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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周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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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声,是齐瑜打的。
她看到柳姐队伍里那个叛徒将枪对准了柳姐的心脏,射枪打偏了他的枪口。
第二声枪响,是那个叛徒打的,子弹从柳姐腰腹穿过。
第三声,是阿珂打的,在他感觉到裤兜里枪被摸走后,下意识往后头开的枪。
齐瑜动作快,避开了,子弹擦过她的手臂,射入椅背里。
变故徒然,阿珂来不及争辩,已经扑向受伤的柳姐,那个叛徒连同齐瑜被双双按下。
齐瑜啐了口,骂道:“有没有搞错啊你们,我救了她好吧?不是我,刚刚那一枪就得从她心脏穿过了。”
阿珂看着鲜血淋漓的柳姐,头有些发晕:“那个医生呢?快把她找来!”
“阿珂哥,那个医生已经被外头的打死了……”
阿珂骂了一声,抬枪击毙叛徒的脑袋,血花瞬间炸开,有些炸到齐瑜的脸上,黏腻,腥臭。她张张嘴想要解释,却发不出声音。所幸没有第二颗子弹降临到她头上,阿珂已经边喊边往外跑。
[你们几个,跟我冲,怕死的我现在就让你死……]
[我也是医生。]
阿珂前冲的动作钝住,扭头找寻,视线在齐瑜脸上停留,带着几分不相信,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不相信。
外头枪击声又突兀地响起,似乎在逼近。
[敢刷花招,老子一枪崩了你!]
枪管抵住齐瑜后脑,齐瑜双手举起,说道:“我想她死刚刚就不会帮忙,去找点火,找点水来……”
阿珂脚踹旁边的小弟:“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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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烧红消毒,刺入弹孔处,剜,撕掉一节衣服捆绑止血。整个流程迅速,利落,如果除去阿珂在一旁怪叫的话。
[柳姐你掐死我了!]
[我靠,我这身衣服几千块人民币,够买你命了!撕我的衣服干啥!]
柳姐一声没吭,这时候才小声骂阿珂:“衣服重要,还是你姐我重要?”
“柳姐你重要嘛当然……”
吵吵嚷嚷的,总归还是弄好了,外头的打斗也逐渐停止,屋里的女生又陆续被关回去,唯一留下的,只有齐瑜。
柳姐感念她救命大恩,让她替那个医生的位置,齐瑜正愁找不到赵闫的线索,这下揺身一变,成中流砥柱了,分分钟就套出了赵闫的位置,给他也看上病了。
“你脑子是不是不清醒?”
赵闫皮相好,他们想逼迫他去哄骗姑娘,这样能免他们很多功夫。赵闫自然不肯,抵死反抗,枪抵到脑门上还咬死了不肯同流合污,被打得要死。
这的人认定了他那小身板抵不过日日的折磨,打定主意要逼他就范,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身上都找不出一块好皮了。
赵闫眼中含泪:“齐姐,他们打死我了要……”
齐瑜给他上药,敷衍地哄:“没事,姐救你来了。”
事后当然是给人捞出来了,阿珂尤为不满,叨叨个不停,诸如“她算老几?她说放就放啊?”“我不同意”等等,都被柳姐一票否决。
当天晚上,齐瑜翻进了资料室,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都翻了遍,除了各种地图路线图以及被绑人员的资料外,还发现一张单据,签署人写着齐元,日期已经磨损。
齐瑜将它摸进兜里,溜了回去。
但拓是第三天晚上来的。
午夜,走廊的灯忽然灭了,外面脚步声纷乱,几刻钟后,就有门被踹开的声音,夹杂着枪击声。
齐瑜和赵闫如今都是各自有单人间。
门被砸开的时候,但拓跟齐瑜面面相觑。但拓钝了片刻,朝她招手,她也乖巧地跟上,并拐去赵闫那将人捞走。
三人连同另几个拿枪的七拐八拐出了乌漆嘛黑的玥湾歌舞厅,期间没撞上几个人,过程可说是异常顺利。
等勃磨联邦警察赶到时,他们已经坐在去往达班的车上。开车的是但拓。
“短短三天,你混嘞不错噶。”
齐瑜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道谢。车颠簸不停,车前挂着的佛串左右晃荡,叮当作响。
赵闫捂着肚子哀嚎:“你们这鬼地方,什么破路啊!颠得我屁股都要烂了。”
但拓笑了:“保住命就不错了噶,要求还哪样多嘛。”
齐瑜也笑他:“小赵同志,你可真是少爷命啊。”
“我本来就是少爷,就是少爷命啊。”
“对嘞赵少爷,这伤还疼吗?赵少爷?”
“齐姐!”
但拓看了眼后视镜,里头映着两人打打闹闹的身影,他摇摇头,无奈地笑。
两个小孩,哭笑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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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吧。”但拓率先拉开车门走下去。
齐瑜紧随其后,听赵闫在后面哎呦哎呦的,还是扶了一把。
“但拓,点唔扶吓呢?”
(怎么不扶一下呢?)
稍显苍老的嗓音,含着温温笑意。
齐瑜扭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亚麻材质的卡其色上衣,深棕色笼基,笑着走过来。
“猜叔。”但拓微微躬身。
“赵公子是吧?你父亲赵?娑赵部长,托我们达班找你,你父亲现在还病着,在医院,但他清醒的时间不多,还得辛苦你在达班先住几天。实在抱歉。”
赵闫看猜叔笑眯眯的模样,一时放松大半,毕竟才从虎狼窝里逃出来,遇到这个和颜悦色的老大可以说是天上砸下来的馅饼,又听自家爸爸没事,当即感谢来感谢去好一阵。
猜叔看向旁边的女生,问但拓:“这位是?”
“猜叔您好,我叫齐瑜,周瑜的瑜,赵公子的保镖。”齐瑜挠挠头,“就是没保到位,还麻烦您了。”
“不用说这样的话。周瑜的瑜,好名字啊。”
商业互夸,齐瑜陪以假笑。
猜叔身边那个一头黄毛、花花衬衫的瘦高男人已经凑到了但拓身边。
“拓子哥,周瑜是哪个啊?咋个都认识他嘞?”
但拓白他一眼:“我啷个晓得嘛。”
看看前头好奇得左右看的齐瑜,他又说:“去问名字的主人嗦。”
细狗点点头,对哦,直接问那个小姑娘不就得了,拓子哥真聪明。
走到里屋,正中早摆了各色美食。手抓饭,米干,烧烤,各色酱料极重的鸡鸭鱼肉。
猜叔让赵闫上座,赵闫也一点不客气,指哪儿他坐哪儿。细狗当时就不乐意了,扯着但拓叭叭。
[他凭哪样可以坐那儿啊!]
[细狗,别个听得懂勃磨话……]
[坐那挺好的……]
齐瑜就坐在细狗旁边,闻言没忍住笑出声,赶忙想抓口饭掩盖一下。但拓瞥了她一眼,递过去一双筷子。
“我还以为都得用手呢。”
“你们是客人噶。”
猜叔也点头,继续说那口不太正宗的普通话:“但拓说得对。两位都是客人,你们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猜叔。”齐瑜眉眼弯弯。
“還是姑娘嘴甜哦。”
(还是小姑娘嘴甜哦。)
大家笑一阵,嘻嘻哈哈地吃完了饭。这里都是水上木屋,安排给他们的也是。两人的屋子挨得不远,现下还早,齐瑜乐得新鲜,抓着赵闫非得看看他的屋子,赵闫自然不肯,两人在这笑笑闹闹一阵推搡。
齐瑜手搭在木制护栏上,笑了:“我心大也就算了,我就剩个哥哥了,无牵无挂的。你被打成猪头了还能笑得出来,也是够可以的,你就真不怕他们给你一枪啊?你好歹是个少爷,未来可期好吧。”
“小爷我从小就心大,要不咋敢来这找我爹啊。”
“没有在夸你,你骄傲啥。”齐瑜白他一眼,“到时候你跟赵部长走,我还是得想办法留在达班。”
“为啥?”这话题转得突兀,赵闫一时没反应过来。
“跨国寻人,警方那边动作太慢。你在赵部长那帮我留意着点,我这边可以在达班找找路子,看能不能有我哥的消息。”
赵闫沉默了,拍拍她的肩:“放心齐姐,我肯定帮你。”
齐瑜点点头:“做兄弟,在心中……”
赵闫不晓得该怎么回,难得沉默了。
隔天一早,就看到勃磨联邦警方发布的通知,玥湾歌舞厅已经被打掉,从上到下几乎全当场逮捕,解救数余名年轻女子,正在安抚并遣返回国中。
齐瑜打了电话问里面有没有个叫齐元的,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线索在这里断掉,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留在达班看看,只是要怎么留在达班可愁得她头发直掉。
“你要留喺達班?”
(你要留在达班?)
齐瑜点头:“對,猜叔。我槍灋好準,留喺會有用嘅。”
(我枪法很准,留在这会有用的。)
“好準?多準哦?識講粵語?”
(很准?多准哦?会讲粤语?)
“會少少。但槍灋好準,百發百中。”
(会一点点。但枪法很准,百发百中。)
猜叔笑了,走近几步:“口氣咁大,同佢比吓?”
(口气这么大,和他比一下?)
这个“他”是谁,齐瑜在下一秒就知道了,因为猜叔搂着但拓的肩,把人推了出来。
但拓才睡醒,长发有点乱,眯着眼睛一副任由人摆弄的模样。他只穿了黑色背心,肌肉线条明朗,胸前的狼牙吊坠正微微晃动。
齐瑜看着他,感觉他确实有点像流浪汉,但应该是那种洗干净了,身上带着皂角香的流浪汉。
“咋了猜叔?”但拓问。
“人小姑娘要跟你比比枪法,看哪个准点。”猜叔拍拍他的肩,“不要放水哈。”
但拓这才看向齐瑜,瞄了她一下,从兜里摸出把手枪,递给她:“你先来嗦?”
齐瑜接过来,比她买的那把重一点,大一圈,一样的黑色。
她看了会儿,点头:“怎么比?”
“我晓得!”细狗跳出来,指着一棵树喊,“就射嘞个点,看哪个距离近,一枪定输赢噶?”
两人都没什么意见,树上的红点是细狗画上去的,毛笔点了一个拇指头大小的红圆圈。
十米开外,齐瑜没什么犹豫,打出第一枪。旁边有人在弹孔处做个标记。
但拓紧随其后,瞄准、上膛、射出,也没有丝毫犹豫。
周围围了不少人,此刻都欢呼雀跃着上前比对两处弹孔离红圆圈中心的距离。
“拓子哥肯定赢了吧,他枪法最准噶。”
“肯定是齐姐赢了,齐姐我支持你。”
猜叔慢悠悠走过来,瞟一眼:“哟,但拓输了啊。”
但拓看了也很淡然地接受,齐瑜的枪法确实更准,几乎与红圈中点重合了。
“啷个厉害……”细狗惊叹不已。
“那好,之后就是达班的人了。”
猜叔说完,没管这个消息带来的骚动,径直走了。齐瑜也笑嘻嘻地跟大家解释,只隐瞒了她找哥哥的事情,说是边找失踪的妹妹边在这赚点小钱。赵闫闻言看她,数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又来一个嗦……”细狗不太高兴,刚走一个找舅舅的沈星,又来一个找人的,感觉猜叔还挺喜欢她。
“细狗哥。”小柴刀劝他。
但拓没再多留,转身去跑边水了。
晚饭是细狗做的,色香味哪样都不全。
齐瑜望着那些饭菜,进退两难:“细狗哥,达班的饭都是你做吗?”
细狗吃得满嘴油,抽空瞧她一眼:“拓子哥做得多一点,他路上耽搁了,还得晚点才回来。咋个嘛?”
“没事。”齐瑜看大家似乎都吃得津津有味,也不好说什么,勉强吃了几口。
直到快吃完了,但拓才回来。
“拓子哥,你吃饭没得?”
但拓摇摇头,把手里提溜的大包小包放桌上:“买了点吃的,还饿不?”
细狗他们忙点头,去把东西摆出来,有几碗米干,几只焦香的烤鸭甚至还有奶茶。
“拓子哥你今天也忒大方咯。”
“拓子哥哪天不大方,你莫乱叫。”
“细狗你做的那个饭真不是人吃的。”
齐瑜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没好意思去分,毕竟三边坡吃的也不便宜,她和但拓也不太熟。倒是赵闫十分自来熟,非得拉她过去。
齐瑜坐在角落,听着他们嬉笑,没动。
“吃噻。”但拓把一碗米干放她面前,“能吃辣噶?”
齐瑜点点头,也跟着喊:“谢谢拓子哥。”
但拓笑了,有点憨,露出一口白牙来:“莫怕噻,既然到达班了,就是达班嘞人。”
“对噻,都是一家人。”小柴刀也递过去一杯奶茶。
齐瑜的不适逐渐缓解,也没那么拘谨,后面还跟他们混在一起打牌,就是牌技不太好,一分钱还没赚到,已经倒输小几百人民币进去了,吓得她赶忙找个借口走了。
夜色深,但达班里头四处挂着灯,偶尔能听到虫鸣鸟叫声。
齐瑜慢悠悠走在石子路上,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头看到但拓走了过来。
“拓子哥,还有什么事吗?”
但拓走近了点,从兜里摸出把枪:“新买嘞,轻一点,你看看趁不趁手噶。”
齐瑜眼睛亮了,接过手枪开始把玩,笑得可开心了。
她举着枪对某处瞄着,笑道:“很好哎,谢谢拓子哥!”
“不用谢噻。那没得什么事我就先回克了噶。”
齐瑜叫住他:“等一下,拓子哥,这枪多少钱?我到时候还给你。”
但拓摆摆手:“不用咯,你枪法准,枪得用得顺手才好嘛。”
齐瑜还要说些什么,但拓已经走了。她耸耸肩,把手枪摸了又摸,新奇得很,甚至兴奋得没有睡着。
在这种混乱的地方,手上有枪意味着保命的可能性,她还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攒够钱去买呢。但拓真是个好人。
赵闫在三天后被猜叔他们带着去了医院,齐瑜没跟着,再之后是收到赵闫的电话,说他已经顺利跟他爸见面,说他即将被强制送回国,说祝她早日找到哥哥等诸如此类的话。
“……你别哭了。”齐瑜听着对面赵闫哭个不停,眉毛都打结了。
“我都说要帮你的,结果现在啥忙都帮不上,还得留你自己一个人在这破地方呜呜呜……但你放心,我爸他在打听消息了,我回国了也会一直催他的……”
“好了好了,真没事,你先别哭了。”
齐瑜劝了又劝,好不容易劝好了赵闫,打完电话后是真的心累得躺在床上,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齐瑜留在达班,是当护卫的,守着达班,守着寨子。
其实她的枪几乎用不上,外围有人守着,门口有人守着,除非有人一路打进来或者找准机会溜进来,但可能性太小,齐瑜几乎没放在心上。
直到某天晚上,她守在寨子入口,听到猜叔屋子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齐瑜拿着枪小心靠近,一眼看到窗边站了个黑衣矮子,正左手扒窗,右手拿了把枪。那人注意力全在屋内的猜叔身上,并未注意到身后已经出现其他人。
齐瑜抬枪,打中了那人右手手腕。
哀嚎响彻长空,枪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