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神的诅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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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淮，杀了她！”
又是那个梦。
谢笙看着满手的血，以及血里的剑，利剑之下，是一颗跳动的心脏。他手捧那颗心脏，还能感受到心脏的余温，场面太过血腥，他一时不知所措。
一双黑靴出现在他视野里，他来不及抬头，只听到一阵恶魔般的低语：
“谢子淮，是你杀的她。”
一阵雷声轰鸣，谢笙从噩梦里惊醒。
雷雨来得突然，吹开了半掩的窗帘，雨点透过窗户落进了房间，房间还同往常一样安静，只是雷声有些多余。
他挥挥手，窗户自动关紧，窗帘终于安分下来，湿答答地垂在原地。月色很深，照映出他深邃的轮廓，谢笙往床边挪了挪，从床头柜第二层抽屉里取出两瓶药，胡乱吞下两粒。
谢笙不喜欢下雨天，每次下雨，他都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一些他从未有过的情绪，例如害怕、恐惧、畏怯、慌乱，都会在梦里真实地感受到，敲击他的心脏，撕裂他的大脑。
谢笙想，他应该是前世犯了某种不可饶恕的罪行，才会被罚受此磨难。
不然为何千年时间里，他曾赴死于万箭穿心，也坠入深渊尸骨无存，为救愚蠢的人类自焚献身，也进行过无数次地自我毁灭，最终，总是在沉睡中苏醒。身体每一寸肌肤都深刻记得每一次死亡带来的疼痛，唯独不记得为何步入这间地狱。
挂钟敲响凌晨四点的钟声，闪电瞬间将天空劈得如白天一样明亮，又缓缓归于黑暗。月光下，谢笙看向左手掌心，分明什么都没有，又分明承载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罪恶感快要侵蚀全身，还好药效起了作用，抑制住他体内的狂躁。
他起身，伴随夜黑走进淋浴间，试图洗掉这场罪恶的梦境。
*
凌晨六点，雷雨终于有了停息的征兆。
谢笙不喜欢下雨天，却喜欢看雨过天晴、万物复苏的景色。城堡里有一片精致的花园，里面种着他刚住进来时栽种的花草。承蒙他每日悉心照料，花草长势不错。即便经过了暴雨天的摧残，依旧生机盎然。
门外传来敲门声，在奚落的雨声里还算明显，谢笙品尝着咖啡，是他亲手冲泡的瑰夏，瑰夏的柑香与窗外初夏的美景相得映彰，他倚在一楼的沙发上，静静欣赏风景，似乎没有听见门铃声。
敲门声又加重了些。
谢笙蹙眉，他讨厌被人打扰。
城堡是上个世纪修建的，建落在郊区，向来少有人拜访。他不喜欢与人交往，近几十年里，也只有一心要报他恩情的江岳桥才会频繁找他。
只不过江岳桥是不会如此粗鲁的按门铃的。
敲门声不停不休，吵得人心烦。
男人薄唇微抿，不悦地将咖啡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迈开腿往大门方向走去。最好敲门的人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找他。
天微微亮，下雨过后气温降了几度，不似前几日那样炎热。
门外，少女穿着浅灰色薄卫衣和藏蓝色校制短裙，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看到他时眼神微微躲闪。
一滴雨从屋檐掉落到地面，无声地溅起一阵水花。少女捏紧手中的小卡片，细声询问：“您好，请问这里是江海路17号吗？”
少女淋着雨来的，湿漉漉的发丝还粘在脸上，再往下看，就是一双被泥土染脏的鞋。
谢笙不悦地盯着那双鞋，他不喜欢脏东西，会让他想起横死在乱葬岗的不堪往事。
见他不说话，少女只好硬着头皮询问：“我听说这里出租，房租只要300元一个月，请问…请问是真的吗？”
江海路在郊区，离市区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所以房租才那么便宜。在她听到这个消息驻留的两秒钟里，吆喝的人已经把印着地址的卡片塞进她的口袋里，还热情邀请她进店详谈。
是一家没挂牌的房屋中介店。
她没进去，快步跑掉。
她刚刚只核对了门牌便敲门，再抬头看城堡的装潢，发现并不像是300能租到的。
只不过她没有退路了。
“这里不出租。”男人的声音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
少女不死心地问：“或者…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房子出租吗？”
“要便宜的。”末了，她补充一句。
不像是来搞推销的。
谢笙没有犹豫地关掉门。片刻，又伸手取下伞架上的雨伞，开门递给她：
“离开时记得把地擦干净。”
世界又变得安静。他回到客厅，端起刚刚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拨通电话，让江岳桥处理这件事。
解决掉这个乌龙，才重新整理好心情，坐回椅子上发呆。
他的时间比一般人长，所以，也比一般人更喜欢浪费时间。
*
乔以棠接过长柄黑伞，怔怔地站在门外。
一阵寒风吹过，她打了个寒战，才清醒过来。
清明已过，天气回暖，可昨晚下过暴雨，气温骤然降到10多度，即使她为找地址连夜走了三公里路，此刻手脚还是冰凉僵硬，没有一点暖意。
她卸下力气，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会难堪到在郊区敲开陌生人的门。
关键人家还不是搞房屋出租的。
乔以棠回过头，白瓷地砖上印着一排浅浅的脚印，都是这双肮鞋踩的，难怪城堡的主人态度如此冷淡。她敲错了门，房子的主人并没有凶巴巴地赶她走，也没有看她是个学生就搞诈骗，算得上是心善的人。
乔以棠抱住伞，弯过手从书包隔层里取出湿透的纸巾，俯身擦拭地板。
泥土还未干，轻轻一抹就干净了。清理完地砖后，她将脏掉的纸巾放入卫衣口袋深处，撑伞离开。
习惯性地往右手边方向走去，刚走出200米，乔以棠这才注意到这座城堡有多“醒目”——
高耸的石墙、精致的雕刻、巍峨的塔尖，拐角处，还有一个可以避雨的凉亭….
等等，不远处的凉亭怎么这么熟悉？
乔以棠横站在路边，眼神不断从凉亭和城堡大门来回切换，她十分炸裂，因为凉亭距离大门不过500米的距离，而她刚刚来的时候竟然绕着城堡走了3公里路才绕到大门？！
为什么刚刚没看到？所以她刚刚来的时候，眼睛是瞎了吗？！
郁闷地坐上通往市区的公交车，乔以棠闭眼睡觉。在外面奔波一整个晚上，住所没有找到，还白白浪费4块钱的车费，亏死了。
公交车缓缓启动，乔以棠蜷缩在座位上，回想起这段时间忙碌又荒唐的经历。
上月奶奶去世，一年到头不见一次的乔国征回到家，拿走房产证，打算把房子卖掉。
“你把房子卖掉了我住哪儿？”当时乔以棠扯着房产证不放手。
“管你住哪？我都已经养你到十八岁了，你还想啃老一辈子吗？”
乔国征又比之前圆润了些，拖房产证的时候，差点把她拽飞。
也不知乔国征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乔以棠飞快反驳：“你养？你给过我一分钱吗？小时候是我妈养我、长大后是奶奶养我，有你什么事？乔国征，你知不知道，我还在读高三！我还没毕业！我可以去法律告你的！”
“老太婆不是给你交完学费了吗？都多大人了，还告我？你成年了，老子没义务给你钱，法律要判也是判你给我交赡养费！”
说完，他扯过房产证，什么也没留下就走了。
接着就是有人在她上学期间来看房，直到昨天，她的钥匙打不开门，她的东西都被丢到楼道里，她才被告知，乔国征真的把房子卖了。
她的东西不多，值钱的都早就被乔国征搜刮走，剩下的不过是一些书和一些衣服。她坐在楼道口给乔国征打电话，乔国征没接。
乔以棠没有去处。乔国征好赌，早年就把家里所有亲戚都得罪了遍，连奶奶在世时都不想认他。三年前母亲车祸去世，她无人抚养，是病重的奶奶可怜她，才把她接去照顾。如今奶奶也因病去世，她又变成没人要的野孩子。
只不过这次，她已成年。
没人有义务继续抚养她。
或者说，没有人再愿意可怜她、收留她。
楼道的灯尽数熄灭，窗外传来呼哧的风声，乔以棠靠着墙，心想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是巡逻的保安发现的她。
后半夜会下暴雨，保安挨个楼层关窗，并提醒她回家后记得关好门窗。
保安见她不走，疑惑地看着她。被看得不好意思，她才站起来，扭捏道：“大叔，我能不能把这些东西放在你值班室，明天来拿？”
保安认识她，这栋楼的高三生不多，她是为数几个每天早上六点出门晚上十二点才回家的学生。
保安点头：“你就放在值班室门口吧，我明天交班的时候对接一下。”
“谢谢。”
她将东西搬到值班室，想起那家没挂牌的中介店，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小卡片，上面印着“安心出租”——
单间精装房，配套设施齐全，价格经济实惠，拎包入住，早租早得。
地址：安州市江海路17号
小卡片上有电话，只不过现在是凌晨，她打过去没人接。
虽然正经人都不会在凌晨十二点接陌生电话，可是她现在很急，明天白天要上学，放学还要去便利店打工，打完工又差不多是这个点，她不可能专门花时间去找房子的。
她再细看小卡片，导航搜索江海路17号，同中介所言，是个很偏僻的地方，好在有公交车直达。
凌晨一点，乔以棠坐上通往郊区的末班车，公交车晃晃悠悠，惹得她昏昏欲睡，醒来时已经到达终点站。
凌晨三点半，她刚下车，一道雷就劈了下来，荒郊野外最多杂草树林，狂风吹过，身后的树林发出诡异的响声。
四下很黑，乔以棠不敢回头，赶紧照着导航的方向走去。顺利的话，今早办入住，放学再把行李搬过来，不耽误她上学，也不耽误她打工。
距离导航显示的终点还有1公里路时，手机提前结束它的使命，自动关机了。与此同时，天空传来一阵雷鸣，顿时暴雨如注。
很冷，她来不及抱住自己取暖，先一步取下书包遮在头顶上。
雨势很大，她看不清前路，只想先找个地方躲雨，又想起物理课讲过，雷暴雨天不可以在树下躲雨，便踱着步，凭借记忆里导航的路线跑去。
她躲进没人的凉亭里等雨停，四周狂风乱吹，又是一道闪电劈破夜空，雨越下越大。
乔以棠想，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有人在渡劫。
正好她今天倒霉透了，不会就是渡的她吧？
天微微亮时，雨势才有了停息的征兆。乔以棠走出凉亭，顺着门牌号挨个查找，终于找到了江海路17号。
才有了刚刚那番乌龙。
一阵急刹，乔以棠从梦里醒来，看了看四周，公交车刚好停靠在江城高中站，于是她拿起长柄黑伞迅速起身下车。已经9点多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路上淅淅沥沥，黏黏糊糊，跟她一样，身上的衣服半湿不干地黏在身上，很难受。
安城高中的校卫管得很严，见她迟到，立马将她拦住，问了哲学的三个经典问题——
“你是谁？”
“乔以棠。”
“从哪里来？”
“…家里来。”
“到哪里去？”
“高三五班，上课。”
少女满身颓废，一点没有学生该有的朝气蓬勃的样子，校卫取下老花镜，确认她穿着安城高中的校服，是安城高中的学生，又招呼她在来访名单上登记，才开门把她放进去。
迟到两节课，班主任本着负责任的原则叫她去办公室问话。乔以棠的家庭情况特殊，班主任知道，看见她一副憔悴的模样，想教育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最后轻轻叹声气，象征性地问了两句，叮嘱最后一个学期的重要性，就放她回去。
她去厕所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掏出卫衣口袋里的脏纸巾扔掉，留下小卡片。
小卡片被雨浸泡得发皱，乔以棠想了想，还是找住处重要。
所以趁着午休她又跑去那家没挂牌的中介店，想赶紧租一间月租300块的小房间，好解决她基本的住宿问题。可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中介店正在被拆除。
工人一件一件往外搬东西，旁边嗑瓜子儿的大妈告诉她：“早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围过来，要检查他们的营业执照，没有，就把他们都抓去警察局了！听说他们打着中介公司的名号，说是出租低价房子，其实是把人骗去噶腰子的啊！”
路过的老大爷听到后一个大震惊：“这些人可真没良心哟！搞这些伤风败俗的勾当还敢招摇过市开到大街上！”
小卡片上分明印着【地址：安州市江海路27号】。
乔以棠想起郊区外那座巨大而又低调的城堡，城堡里那个冷漠又神秘的男人，一阵后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神的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