交换，这才有空跑去警察局报警。
乔国征的电话一直没打通，她必须找到他。
警察局今天很忙，给她做笔录的警察姐姐让她先填单子，转眼就不见了身影，乔以棠一边报案，一边听旁边人八卦：
“今天整条街的警察都外出办案了，贩卖器官的那些人贩子全部被抓，真想不到啊，都2024年了还有人恶毒到做这种买卖！”
“真是可恶，他们以带人看房为借口，一进屋就把人抬去噶腰子，搞得房屋中介人心惶惶，我们走在路上也怕被人拉去噶腰子啊！”
“就是！还是在安州市市中心抓住的，简直是在眼皮子底下犯法！”
“不是在江海路抓的吗？”乔以棠忍不住插嘴。
“不是！”说八卦的人侧过身来同她激情说道，“就在隔壁街道的写字楼里抓的，据说抓的时候手术台上还躺着一个人呢！…这些人胆子太大了！”
啊，那江海路的城堡住着的是谁？
警察姐姐终于得空，带她到一个空房间，了解完情况做好笔录后就让她回家等消息，说找到乔国征后会第一时间联系她。
从忙乱的警局走出来，刚刚八卦者的话还环绕在耳边。
伪装成中介，骗人看房，进屋就噶人腰子。
好险中午跑的那几家出租房都是正经出租房。
她的计划是报完警继续找房的，现在看来，找房的事情得先缓缓才行。
宁愿露宿街头，她也不愿以身涉险，毕竟她没有其他爱好，就是惜命。
乔以棠回到小区，拜托保安再多放一天行李，她东西少，不占位置，保安答应她，说放多少天都行，这一刻她竟然庆幸自己行李不多。
肚子咕咕作响，处理完这头，她又去最近的便利店买来一个白饭团当晚饭。今天天气不错，正好可以沿着安江路边散步边吃。
其实她是来勘察地情的，流浪汉会住桥洞底下，她装作不在意地往安江大桥下的桥洞瞅了好几眼，可惜天太黑，那附近也没什么灯光，看不清桥洞还住不住得下她这个“新晋流浪汉”。
无聊地趴在栏杆上，看不清桥洞底下的风景，那就看一下江景吧，乔以棠望着远处发呆，忽然天上就下起了雨，她赶紧撑开手里的黑伞。
黑伞很大，能够将她完全包裹住，让她这个无家可归的人也能够暂时隔绝暴雨的侵袭。外卖小哥淋着雨从人行道上穿梭，她往栏杆边靠了一下，看着保温袋上的m标记，才想起自己要不要去麦当当点份薯条，然后在人家店里过夜呢？
靠！她怎么不早点想到？！
早知道就不买这个饭团了！
皱巴巴地将最后一口饭团塞进嘴里，桥边已经没有人的踪影了，乔以棠慢悠悠伸手将包装纸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视线一瞥，就被眼前一幕噎住。
*
人间将有灾厄降临，为了寻求拯救人类的方法，御神殿的住持从今早起闭关，谁也不见，谢笙吃了闭门羹，又黑着脸回来。
本来只是有点不爽的心情现在变得格外不爽，谢笙有个毛病，不爽的时候就喜欢“欺负”一些没有眼力见儿的妖邪。
最近地狱放出来一只小妖，小妖消停不到半日，便附到人身上作恶。
谢笙站在安江边守株待兔。
没一会儿，抢劫的人就跑过来。
谢笙伸出长腿，那人只顾着跑路，没注意脚下，顺理成章地被绊倒在地。
“你…你是谁？别管闲事！”
抢劫犯连滚带爬地站起身。
谢笙站在暗处，看不清是何表情，只能看清他高大的身形。抢劫犯拿出刀，龇牙咧嘴地警告他：“你别过来啊！信不信我杀了你？”
仿佛戳到他的迷之笑点，谢笙笑出了声。
“就凭你？”
真不知该说他天真还是说他无知。
男人笑声轻蔑又不羁，抢劫犯恼了，顾不上逃跑，过来就是愤愤一刀砍上去。
很愚蠢的行为，谢笙甚至都不需要抬手。
抢劫犯奋力往前，凶煞的眼神逐渐变为恐惧，他的眼睛逐渐睁大，瞳孔瞬间缩小，他看到了什么？！
小刀距离男人不足一公分处停止，他使不上劲儿，扎也扎不进去，抽也抽不出来，他抬头看向男人，却被一双猩红色的眼眸震慑。
男人背着光，看不清长相，只能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到他阴沉的脸庞。
如同一只小鬼在暗夜里遇到了一只大鬼，抢劫犯哆嗦着牙齿，一时间忘记了逃跑，下意识地求饶。
谢笙心情不算好，轻轻挥手，小刀就弹落到一旁草丛里。
幻觉，都是幻觉，抢劫犯手里没了武器，慌张地搓手，最后紧紧抓住刚抢来的包，虚张声势道：“今...天就饶你了，下次别让我遇到你...”
“刚出地狱就不老实，看来还得再教训你一顿。”
男人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凶狠的话。
不能看他的眼睛，抢劫犯后退两步，索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没跑出去一步就被摔得狗吃屎。
下巴应该是磕破了皮，疼得他晕倒过去。
终于清净了。
“让我看看，你在哪里呢？”
谢笙半蹲下身，缓缓伸出左手，在抢劫犯的身上来回探索。
那妖气躲在暗处，不敢妄动。
“啊，发现你了。”
他声音清润，尾音上扬，将手伸入那人的腰间，直握妖邪的三寸，稍稍用力便把那团妖气捉了出来。
与此同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
“来人啊！！！”
“这里有人噶腰子！！！”
*
乔以棠的安全意识很强，喊之前还记得把卫衣拉起来挡脸。
不能让嫌犯看清她的样子，不然会引来麻烦。
谢笙被吼得一愣，仰头看她。只见桥上站着一位穿着灰色卫衣的女高中生，又是高中生，谢笙莫名感到头疼。他手里那只邪祟也没一点儿心眼，丝毫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坏情绪，正为了活命不安分地挣扎着。
江边灯光很暗，乔以棠站在桥上看不清男人手里具体拿的是什么，只知道他刚刚从倒下那人的腰间掏出来一个东西。
除了腰子需要从腰上掏，还能有什么？！
乔以棠迅速拿出手机拍视频记录。
“你…最近警察抓很严的，你知道吧？你的同伙全被抓了！我已经把你犯罪的过程都录下来了，你赶紧放了那个人，去自首吧！”
邪祟试图咬他的手，谢笙皱眉，一用力，将它杀死。
乌恹恹的一团黑气化成黑色沙砾，不消一会儿便在空气中消散。
没等乔以棠看清男人手里的东西是怎么没的，下一秒，男人瞬移到了她面前。
等等，刚刚，这人明明在桥下！
“你会瞬间移动？！”乔以棠的关注点偏了。
谢笙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神情不悦地擦手。
“接下来，该处理你了。”
乔以棠握紧伞柄，死死地挡住自己，“我告诉你，我都有录音的，我已经报警了，你最好别乱来，这里都有摄像头的啊啊啊——”
谢笙掀开她的雨伞，乔以棠将头更深地藏进卫衣里，只留下一双眼睛朝他望去。
他侧身，阴影彻底将她掩盖。
“看着我的眼睛。”声音清冷到犹如来自地狱的低鸣。
乔以棠下意识地与他对视。
诶？这人看着有些眼熟。
“忘掉你看到的一切。”
他的双眸逐渐赤红，发出血色的微光，乔以棠看着看着脑子就开始发晕，她的瞳孔涣散，不由自主地点头，她其实更想说，我们今早是不是见过。
下一秒，男人消失。乔以棠清醒过来，干巴巴地看着前方，风太大刮跑了她的雨伞，赶紧捡起来，饭团有点噎，应该想喝水才对。
为什么她想的是早上江海路见的那个男人？
桥下一阵喧嚣，女人踩着高跟鞋慌张跑来捡起地上的包，一边破口大骂“抢劫犯该死”，一边狠狠踢了地上的人两脚，乔以棠看手机，记不得自己出于什么目的拍了两张抢劫犯趴地上的照片，赶紧删掉。
今晚就去麦当当过夜吧。乔以棠叹气，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再见魔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