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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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轻女子伸手要接过汤碗，夏弥尔却往回拿。
“尔乃生魂，还不速速归去！”
“可是我死了啊，我已经死了，我要喝孟婆汤，喝了忘得干干净净然后去投胎。”女子固执的伸手要汤。
夏弥尔道：“阳寿未尽，不可投胎。”
女子道：“我已经死了，怎么还会阳寿未尽？”
夏弥尔心说我怎么知道，但碍于自己现在是孟婆，便耐心说道：“吾没看错，你确是生魂。”她叫一声来人，便出来两个阴兵拖她离开。
那女子顿时大喊大叫，“我不走我不走，我已经死了，我就是已经死了！”但无人理会。阴兵非常尽责的把人拖走了，其他排队的人各个神色冷漠漠不关心的收回实现，在队伍中小步小步的挪动着。
这件小事很快风过无痕。夏弥尔继续当自己的孟婆。不知是自己的业务熟练了还是其他人看着自己觉得可亲了，就有人开始试探着找夏弥尔搭话，说自己是怎么怎么死的。
这不，一个年轻的穿着朋克风的机车少年，还没排到他，就先打了招呼。
“孟婆啊，你是新来的吗？”夏弥尔不理他。他也毫不在意，继续道：“孟婆啊，我真是好可惜，我才二十岁，我这怎么就死了呢？实在是英年早逝啊！”
“孟婆啊，我刚刚在望乡台看到我爸妈，他们才四十多，因为我飙车撞死，俩人一夜白了头，我看到真是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我对不起我爸妈呜呜呜呜……”
夏弥尔递过去一碗汤，示意少年该喝了。
这家伙擦了擦鬼眼泪，抽抽噎噎的问：“那啥，能不能给我换个碗？你想，每一个人都用同一个碗喝，是不是有点不太卫生？我不想跟几千几万个人间接接吻！”
你很有想法。跟我想的一样。夏弥尔暗忖，我要是有别的碗我能不知道换吗？也不说话，就是一双眼睛不转圈的盯着这小子。
就给他看的毛毛的，“那啥，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没别的碗咱就算了。”但他接过碗却不立刻喝，还问呢，“喝了这碗汤，我就什么都忘了吗？所有的，全部的，都会忘记吗？”
不等夏弥尔说话，后面排队的人就叫嚷了，“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大家都等着排队呢，你磨磨唧唧在这里说什么呢！要喝赶紧的，不喝让阴兵给你抓起来！”
机车少年也不是个好脾气，登时就把碗重新塞回夏弥尔手中，瞪着说话那人，叫嚣：“你急什么，都死了你急什么？急着去投胎啊！”
那人就说：“是啊，就是急着去投胎的。”
少年一噎，往他后面一站，再把他往前一推，“你急着投胎你先来。”
也行吧。
那人就先喝了汤，汤一下肚，前尘往事尽消，前一刻还跟人吵的急赤白脸的，下一刻再无任何情绪，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跟着前面的人走了。
又轮到那机车少年了。
他还是来搭话，“那啥，我想问，喝了孟婆汤真的会去投胎吗？”
“会。”夏弥尔说，声音却是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冷冽的调子。
“要是不喝，行吗？”
“你不想喝？”
“可以吗？”要是不喝去就投胎，就可以带着记忆，这也算是一种重生，有现在记忆的指导，不说跟重生小说那样神官发财成为人生赢家吧，自己一定能少走很多弯路，最重要的是爸妈，重来一次，一定要对爸妈好，不让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夏弥尔开口：“汪星辰，死于车祸，享年20岁。你想保留今生的记忆去投胎，不可。”
机车少年脑袋上的毛耷拉下来。
却听夏弥尔说：“你对自己今生不满意，若给你机会重新作为汪星辰而生，你可愿意？”
机车上面汪星辰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张着嘴巴半天才说：“您的意思、您是说我可以、可以重生？是吗？我没理解错吧？”
“然。”
自己的猜测被肯定，汪星辰激动的抱着头又蹦又跳，鼻涕眼泪乱飞，叫着爸妈，他这幅德行以及传达出来的信息让后面排队的人都议论起来。
“重生？！真的假的？”
“如果我能重生，我先去买彩票！中他一千万！然后我要买房买车，我要投资，我要成为亿万富翁！我还要娶七八个老婆生十来个娃呵呵哈哈哈！”
“重生什么？！我不重生！我要重新投胎！算了，我连投胎都不想，下辈子我不要做人了！熊猫，给我当熊猫行吗！？”
“孟婆大人，我不想重生，我就想下辈子换个性别，我想当男人！”
“我要重生，这辈子有太多遗憾，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我我我！让我重生！”
一时间这些麻木等待的“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汪星辰却过了最开始的兴奋劲儿，“孟婆大人，我妈说了，要得到就得付出，我想重生，您可有什么要求或者条件？”
夏弥尔道：“重来一次，依然是二十而亡，你可能接受？”
汪星辰愣了，“依然是飙车死掉？那我重来一次的意义是什么？”想了想又说：“不对，我既然重生，我自然不会再去飙车，我连快车都不开了，我怎么会重复之前的命运？”
夏弥尔端出一碗汤，“喝吧。”
少年又不解了，“我要带着记忆重生，为什么还要喝孟婆汤，我要是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一切，我还能改变我的命运吗？”
夏弥尔却不答他，手一抬，那汤碗里的水流进了汪星辰的身体里，只一瞬间，他变得透明，再接着，消失在众人眼前。
排队的“人”们再次议论起来。
“他怎么了？”
“他死了吗？是不是孟婆杀了他？”
“他是不是已经重生了？”
“到底什么意思？”
夏弥尔自不理会，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有那愿意喝的，自然干脆的端着汤碗喝下去，跟着要去投胎的人走向去投胎的路，有那提出想重生的人，夏弥尔也答应，还有那犹豫不决的，便让他们另起一队，站在旁边慢慢思索。
夏弥尔看他们那样，也不由得想，要是自己也死了，会不会是同样的场景？只不过那时候的孟婆不是她，而她则成为了排队中的一员。那她呢？她的选择会是如何？今生的遗憾呢，会不会想要去弥补？若再重新去投胎，有这样重新来过的勇气吗？
又想起每日在公交车上看到的那些生长在人身体里的黑色的褐色的脏脏的东西，在他们看到的人身上变幻的颜色，不由再次生出众生皆苦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人脱离苦海呢？人生一世，从小到大，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总免不了受些委屈，总免不了吃苦受罪，有的人穷尽一生到死的时候该满足的愿望得到了满足，死也甘愿，更多的人带着这样那样的痛苦，带着许多无法与人言说的遗憾，走上黄泉路，饮下孟婆汤，这就要开始了下辈子，可是下辈子许是对上辈子的重复，如是反复，人间到底是我们生存的家园，还是一座无尽轮回的监狱？
连着做了几天的孟婆，夏弥尔见识了许许多多的人，也从他们身上窥探到关于死亡的一些真相。
而在大约一周的时候，夏弥尔的孟婆生涯中遇到了一位熟人。
年轻貌美却满脸阴沉不想回去只想死亡的那个少女——米冰蓝。站在“人”群的队伍中，她几乎可以说是最闪亮的崽，那一身辉光，老远就让夏弥尔看到了她。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夏弥尔对着伸着手的米冰蓝说：“回去。”
米冰蓝却异乎寻常的固执，“我不回去，我已经死了，真的，我真的是已经死了的，求求你不要让我走，我真的不想回去。”
她那伸过来的手，手腕上一道极深的伤口，两边的皮肉带着筋骨都翻开了，看的出来割腕时用力非常，她确确实实是想要死的。
夏弥尔心中升起来一丝同情，既然真心求死，何必非要还生，若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求死，那又有何意义？
但她还是开口：“阳寿未尽。”
米冰蓝捂着脸呜呜呜的哭起来，她哭得实在凄惨，让人听得也十分辛酸。
“你回去吧，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你看他们若是能继续活，谁又愿意死呢？”
这话一出，顿时很多人都附和起来，“是啊是啊，要是能活，我才不想死！”
“姑娘啊，你这么年轻，好死不如赖活着，现在艰难点，熬一熬，熬过去了就好了，苦尽甘来嘛，人活着就是这样。”
“说的是嘞，这会儿子孟婆汤喝了，要是下辈子你还是觉得一点不如意就想死咯，那这辈子和下辈子又有啷个区别嘛！”
这些过来人语重心长的劝解并没有让这姑娘得到安慰，她几乎是愤怒的瞪着这些人，眼珠子都是红的，“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不是我，凭什么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审判我！凭什么！”
人家也是好心才说两句，大家都死了劝你两句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但一番好心被人这般说，都有些讪讪的，干脆闭嘴不再多言。
米冰蓝就看夏弥尔，“孟婆大人，求你让我喝孟婆汤吧，求求你了。”
夏弥尔说：“你既然已经回去一次，为什么不努力改变命运呢？”
米冰蓝的愤怒就转移到了夏弥尔身上，但到底畏惧于“孟婆”的身份，压着怒意：“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努力，我努力了，但我根本改变不了！”
“老天给我这样的命，就是让我吃苦受罪，前面那些年我认了，现在我不想要了还不行吗？”
夏弥尔说：“既然你认可天命之说，那命就是命，你今生享年73，还有近五十年的寿命，那你现在就不该死。”
米冰蓝听得更绝望了，张牙舞爪要来抢夺夏弥尔的孟婆汤，但碗边都没摸到，就被捉着送走了。远远地还能听到米冰蓝在喊：“我会回来的！我还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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