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中人为什么总是死》山月沉

2、第 2 章

　　“宋小姐！学社派人来救我们了！”同郁冉一起走进这扇破败的门，就见她喊道。
　　这门内是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院墙角堆满了破碎的瓦片。正当中栽着一棵的桂花树。这树树干粗壮，枝桠伸展，只是叶子凋零，看起来命不久矣。
　　院子右侧是厨房，左边则是是正屋。房间门窗的木头泛出暴晒之后的白，已经很旧了。透过门窗往里望，黑洞洞的，看不见任何东西。
　　而桂花树后，也是间厢房，此时正透出个慌张的男声：“是谁来了？先别进来我这！”
　　郁冉嚷道：“扭扭捏捏做什么？我进来了！”

　　屋内，原本优哉游哉喝着茶的宋书辞正手足无措地扒身上的衣服，一边祈祷着来的千万别是认识的人，一边无助呼喊：
　　“别——”
　　可他阻止不及，门口的光影晃了两晃，走进来两个人。
　　前面那个一身鹅黄色裙装，走姿大开大合，是向来不干好事的郁冉。
　　而后面那个白衣飘飘，气质沉静的，正是林蝉秋。他的同窗，灵霄学社的榜样和标杆，他立志要超越的一座丰碑。
　　宋书辞悬着着的心终于死了，抬起自己姹紫嫣红的衣袖，遮住脸，嗫嚅道：“师妹，好久不见。”
　　林蝉秋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人的古怪打扮。这位惯常爱穿白衣的宋师兄此刻正一身大红大紫的裙装，上衣要脱不脱地挂在肩上，往日的玉冠拆作发髻，脸上些许粉黛的色彩从他袖子遮挡的缝隙中露出来，青青白白的一片。
　　林蝉秋望望憋笑的郁冉，又看宋书辞，道：“宋师兄，好久不见。”
　　“哎呀别装啦。”郁冉走去，拉下他遮脸的手，道：“快把情况告诉林蝉秋，我们好早日出去。”

　　看师兄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林蝉秋善解人意地问：“宋师兄为何做这副打扮？”
　　“噗嗤。”
　　郁冉笑出声来，她原先以为林蝉秋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没想到竟然这般促狭，往人伤口上撒盐，笑道：“是贺行方给画成这样的。”
　　贺行方惯常有鬼点子，听到是他倒也不意外。于是林蝉秋又问：“那你们就是那妇人说的我的两个姐妹？”
　　宋书辞无地自容。
　　郁冉嘻嘻道：“是呀，琴娘天天在街上乱晃，拽人就问是谁，男的就一刀捅死，女的就带回家做女儿。这不，把我和宋师兄带回来了。”
　　琴娘，想必就是那妇人的名字了。
　　再看宋书辞，他一脸妆容也不知道是谁画的，眉毛黑得像是庭中桂树的枝丫，双颊红得像是落霞。但就算如此，也能看出眼波流转间的风姿，堪称一句貌若好女。
　　林蝉秋可以理解地点了点头：“那既然已经找到了幻境主人，为何不出去？”
　　宋书辞答：“琴娘虽为魔气宿主，但待我和郁冉十分恳切，妄然杀之，非君子所为。若要让她自己放弃幻境……她有时候正常，有时候又疯疯癫癫难以沟通，一时之间我们寻不到解法，只好在幻境之中住下，权当做权宜之计。”
　　“既然如此，那我便同你们一齐寻找解法。”林蝉秋道，“不过贺师兄和宋师弟现在何处？”
　　“他们呀，正查探幻境呢。”

　　贺行方觉得自己和宋琤这傻子简直没什么好说的。
　　手上往身前兽形的魔物身上丢着符咒，贺行方想着。
　　灵霄书院这届的上舍弟子五人中，奇葩甚多。
　　郁冉是蓬莱岛疯疯癫癫的大小姐，喜好都摆在脸上。
　　宋书辞平日自恃君子端方，却是个极其在意自身形象的自恋狂。
　　宋琤是个傻子，君子的程度比他堂哥宋书辞有过之而无不及，心比天高，胆子却只有瓜子那么大。
　　作为五人中唯二的正常人，真是辛苦自己和林师妹了。
　　想到师妹，贺行方不禁小脸一红，手上扔符的速度都快了些许。
　　“贺师兄，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在这里杀魔物啊？”宋琤抬起脸，问，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显得天真无邪。
　　“因为这里有魔物。” 贺行方收回心神，懒洋洋回答。
　　“可这里是幻境呀，幻境里的魔物都是宿主生前所见，蜃景罢了，又不会伤人又不会逃窜，杀他作甚？”
　　他们此刻正在幻境边界，荒无人烟的沙漠边缘。不知何故，这里有成片的兽型魔物活动着，正是由魔气侵蚀动物身体所形成的。
　　按理说，兽型的魔物虽然破坏力高，但因为兽的身体缺少神魂，精血有失，无法过多承载魔气，在现实中遇到也不具备太多威胁。杀了之后，甚至无须收集魔气，自然会消失在天地之间。何况在这幻境之中，更是翻不出什么浪花。可这烦人的贺行方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神神秘秘把他骗来这里找架打。
　　“宋琤，你忘了你爹跟你说的什么吗？”
　　“又拿我爹来压我……也不知我爹为什么对你这么青眼有加，叫我跟着你学，能学到什么东西。”
　　宋琤嘟囔着，越想越气，拿剑三两下把魔物砍死了，道：“好了，现在都杀光了，我们回去找师姐她们吧。这偏远的地方，怎么能找到破解幻境的方法。”
　　“走吧。”贺行方收起没用完的符纸，打算回城中去，余光却忽然瞥见空旷的大道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宋琤显然也注意到了：“是那个妇人！我们跟上去看看！”
　　“不必去！我急着回城呢！”
　　贺行方低声喊他，可宋琤已经窜出去一截，贺行方没有办法，只好去追宋琤。

　　琴娘依旧是他们初次进入幻境是所见到的那副衣衫褴褛的样子，浑浊得泛橙的眼睛此刻正闪烁着清明的光芒。她直直地朝城外一处村庄走去。
　　幻境之中的人大多取材自宿主记忆，是以宿主常去的地方记得的人多，幻境之中对应的位置人也就多。这村庄中人来来往往，想必她对这里很是熟悉了。
　　而琴娘专挑小路走，最大限度地避开了村庄内原住民们的视线，连敏锐的狗也没有发现她，来到了村庄的最深处。
　　她在一棵槐树下停住，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注意到后，径自走进了一处大院之中。
　　那大院石阶木门，气派非凡，看上去不像是寻常农户。贺行方和宋琤二人对视一眼，还没做出决定要不要跟进去，就见琴娘已经出来了。
　　她怀里抱着一条大鲤鱼，喜不自胜，那张脸上光彩四溢，喃喃道：“这下女儿们有鱼吃了，有鱼吃了。”
　　琴娘急急回城，可没走出去两步，身后跟来几个手拿长棍的大汉，喝道：“你这老妇，又来偷鱼！”
　　说罢，就将手里的长棍往老妇身上砸去：“我叫你偷鱼！我们主家救济灾民，可不是让你这等刁妇人来偷鸡摸狗的！”
　　琴娘吓得腿一软，倒在地上，眼见着那几根手腕粗的棒子就要砸在身上，她却紧紧护着怀里的鱼，丝毫看不出要躲闪或是反抗的意图。
　　暗中跟着的贺行方叹口气，手上捏了个诀，往几个大汉颈后弹去。
　　瞬息间，几个大汉纷纷倒地。
　　迟迟等不到棒子落在身上，琴娘睁开眼睛，看见大汉们居然都倒下了，一时之间也顾不上欣喜，趔趄着从地上爬起来，抱着鱼又沿着来时的小路快步走回去了。
　　等完全走出村庄，宋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明明不是我做贼，怎么也像贼一样。”
　　这口气还没完全出出去，那琴娘又有了新的动作。只见她站在空旷无人的城郊大道上，愣愣发了一会呆，双目涣散，却献祭一般将鱼往天上丢去，扔出去好高。
　　鱼扬在空中时，她如梦初醒，大喊道：“下鱼了！天上下鱼了！太好了，上天恩赐，回家给女儿做松鼠桂鱼喽！”
　　说罢，伸手接住了鱼，露出个满足的笑，径自回了城。
　　贺行方宋琤二人定睛望过去，眼见着琴娘怀里原先抱着的是条硕大的鲤鱼，此刻却变成了条有斑斓花色的鳜鱼。
　　宋琤看呆了，问：“这是如何做到的？”
　　贺行方答：“幻境之中皆有可能，快回城吧。”

　　二人马不停蹄，追着琴娘的身影走，可琴娘此刻真是归心似箭，脚步也是飞起来了一般，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幸好他们之前和郁冉宋书辞通过气，知道琴娘住所，好赶慢赶才终于到达这破败的院落之前。
　　而此刻，琴娘已烧好了桂鱼，吆喝道：“女儿们，吃饭了！”
　　琴娘不离开，二人不便进去，便翻上墙头，看着院内。
　　琴娘在庭院正中的桂花树下摆了张桌，桌上摆了四副碗筷，却只有一道菜，就是那松鼠桂鱼。这鱼色泽鲜艳，汤汁浓郁，还散发着令人陶醉的咸香来，令人食指大动。
　　她三位风采各异的女儿这时也从厢房中走出，来到桌边。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们的目光，林蝉秋抬头往院墙上看来，正对上贺行方的眼睛。她怔愣一瞬，冲他点头，露出个温柔礼貌的笑来。
　　“师兄，我饿了。”闻着下面的香气，宋琤窝囊道。
　　“饿了？”贺行方挑眉，“那咱也进去吃点。”
　　“什么？”宋琤吓了一跳，刚要问贺行方他有何打算，却见他已经翻身下墙。
　　宋琤连忙跟上，刚站定，就见贺行方已经抬手叩响了那扇破败的门。
　　庭院中的四人一齐看过来，琴娘问：“你们是？”
　　“我们是来提亲的。”贺行方拱手笑道。
　　“提亲？可是我有三个女儿，你们娶谁呢？”琴娘问。
　　贺行方即答：“我仰慕的，是您的大女儿。”
　　“小伙子真有眼光，”琴娘笑开，拉过林蝉秋的手，道，“我们家大女儿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又转向宋琤，问：“那你娶谁呢？”
　　可恶的贺行方，居然抢先选了。宋琤一张脸憋得通红，望望琴娘身后一脸笑意实际上凶神恶煞的郁冉，和不伦不类的宋书辞，咬牙道：“我娶我堂兄。”
　　“娶谁？”琴娘疑惑道。
　　宋琤眼睛一闭，指向姹紫嫣红的宋书辞：“他。”
　　宋书辞脸都绿了。
　　可琴娘依旧笑开，道：“你也很有眼光，我家小女儿也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的女孩子。你们进来吧，让我的女儿们好好看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