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占卜屋》CTY

4、人鱼（下）

　　街道是普通的街道，和任何居民社区附近的购物街一样，东西走向，全长也不过两公里，东头紧靠几所中学，是一片学区。西边顶头是一片西式公墓，掩映在一片苍翠的松树林中，时常有人来为自家坟墓洒扫，清幽而僻静。

　　并不宽敞的路两边一眼看过去都是非常普通的书局、快餐店、拉面馆之类的，但在这条街道的最西端角，硬是僻出与众不同的一方氛围来。和墓园无关，只因为从今天起，墓园旁边一栋独栋小楼正式挂出营业中的牌子，“魔女占卜屋”开张大吉。

　　说是开张大吉，但整栋房子都采用洛可可式的风格，原本就爬满整栋屋子外墙的爬墙虎任由它继续疯狂生长，茂密到恐怖的程度，营造出潮湿诡异的氛围。本来这栋废屋就被街区的小孩子们当作试胆的鬼屋，新主人却偏偏就是看中这栋废屋的“鬼屋风格”，爽快地将它买下开店。

　　装修时基本没有改变“鬼屋”的风格，从外面看去，唯一的改变就是从上到下的门窗全部换成了黑色亚光面雕花玻璃，屋后院子里堪比丛林的一大片杂草乱木都没有收拾的迹象。
　　饭岛律拿着名片，站在这栋鬼屋前，沉默良久。“HAG DIVINATE ROOM，是魔女占卜屋的意思吧？”他不确定地打量着这栋屋子。

　　下午一放学，睡醒的青岚就咕哝着肚子饿，不知道跑到哪里觅食去了，扔下他一个人到这么诡异的地方来，饭岛律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真鱼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了结。

　　推开黑色玻璃门，触手冰凉，迎面一阵清凉的风从室内扑面而来。一抬头，却被吓了一跳，门前三步远，就是一面影壁，从上到下，整整一面墙上都是一幅“百鬼夜行”绘图，用日本传统的工笔彩绘，生动地绘制出百鬼狰狞丑恶的面貌、张牙舞爪地在人间横行的模样。
　　这面墙左右两边都是黑漆漆的通道，一道优美的声音传出来：“欢迎光临！客人请进到里面来！”声音缥缈轻柔，竟然无法分辨出是从哪边而来。

　　随便走进左边通道，饭岛律绕过影壁，柔和的光线驱散黑暗，他感觉霍然开朗——

　　从外面看来很小的房子，里面的起居室竟然有三十坪见方，整个房间大部分是欧式田园风格，下面是红木地板，原来的木料颜色已经泛棕，可以看出有些年代，被仔细地打上腊，反射着西侧壁炉中温暖的火光——那个壁炉是最让人惊奇的地方，如今这年代，竟然还有人在房子里装壁炉，并且还在大白天烧壁炉！

　　最初的震惊过后，视线又被地板正中央铺设的大块地毯吸引过去，黄色底纹紫色绣边，最稀奇的是这块地毯一反最常见的对称图案，中央用青、红、白、黑四色勾勒出四大片繁复的图案，看着既像图腾又像魔法阵，将这块地毯划分成东南西北四个各不相关的区域。

　　地毯上散落地放着几把高背雕花木椅，墙面上上下错落地挂着数幅油画，以高中生比较稀少的油画知识，饭岛律只能分辨出有几幅大概是希腊和印度的神话传说。

　　壁炉两边是两大排书架，高高的木制书架直达天花板，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书，从上到下密密麻麻深褐色的书脊和着微不可察的纸霉味散发着古老而厚重的气息。

　　书架前却又摆着极赋现代气息的沙发，随意放置着大得夸张的靠背软垫。

　　而在壁炉上、书架边、地板上，散落地摆放着一些古怪的饰品，能认出来的是红色丝绒上托着的水晶球、日本能面、印第安羽冠、狮身人面像等等极富异域特色的饰品，更多的是些叫不出名字的古怪东西。

　　“饭岛律，你来了！”

　　房间东面的一扇雕花木门被打开，缪盈盈微笑着走进来，后面进来的斐双手捧着一只小小的香炉。

　　“请坐！”缪指着椅子，自己坐在了沙发上。

　　斐将香炉轻轻放在壁炉上，然后从沙发后面拖出一个小小的茶几，摆放在沙发和高背椅之间，从几下依次拿出一个茶壶、一套茶杯、一盘点心、一盘水果，然后将香炉也放了上去。做完这些，斐向缪点一点头，便退了下去。

　　饭岛律问道：“占卜屋？请问，你是占卜师吗？真鱼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缪摇摇头，拿起茶壶一边倒茶一边说：“我不是占卜师，但也做占卜生意。其实你应该也能知道的，真鱼是人鱼，她也不可能是你外公的女儿。”

　　连真鱼自称是外公的女儿她也知道了？“那她为什么要我外公的名字？如果她认识我外公，为什么会不知道外公的真名？”

　　缪倒好茶，将一杯推到饭岛律面前，“请！”然后端起另一杯慢慢啜饮。

　　“你应该可以‘看见’很多东西吧？”这茶真是香……

　　“是……”迟疑的语气，律也端起一杯来，喝下一口，真的很香。

　　“饭岛同学能看见很多‘东西’，但其实大部分都没办法叫出名字吧？”

　　“对。”

　　“‘名字’，其实也是一种‘言灵’呢！”

　　“言灵？”

　　“对，人们为什么要给孩子起吉祥的名字，其实在每次呼唤名字的时候，也是一种言灵。呼唤名字，是最简单的言灵，也是一种最简单的咒法。有些能力的人，可以通过一个名字去下咒，是因为这个名字已经通过言灵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这个时候，名字就是一种媒介。”

　　“……所以我外公的名字也是一种媒介？这个和真鱼有关系吗？”

　　她缓缓轻啜一口茶，缓缓扬起嘴角，“有没有关系，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缪意味深长地看着律，他缓缓地眨眨眼，再眨眨眼，手中的茶杯突然垂直向下坠落——落到一只白皙的纤手中。

　　恍惚中，律只听见缪喃喃道：“这个茶杯可是我最喜欢的呢……”

　　然后，他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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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下午的经验，律这次在睁开眼睛后，再次看见满眼的蓝色，就知道自己又到了海里，一点惊惶失措都没有。

　　向四周看看，却发现上面的海面颜色有点深，还有一个白色的凉斑在不停晃动。

　　试着用脚一蹬，他缓缓向上浮起，感觉胸口的海水压力在渐渐减弱，那个白凉斑也渐渐清晰，在他浮出水面的那一刹，固定成一轮弯月的模样。

　　是晚上了啊……

　　他怎么又到了海里，难道又是真鱼的梦魇吗？

　　一双手突然将他硬生生从水里拉起，伴随着关切的声音：“你没事吧？怎么半夜还到海里游泳？”

　　他转头才发现身后水面上就漂浮着一艘小渔船，船上伸出两双手将他拉上小船。

　　饭岛律有些发楞，在看见一张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之后更是半天回不过神来——外公？

　　“年轻人，身体好也不能晚上到海里游泳，很危险的！”柏木递给律一条毛巾，让他把头发擦擦。

　　他楞楞地接过毛巾，呐呐地道谢。外公怎么也在这里？而且，手中真实的触感，和下午梦魇中有些虚幻的感觉明显不同——这里，是现实？

　　蜗牛看他有些恍惚的样子，安慰地笑笑，“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

　　“啊……不用……”律无意识地说，却马上回过神来，上前抓住蜗牛的手臂——温热的？外公是真实的？“虽然有些冒昧，请问……您现在高龄？”

　　旁边的柏木倒是被他吓了一下，蜗牛镇静地微笑，“我今年六十了！”

　　六十……外公是十年前去世的，去世时七十，那么，现在是二十年前的现实？

　　更加恍惚的饭岛律松开手，向后坐到甲板上，二十年前？他刚才不是在那个什么占卜屋里喝茶吗，然后说到言灵什么的，然后……然后呢……？

　　他正兀自发楞，渔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蜗牛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的衣领，才免得饭岛律再次掉进海里，律连忙抓住船舷。

　　“怎……怎么回事？”刚刚才被突然从海里冒出来的律吓掉半个魂的柏木再次筛糠一样抖了起来，为什么只是海钓而已，却遇到这么多的巨浪？难道又是什么东西从海里出来了吗？

　　“柏木！抓紧缆绳！”蜗牛喊道。

　　这次的巨浪和刚才不同，又急又猛，小小渔船在海面浪尖上下翻滚，几次差点翻掉。

　　律双手牢牢抱住船舷，紧闭着双眼就是不放手。

　　然而这浪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小船再次被抛到高空又掉下海面时，一切……突然安静下来……

　　律觉得后背有阵阵凉意拂上肌肤——

　　“你是——人鱼？”

　　外公的声音传来，他连忙回头一看，柏木已经昏过去了，缆绳将他牢牢地缠在甲板上。而船头——一条人鱼正半坐于上。

　　黑中带绿的卷曲长发，从肩膀披垂直而下，遮盖住大半个身体，一直蜿蜒到巨大的鱼状尾部。白中透青的肌肤，近乎透明，这肌肤从纤细的腰部往下，就变成了片片宛若薄水晶般的清透鳞片。那张小巧美丽的脸，就像是西洋绘画中的少女，有着勾魂摄魄的漆黑大眼睛，散发出楚楚可怜的风情。

　　她的头微微上仰，表情落寞，带着丝祈求的意味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老人。

　　“……”她张开嘴，急切地想说着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来。

　　律只能紧抓住船舷，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蜗牛右手突然闪出一道青白色的光，六十的老人却反应迅急地及时抓住白光的尾部，“青岚！这个不是食物！”

　　人鱼被这白光一惊，畏惧地向后缩，又不想就这样回去海里，只能哀求地看着蜗牛。

　　“青岚！回来！”他喝斥道，白光不情不愿地左右摇摆一下，乖乖缩回蜗牛的袖子中。

　　那个白光就是二十年前，还没成型的青岚？

　　“啊……”人鱼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

　　“……你想变成人类？为什么？”蜗牛似乎是能明白人鱼想说的话。

　　“……”一种形容不出的表情浮现在人鱼姣美的脸上，律觉得这一瞬间连月光都没有她圣洁。

　　蜗牛却沉吟了，“为了一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你要放弃人鱼的身份……你知道后果么？”

　　人鱼点点头。

　　“……不行！还是不行！异类之恋，是不被允许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悲切哀求的神情浮现在那张美丽的脸上，她急切地向前爬动，伸手想要拉住蜗牛的衣袖。蜗牛袖中白光冒出半截，她连忙缩手，有丝绝望在那双漆黑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来。

　　蜗牛沉默半晌，律心里却渐渐有些明白了……那个人鱼，应该就是二十年前的真鱼吧……那么她应该能够得偿所愿变成人类吧，只是外公会怎么做？

　　“唉……你这么意志坚决，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只是，但愿你不会后悔……”

　　人鱼使劲摇摇头，然后坚定地看着蜗牛。

　　“那就用我的名字吧，用我真正的名字做媒介，赋予你人类的外形，人类的身份，最重要的是，人类的名字！我姓饭岛，你就叫‘饭岛真鱼’吧！”

　　当“饭岛真鱼”这几个字从蜗牛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眼前的人鱼身影好像屏幕上的影像一样恍惚了一下，然后逐渐变得透明，青白色的光从她身上透射出来，向上升去。

　　在她的身影最终消失的前一瞬间，蜗牛大声地说：“如果你想要变回人鱼，就来找我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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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眨眼……再眨眨眼……

　　就好像电影里切换场景一样，在一眨眼之间，眼前又是那个欧式风格的房间，高高的木制书架，大白天燃烧的壁炉，以及……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茶的缪。

　　“你回来了？”

　　“……啊……我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我们走吧！”缪言行一致地放下茶杯，起身走向大门方向。

　　“走？去哪？”律努力回过神来，好像从昨天开始他就经常发楞。

　　“去海边！现在的时间刚好，也是晚上六点，和二十年前一样！”

　　“真鱼在那里吗？”律马上反应过来。

　　真是反应敏捷的孩子呢！“对！要是不早点去，人鱼就会被你家的吃掉了！”

　　“青岚？”律也有些急了，怎么青岚还没对真鱼死心吗？

　　“我们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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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的红色跑车极速飙车到海边，律脚步不稳地下车，脸色惨白——她的车技简直挑战人类心脏的承受极限！

　　“快看！那边！”缪一下车就看见近海的上空，一火红一青白两道光在半空中盘旋对峙，时而交击在一起，发出明亮的闪光，游蛇状的紫青闪电在海面和天空间游走。

　　虽然知道一般人看不见，律还是连忙跑过去，大声喊道：“青岚！快住手！回来！”

　　邪魅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律，我虽然和蜗牛有保护你的契约，但没有听从你命令的义务！我今天饿了一天，一定要吃掉那个人鱼！”

　　缪也走到律的身边，仰头淡淡说道：“斐，下来！”

　　火红色的光逐渐收拢，最后变成一只巨大的红狐狸的样子，漂亮光滑的皮毛如同燃烧的火焰，九条蓬松修长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他跳到缪的身边，背上趴伏着惊魂未定的真鱼。

　　真鱼微微抬头，对律点头示意。他看着她，这副人类的模样无论如何也和那个月下美丽的水中精灵联系起来。

　　“小少爷，谢谢你！”她轻声道着谢，眼睛里终于流泻出常年被思恋所困的深深悲凉和寂寞。

　　青岚见对手闪了，急速向他们这边俯冲过来。

　　“青岚……！”律来不及阻止，缪抬起手轻轻一挡，冲到他们面前来的青岚好像撞在什么上面，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向后弹开。

　　“青岚……”

　　“律！就是现在！”

　　斐驮着真鱼向海中冲去，律连忙跟上。

　　到了海中，本来一幅精神萎靡模样的人鱼稍稍振作起来，自己滑下斐的背脊，浸到海水里。

　　“饭岛律！快！”

　　律抓住真鱼无力的肩膀，和她有些无力的眼眸对视：“人鱼啊……我来告诉你吧，蜗牛的名字是饭岛伶！你身上的言灵解除了！回复你人鱼的身份，回到大海去吧……”

　　人鱼周身的海水在他说完之后，突然急速旋转起来，迅速形成一个漩涡。

　　斐叼住律的衣服，将他拉到半空中，逃离漩涡的吸力。

　　旁边撞晕头的青岚终于又冲了过来，但看见人鱼已经被漩涡包围住，发出一声惨叫：“我的晚饭——！”

　　但是已经晚了，人鱼彻底潜入海水中，那里是她的故乡，没有任何妖怪能够伤害潜入水中的人鱼——即使是青岚也不行！

　　漩涡中有点点光芒闪耀，然后海面上浮起一个漩之后，光芒消失，漩涡也消失，一切都归于平静。

　　青岚长长的身子摊在沙滩上，巨大的眼睛里不断流出泪水，伴随着抽抽噎噎的呜咽：“我的晚饭……从昨天忍到现在……今天一整天还什么都没有吃……”

　　站在旁边的饭岛律觉得有些丢脸，理也不想理它，径自走到缪和斐的身边，诚恳地弯腰行礼：“谢谢你们的帮助！”

　　“不用谢！我们并不是免费地帮忙！”火红色的九尾狐说出人类的话语。

　　“啊……？”

　　“没什么！人鱼总算是回去了！大功告成！”缪干笑两声，掩饰地扯开话题。

　　“是啊……为了爱情而到人类的社会中来，应该过得很辛苦吧……不然也不会想要回去……”

　　“这次你可说错了哦！她过得很幸福！”缪的视线转向茫茫大海。
　　“二十年前，人鱼就已经思念那个男人整整十年了！那十年间她夜夜在海上唱着只有人鱼能听懂的思恋，而这歌声却在她整整唱了十年后被你外公听到了！所以，你外公才特意到海上去，就是为了见这个痴情的人鱼。”

　　“外公给了人鱼人类的身份，这我知道。那么后来呢？她后来找到那个人了吗？二十年间，人鱼都没有跟我外公联系吗？”

　　“是的……二十年，她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人类世界中过了二十年！在这个世界上，要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都难，不，大海捞针对人鱼来说并不难，但在她连基本的生活常识和谋生能力都没有的情况下，我都不知道人鱼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妩媚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淡淡的悲伤。“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她爱着的人……”

　　“她变成人类之后，又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那个人。但那个时候距离他们初次见面，已经有二十年了，人鱼爱慕的少年早已经结婚生子，已经不可能认出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鱼了，更何况人鱼的模样已经完全改变！”

　　律沉默了，一种忧伤的气氛仿佛从海面上压过来。斐静静地站在一边，九条尾巴轻柔摆动，专注地听着缪讲述这段故事。

　　“人鱼找到那个人之后，虽然非常失望，也非常伤心，但她还是不想离开好不容易找到的爱人。于是，她又在那个人的身边，在能够看到他的地方，远远地看着那个人，一直一直……看了十年……”

　　一直一直地看着那个人，人鱼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她看着爱人，却不能上前去跟他说话，甚至不能让他注意到自己，那个忧伤的人鱼，就这样度过了又一个十年的时光么？这样的爱情，还能叫幸福吗？那个人鱼就甘于这样的远远观望，思念着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爱人……

　　“十年后的现在，那个人出车祸死了，人鱼终于死了心，想回到大海里去。所以，”缪收回视线，看向律，“她才找到你家去，想知道你外公的名字，回复成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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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说完了这些，三个人都把视线投向已经没有人鱼的身影的大海，一时陷入沉默。

　　半晌，她拍拍斐的皮毛，“都结束了！我们走吧，斐！”

　　“再见！”最后一声是对着律说的。

　　饭岛律怔楞了一下，看见他们离去的身影，低声说道：“再见！”他有一种感觉，他们是不会“再见”了……

　　“呜呜呜……”低声的呜咽从身后传来，他回过身，用有些锐利的眼神看着还摊在沙滩上的青岚：“你还不起来？昨天晚上不是偷吃了厨房里的裙带菜吗？还说没吃东西！”

　　“啊？裙带菜？那不是我吃的啊！我是真的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啊！呜呜呜！你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吃饭！”

　　“不是你吃的？那是谁吃的？”

　　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缪扬扬手，丢过来一句：“对了，据说人鱼的主食是裙带菜！如果要养人鱼，这个可是常识！”

　　谁要养人鱼啊？！饭岛律的反驳声渐渐远离，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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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

　　“什么？”

　　“你拿到人鱼泪了吗？”

　　“呵呵！凝聚了人鱼三十年思念心血的精华奇珍，当然不会错过！”她手心向上伸开，上面滚动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真珠，发出的光芒和人鱼在海面上消失前冒出的点点光芒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