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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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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莫非回他:“那里没有呢,我去找过的,可是边上有几颗并排的野柿子树?”
黄德庆又想了想,很确定地说:“对,五颗!你,你去看过?”
“看过的,确实没有。我,我以前问过牛爷,他也是这样说的,我还偷偷去那里挖过,并没看到什么尸骨,后来,后来那块变成了戚老太的坟冢。”
莫非的娘下葬时,牛德宝也是帮忙的人之一,而戚老太死时,黄德庆因生肖生冲,并未去做八仙,所有他不清楚戚老太具体埋在了哪个方位。
其实莫非并未问过牛爷这些事,那他是从哪里知道的什么柿子树呢?
是在莫老根死时,幼小的他害怕得蜷在床底,听到戚老太和莫丰收夫妻商议。
他们说到要把阿爷埋在何处,将来戚老太又在哪儿时,戚染花说了一句:“把那个挖出来吧,几棵柿子树,保佑咱们世代多子呢,给她浪费了!”
当时他并未理解其中意味,直至年岁渐长后,才慢慢明白过来。
按莫非的意思,他娘被草草掩埋后,在村里所有人都不晓得的情况下,莫丰收一家,居然把埋下的人又挖了出来。
然后呢,是扔了?还是埋去了别处?大伙不敢乱猜,先往好了想,只是被换了个位置。
但即便这样,也够恶毒了。坟冢哪能随意开挖呢,动人尸骨,天打雷劈啊!
这比起刚莫非说他不知道亲娘埋在哪儿,还要让人震惊!
也不知,是谁起的意,又是谁去办的?目的就是为了不给莫非祭拜的机会?要绝了他亲娘的香火吗?
如今,柿子树边埋的是莫非的娘,还是莫丰收的娘,大伙去看一眼便知,所以黄德庆并不认为莫非会说谎。
他那么老实的一个人,都摆头:“确实是缺德了!这夫妻两个,也不知是哪个干的?”
洪小芹火棒,干脆点名道姓:“还能是哪个干的?必是后来的那个呗!不要脸,肯定是想着扔了原配,剩她一个,以后好合冢!还把人留下的娃儿看得如眼中钉一般,真是没想到啊,面上瞧着风风火火的,背地里如此阴私!”
她倒是直接断定是被戚染花扔掉了。
当然,单说是戚染花一个人干的,肯定不合理。莫丰收身为独子独孙,一年祖坟少说也要去几趟,坟圈里少个土包还能不晓得了?何况还换成了老娘的墓冢。
少不得就是戚染花起的意,莫丰收动的手。
听得他们又猜又骂,莫非只管装可怜,“莫非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另外,您几位年纪长些,我也想问问,如今这种情况,若是找着了,能将我娘迁去北山脚边么?”
黄德庆三人一听,就面露为难,对望几眼,不晓得如何答他。
骂莫丰收夫妻归骂他们,但莫非想迁坟头,他们却是不支持的。
从伦理上讲,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才从子,如今莫丰收还活着,他不放手,莫非如何能迁?何况莫非还已被除名出户了,他其实连‘子’都不算的。
于世俗上说,莫非结了契,自己的香火都成问题,哪怕老娘的尸骨能迁到北山脚,或是立衣冠冢,以后还不是要做孤魂野鬼了?
人伦世理,是乡民们自发沿袭和自愿遵守的,在这件事,不是说他们不帮莫非,而是觉得那样做不对,对莫非和他娘都不好。
最后还是黄德庆委婉地说:“这个,不太好。你娘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入祖坟才是正理呢。唉,这事不好扯,说句不好听的,你...你出了户,其实...唉!你晓得的!”
黄德庆他们的想法在莫非和冬冬的意料之中,那正是他们之前顾虑的。
如今他话已说,事再圆一圆,以后别人就不能拿‘孝道’来攻讦自己了。
他叹口气,垂下头说:“晓得了,谢谢老叔。回头知道位置了再说罢。”面上争取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黄德庆也实在可怜他:“嗯嗯嗯。如今先在这烧罢,回去我问问,后来的事哪个晓得,也尽力帮你找一找。如今......你就摆个牌位,心里念诚心一点罢。”又嘱咐在场的几个,“你们也小心些,先不要惊动他们,这事...唉,这事不好扯,说起来都是外人了。再者,万一他们故意糊弄你,随便捡几根骨头或是乱指个土包,你认还是不认,磕还是不磕......是吧?”
他说的没错,村里其实没哪个能压得住莫丰收夫妻。
即便是莫非,想上门争论,都没有身份——他已被生父逐出了门户。
当年抬莫非亲娘的几个人,还活着的只剩黄德庆了,他一个人也是口说无凭。
反正硬来不行,只能暗中行事了。
莫非捏捏拳头,咬牙应了。
洪小芹不必说,她和兰婶走得近,自然是会帮莫非的。
而王淑玉,她和姚春梅有怨,姚春梅和戚染花是一伙的,她也不可能偏过去。
两人也点头,暗自记下,回头哪些话能说,哪些话是不能说出去的。
等他们烧完了纸,村口已经没了别人。
莫非推着冬冬,咯吱咯吱从村里穿过,明日,村里必定又会热闹一番了吧。
当夜下起了蒙蒙细雨,中元节一整日天都是灰蒙蒙的,非常应景。
黄德庆夜间和老妻说了这事,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到伯娘黄老嬷家寻求帮助。
黄老嬷一家听他们说完,俱是沉默。
他们和姚春梅、戚染花两家离得近,从前走动算是多的,关系不说很好,那也算不错了,后来因着莫非救过子洋,才慢慢和戚染花冷淡下来。
如今只庆幸,幸好没有再和他们深交下去。
周芝芝现在和徐巧扇走得近,也听了更多戚染花的恶行,点点头说:“是她为人能做出来的事。”
她把从徐巧扇那里听来的莫大宝和戚染花两人,一个戏耍莫非,一个编排莫非的事说给黄德庆夫妻听。
麻婶拍掌叫起来:“作孽哦!从前我也听她说过几回,还真当信的。后娘和继子嘛,拌拌嘴也是有的,何况莫非打小看着确实像个冲头。后来同他说过几回话,又见他行事大气,想着不是那般不讲理的咧?恐怕是独自过活了,晓得日子艰难,人也变好?原来都是后娘编排的!娃吃了她的苦不说,外头还吃亏,真是可怜哦!”
黄德发想了片刻,摆摆头,他确实没有什么线索。
大家的墓葬基本都是各家有各家的地儿,上百年的光景,几十座墓冢,一般人没事谁会跑别家坟圈里去逛呢。
若问谁家坟头在哪块,也许能说得出来,但要记得别家的祖上几代每人分别埋在了哪里,谁说得上来?
至于莫非想把亲娘的尸骨捡去北山脚葬了,他们都是不赞同的。
娃儿有孝心是好事,可你一个出户的人,又结了契,以后正经香火还不知有没有,何苦带累你娘在地下受苦?
何况为人妻者,怎能不与丈夫合墓?说到底,她是死于生产,又不是莫丰收故意害死她的。
还是想法子找到墓冢,你在世就好好给她烧些香火吧,不枉她为你拼一回命。
若找到了墓冢,到时村里出几户老辈人,去莫丰收家里好好商议商议,把人重新葬入莫家祖坟才是正经,好歹后代的香烛纸钱,她能捡一份享用。
两家人都是眼前蒙黑,只好再去问问别个了,一般人还不能惊动,得关系要好,嘴又紧的才行。
首选当然是莫村长家。
屋外黑沉沉,屋里更低沉。
兰婶没想到这么些年,莫非连祭祀亲娘都是偷偷摸摸的,泪水淌得话都说不出来。
莫清萍低头给几个老头捻烟叶,表情也是十分凝重。
几伙子人聚在一块,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
实在是没想过的,这世上,哪个不是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单只套在自己身上,就受不了。
九死一生生下娃儿,尸身埋得简单也就算了,结果死了还不得安生!
就算人是捡来的,可也是正经出身,是你父母做主拜过堂,上过册的发妻。
周老财接过莫清萍递来的烟叶丝,一边往烟斗里装,一边说:“昨个他娘说来,我还不信,怕不是后生没找着地方。”他抽了一口旱烟,接着说:“清早八早,我背着柴刀特特去丰收家墓园摸了一遍。唉,他祖上几代到他爹娘的都有,就后生他娘不在。那边上方圆十几丈,每个土包包我都细看过,还真没有。”
可见莫非真没说谎,他娘的坟被莫家那夫妻两个抄了,还不知丢去了哪里!
莫村长沉重地说:“回头我也去左右山上寻摸寻摸,他,他们,总不至于故意让野兽叼了罢。”
“......”兰婶刚止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徐巧扇忙搂了婆婆宽慰她,若真是那样,还不能告诉莫非呢。
哪敢想,他若知道亲娘尸骨无存,会有多伤心。
黄德庆叹气:“后生真是个好后生,只可惜了。”
他堂弟黄德发也说:“是呢,小小年纪不容易,如今算奔出来了。若真找不着,还是得叫他放宽心,屋里摆个牌位罢了。回头村里帮他起个坯屋,两个人好好过了。”
村长刚抬头想说莫非已经建了屋子,被莫清萍轻轻推了推,也闭了嘴。
那屋子还没去看过,不晓得是什么样的,莫非又一直说路不好走。
等闲下来,最好家里几人去一趟,起码帮他整条好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