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溶洞迷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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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在面前乱七八糟、粗细不一的藤蔓间飞速掠过，付蔷上手试了好些，都不大理想。
然而再往前十余步，一棵高耸的无花果树矗立在眼前，无数气根自树冠层垂落而下。
这些气根生长在地面之上，暴露于空气中，形状粗长，目测可达三四十米，拿来下放到洞内解救朱胜再合适不过。
于是，付蔷想都没想，立刻咬着刀上了树。
这棵无花果树树龄十分古老，树围大到需要两三个成年人合抱，但树干上攀附的藤蔓居多，它们弯弯绕绕地盘虬着，依附于森林里的强者，获取水分和阳光。
有了这些生生不息的藤蔓，可用的着力点很多，其实并不难爬。
付蔷忍着右肩隐痛，一口气爬了八.九层楼高。
爬上树后，她双腿狠箍着树干，左手五指关节紧抓着藤蔓，右手伸展出去，身子后仰45°，终于够到了最近的气根。
但这根气根坚韧，四下悬空着，能借力卸力，割起来便很是费劲，加之付蔷身子一半悬空，顿失安全感，于是全身上下都在暗暗较劲，才一会儿功夫，手心满是湿汗。
终于，五六分钟后，那根气根失去上部的支撑，像根绳子般扭曲着朝地面落去。
看到这，付蔷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现在，就只差下树了。
她往下瞥了眼，才发现自己爬得特别高，树底的东西都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高空的风景一览无遗。
正好趁此机会，她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势地貌，发现百米外的浓绿之中有抹突兀的焦黄，仔细一看，那处竟遭过雷劈，一棵高大的雷击木伫立其间，树干部分呈现焦黑。
另外，她发现东南方位地势更低，有鸟类自林间飞出，想必那处有着地上河。
心下记好这些方位，深呼吸几口，确定好下树的路线，也就不再往下看了。
付蔷足下小心，慢慢下行着，却没成想踩上一根紧附树干的藤蔓时，藤蔓突然断裂开来，付蔷右脚踏空，一下子失去平衡，向下滑去。
不过幸好反应迅速，骤降途中一把抓住了其他藤蔓，稳住了重心。
然而，就在这慌不迭下滑的过程中，付蔷只感觉自己一脚踩碎了什么酥脆东西，发出“嚓嚓”声响。
付蔷低眼去看，只见身下粘结缀织的两截枯叶包中，橙红色的工蚁倾巢而出，潮水般包抄过来。
是黄猄蚁！
这些蚂蚁动作极其迅速，一路沿着她的手、胸、脖颈、面颊涌上，一路沿着腰肢、大腿、小腿爬下，才短短几秒的功夫，就已将付蔷整个吞没了。
顿时，仿佛有万根小针在蜇向自己，一阵酥麻刺痛包裹而来，而那些被咬过的地方则立马起了红疹。
这些黄猄蚁数量极其庞大，根本无法凭一己之力驱散。只要人的身体一刻接触树干，它们便会一直以蚁海战术的攻势顺着爬上来。
这才一会功夫，付蔷的躯干就已出现了麻痹症状，愈发力不从心，甚至软绵起来。
可能再多待一两分钟，就会丧失行动力，不是从高处摔下去，就是被它们吃抹干净。
当务之急是赶紧下树。
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付蔷硬着头皮微微松手，忍着树皮的剐蹭摩擦一路踉跄下滑，最后几米险些脱离树干，一头栽到地上去。
中途，很多蚂蚁见形势不对，及时离开，只余部分顽固的还咬在身上。
经历这么一遭，付蔷直觉浑身酸胀。不过她强打起精神，两手在有蚂蚁的皮肤上快速揉搓，很快将一大批蚂蚁撵扁了，抖落开来。
“蚂蚁果然是肉食性动物。”付蔷心中苦道，一边加把劲对付剩下的蚂蚁。
眼见暴露在外的皮肤清理得差不多了，见四下无人，便脱了上衣摊开来，将里面残存的蚂蚁大力抖落，又仔细掸了掸，将上半身的蚂蚁搓掉，最后是下裤。
全部处理完后，便赶紧穿上衣服，继续割掉气根根部，拖着它去找朱胜。
付蔷到时，洞里的人还在低低地唤她名字，虽断断续续，咬字倒清晰了许多。
付蔷剁了一小截粗棍，又把气根一端切成细条，再缠在木棍上紧紧绑住，做成一个“T”形锚。
最后将“T”形锚的这端绕过树干，打个半扣结。绳头再在绳圈上绕过三圈后，用力收紧，最终制成一个系木结。
系木结简单牢固，不易滑脱，算是给自己上的第一重保险。
气根不似人工制作的绳子那般软韧可靠，打结滑脱的情况并不小众。
所以，那截木棍用来充当半扣，算是第二重保险，必要时可以用来阻止绳结彻底松散。
付蔷将气根的另一端下放到裂缝里，冲里边喊：“朱胜你能听到吗？”
里面又没了回答，却传来粗粝的哼气声。
付蔷不管那么多，继续说：“我放了东西下去，你试着借它爬上来！要是力气不够，就将它缠在身上，记得缠紧点，我拉你！今天上午我教的水手结，你还会吗——”
里面依旧安静，只不过开始有东西缓慢挪动了。
付蔷站在洞口边焦急等待，时不时往那黢黑的洞里瞧，可是那气根始终未动分毫。
似乎，朱胜并没有力气去动这根气根？
付蔷决定换个法子。
思来想去，洞内有隐隐约约的水滴声，暗河很大几率就在下面，要不然索性自己亲身上阵，这样一来可以解救朱胜，二来可以在洞里寻找水和食物。
“等一下，我马上下来救你！”说完，付蔷离开生火做火把去了。
时间紧迫，付蔷按照记忆，一路穿过茂密纠结的矮木，来到那棵雷击木前，用刀砍下来两块平整且厚度适合的木板作基座，再挖出圆形印模，用来定位钻头，并在其边缘切出一个凹口导流，下面放上底木板收集碳屑。
接着就是引火物。
用先前收集的枯草、干树皮等叠在一起，用力揉搓成一个蓬松的窝状，确保能有足够的间隙方便空气进入。
此外，又用刀在干树枝上刨了很多细花加进去。
最后是生火。
将拇指直径的钻头放入圆形印模中卡住，一手用套筒向下压着钻轴，然后单脚踩住基座，另一只手用力来回拉锯弓钻。
弓钻取火在保持速度和压力方面效率最高，且容易上手，加上基座自带碳化。不一会，白烟就从凹口冒了出来。
付蔷加把劲，又钻了几分钟，终于旋钻出了足量的燃屑。
见状，她赶忙拿出早就备好的火绒窝，将燃屑倒进去，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吹气。
刚开始，还是大片的白烟，接着有了小丛的火星，最后终于烧出了火焰。
火一着，就好办了。
付蔷依次往上面加枯叶、树枝、木柴，加大火势。
接下来，就是准备下洞要用的火把了。付蔷要求不高，能用就行。
先前路上就遇到了很多动物粪便，她便捡回了一些质地松散、略带水分的，用干草裹住，再往外围包了圈干树皮，用藤蔓稍微捆扎紧实。
正好找干软木时，还顺手采了些树脂，拿叶子载了回来，也一同加进去。
动物粪便带有水分，可以防止火把燃烧太快，利于续航。而树脂助燃，便于维持火势，只是用的时候要注意离远点，不然融化了滴手上烫。
很快，一个火把就做好了。接着又做出第二根，只不过这根半燃半熄，等必要的时候再彻底吹燃。
下洞前，付蔷先点了个火球扔进去，见火球燃势旺盛，想必氧气充足，这才安心下洞。
为了防身，付蔷又将根打草棍丢下去，另外，将备用火把绑在气根末端一起放下。她手上就只留一根火把照明，刀则用嘴叼着。
付蔷小心翼翼地沿着气根下行，滑了快五分钟，才挨到底。
下地后，火把照亮四周，她才发现裂缝下面别有洞天，形成了一个天然溶洞。
这个溶洞看起来深不可测，洞内洞孔繁多，彼此相连，单付蔷现在所处的分洞就有好几个岔口，完全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洞壁旁，奇形怪状的石笋、石柱和石钟乳自然堆砌着，曲折嶙峋，阴森可怖。人行走期间，入目皆是一片灰白，森然愁惨，犹在阴曹。
头上，岩顶呈拱弧形，以裂缝为顶心，上面生满鹅管，正淅沥沥地淌着水。
付蔷随便站在下面，一滴沁凉的水冷不丁地钻进后脖子，再顺势流下脊背，顿时牵起一阵森寒，惹得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跟着，又有一滴滴到了火舌上，急剧蒸发成水汽，发出滋的一声响。
见状，她赶紧换了个地儿。
溶洞里很潮湿，空气也不新鲜，其中，似乎还掺杂着极淡的腐臭味和血腥气。
不过，好在洞顶淌下来的水滴还算澄澈，付蔷就着火光看了看，又凑近鼻子闻了闻，也没琢磨出什么名堂。
而且按理说，这些水是从岩壁渗透出来，已经经过天然的过滤，可以直接饮用。
她便将自己脖子上的水壶取下，放心地立在裂缝下接水。
估计等找回朱胜，好歹蓄了五六口了吧。
附近没人，付蔷用火把照了一圈，压根没找到朱胜的踪迹，唯一异样的便是地上一条巨大的拖痕，连接着某处甬道。
朱胜到底在哪？这拖痕会是他爬行留下的吗？
付蔷过去解下气根上绑的备用火把，再捡起地上的打草棍，临了，又抬头看了眼裂缝口。
那里由于铺地柏的遮挡，只能照进微弱万分的光。
于是，整个溶洞显得幽深晦暗，除了火把照亮的这一方天地外，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回首，她挑了那个有拖痕的方向走去。
滴答，滴答。
一路上不断有水滴从洞顶滴下，四周静得出奇，甚至能听到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付蔷往深处走着，能明显感受到空气流通变差，先前的腐潮味和腥臭味更是扑鼻而来，很是难受。
而且，体感温度也在下降，皮肤开始泛起细密的疙瘩。
“哈喽，有人吗？”付蔷弱弱问了句，不敢太大声。
“哈喽？”
四周没有人回答，但能听到挪动的动静，离得并不远。
付蔷一下子紧张起来，背都绷直了。
然而，随着她的靠近，那声音却越发移远，似乎有意跟她保持间距。
复行数十步，洞道突然变窄，付蔷小心穿过去，尽量不让自己碰到湿漉的洞壁，一边低声唤朱胜。
溶洞里不断传来回声，幽长萦绕，些许骇人。
手中，火把发出的光亮堪堪照明了这条甬道，洞壁颜色很杂，有青有黄，还有突兀的红。
付蔷路过时，还不小心踩到了某动物的粪便。
火光下，那粪便稀稠成坨，看着很有光泽，呈现黑红色，且整个一长条，弯弯曲曲一节一节地如同腊肠般分散在道路上，长度约莫一米。
付蔷骇然：谁能拉这么长的屎？
感觉自己没吃饭，但胆水要吐出来了。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脚下小心越过这些粪便后，加快了步伐。
走过这段狭窄的甬道，视线便豁然开朗。眼前，又出现跟先前一模一样的洞穴。
在这里，每处分洞都长得大差不差，且岔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可以推测，这里可能是一个溶洞群组，整个洞穴系统可能密得盘成了蜘蛛网，堪比迷宫。
付蔷不打算深入下去，再走下去一定会迷路。而且，这里的氧气似乎有限，火把已然现出颓势，黯淡许多。
“你在这吗，朱胜？”她打算再试最后一次，要是没有得到回应，那就打道回府。
毕竟，为救队友，再怎么也不值得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然而，就在她没有收到回应，决定原路返回时，却转身愣住了。
就着火光，她发现来时的那个洞口两侧竟然有三四道深刻的爪痕，大量老旧血液溅射在周围，星星点点，已经氧化发黑。另一旁还有五指抠出的抓痕，比较细微。
付蔷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太阳穴突突直跳。
什么玩意干的？这还是唯物世界该存在的东西吗？
怎么感觉自己闯入了妖精的老巢，不会有怪物吧？？？
付蔷看了两眼，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更加铁了心要折返回去！
然而，就在她一脚踏入洞道，准备头也不回地逃离时，一道声音弱弱地从背后传来。
“付、、蔷、、”
付蔷顿足，猛地回头。
嗯？！这是……朱胜的声音？
是朱胜在叫自己，不是幻听？
四周落水滴滴答答，似乎带着某种神秘的鼓点，付蔷听了，不觉中有些飘然。
“付、、蔷、、”
是了，就是朱胜。
这声音跟在洞口上听到的很相像，只不过有些细微变化。
对方的嗓子里似乎含了一个风箱，说起话来呼噜噜的直灌风，并不好听，还有点生硬。
“你在哪朱胜？”付蔷壮了壮胆，转身前进了一步，可压根没见到人影。
“朱胜？”她不甘心地再问一次，语气因不可抵抗的恐惧而削弱几分。
难道真是自己幻听？？
“付~蔷~”
这声音似乎换了个方位，原本在正前方，但是付蔷向前一步后，这声音又从左前方悠悠地传来，更加空灵了。
“这里，付~蔷~”
那声音忽地又远了点，仿佛远处高楼渺茫的灯火似的，让人捕捉不住。
付蔷的思想止不住地涣散起来，下一秒，如同被无形的韧丝缠住收紧，竟鬼使神差地被牵着四肢，往那边迈进了三四步。
此刻，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真切。
“这~～里～～”
对方的声音之中似乎有种魔力，继续引人前进。
现在，付蔷眼前只剩下块块光斑，所有景物都跟融化了般，结成一个个橙黄的光晕。
随着脚步往前，周遭切身可感地阴冷起来，那寒意直要浸入人的肌肤表里，唯有火把带来一丝温热。
啪！
付蔷一脚踏进了浅水坑里，肮脏浑浊的污水四处飞溅。
而她却毫无感觉，双目失神毫无生气地，像个提线木偶般直直挪着脚，蒙头一味往前。
她的精神好像有点被影响了。
呼——
忽的，一阵腥风迎面而来，付蔷的神志在此刻清醒，可火把却跟着熄灭了。
怎么了，我在哪里？
付蔷看着熄灭的火把和漆黑的周遭，脑子里顿时挤满疑问。
在无边的黑暗中，视觉被剥夺，但其他感官却因此被强化。尤其是现在，付蔷的听力被放大数倍，能听到之前忽略掉的动静。
有东西在快速移动。
窸窸窣窣。
是某样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飒——
暗中冷光乍现，一条血色巨蛇张开血盆大口闪身飞出，电光火石间，就已将尖牙利齿狠狠咬上了付蔷的脖颈。
而另一边，它粗重的身子顺势缠上了付蔷腰肢，跟着用力收紧，准备绞杀。
喀嚓。
付蔷的脖子大动脉被它咬断，一大股温热的血液喷薄而出，飞溅了十几米远。
洞顶上、洞壁上、地面上，都沾染上了淋漓的血。
这处洞穴顿时变得鲜血滩涂，一片浓腥。
咔嚓。
又一声断裂声紧随其后。
付蔷的脊椎骨被对方粗暴绞断，尖锐的断面戳破后背的皮肉，沾着鲜血暴露出来。
短短十几秒的功夫，付蔷失血过多，侧身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双眼翻白……
付蔷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