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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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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弥尔以为米冰蓝只是她实习孟婆期间的一个小插曲,却没有想到,这是一段长长的连续的完整的插曲,在她旁观时,不自觉的,她也成为米冰蓝人生中的重要一部分。
第三次见到米冰蓝,她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茫然地排在队伍中,不知这队伍去往何处,也不敢出生询问,就这么排了许久,学着前面人的模样,怯生生地伸出手。
夏弥尔却是愣了,“你怎么又来了?”不仅来了,还变小了?
米冰蓝也吃惊,“你认识我吗?我来过这里?”
夏弥尔还没回答,就见站在旁边思考人生的一队人里有人抢答道:“认识的,认识的!”
“上回来你年龄挺大的,怎么还越活越小了?”
“就是啊,咱也不懂,咱也不敢问。”
米冰蓝被这诡异的人诡异的回答更是吓到,声音都发抖,“这是哪里,我怎么会来这里?”
夏弥尔想说你怎么来的我怎么知道,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好吧,她还真知道,就在刚刚一瞬间,她看到了。
语气不由得放软了,“这是梦,这里是你的梦境。”
这个解释让米冰蓝大松一口气,就不那么害怕了,“我怎么会做梦,梦里来这里呢?”
思考人生队有人张口就想说话,被夏弥尔一个瞪眼憋了回去。夏弥尔说:“梦嘛,梦里什么都有,许是你曾经在哪来看到过这里,梦里就来了。”
“这、这样吗?”
“嗯呢。”
“那你们都是我梦出来的吗?你们在干嘛?”
“嗯呢嗯呢。”夏弥尔应付着。
“劳资要投胎!你们在这里干嘛呢,哄一个鬼小孩儿?!耽误劳资的时间!他妈的@#¥%%…………”一连串的脏话骂出来,小女孩吓得都快哭了。倒不是被他的语气吓到,实在是这人的外形……
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光着的上半身上遍布龙虎纹身,面黑竖目,看起来像是混社会的,更可怖的是这人脑袋被削了半截子,那创口又是红又是白的,看着又血腥又恶心又恐怖。
这大汉怒目圆睁,朝前进一步推了一把米冰蓝,这可怜的小女孩一个踉跄摔了出去,亏得夏弥尔眼疾手快接住了,才没有摔出去,但被这一变故吓得,米冰蓝哇的就哭起来。
众人都用目光谴责纹身大汉,但他毫无在意,恶声恶气说:“轮到我了!”
夏弥尔叫阴差,“此人怎会混进来?”
阴差也苦啊,这他们怎么会知道?明明看守很严格的!
“大人……许是……”一个看着年纪长的阴差解释说,“许是,此人心中并无鬼神,只信人死即可投胎吧。”
这也有道理,古人言“信则有不信则无”,此人只认为死就能投胎,便直接来了,若非有这样的变故,还真的让他喝了孟婆汤便投胎做人了。
夏弥尔便道:“把人压下去,该如何走便如何走,阎罗殿里走一遭,轮不到他不信。”
“是!”
米冰蓝缩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老人就想哄哄她,但她见人就怕,越是要哄她,越是恐惧抗拒。
索性夏弥尔说:“别哭了,我送你回去吧。”
对这个年轻的女子,且一开始就说认识自己的人,且刚刚救了自己的人,米冰蓝是信任的,便扬起还挂着泪痕的脸,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夏弥尔,“真的吗?”
“嗯呢。”
便牵着米冰蓝的手,一步跨出。好似有空间的波纹在颤动,待波纹消失,二人已经不见。排队的“人”们面面相觑。
“这就走了,那咱们咋整?”
“孟婆走了,我们找谁喝孟婆汤?”
“上着班儿呢,咋的就翘了,这不合适吧?”
“哎呀我去!”
咋的了,却见一个新的孟婆出现了,面容苍老,手如枯柴,看起来极难亲近。
这老人动作熟稔的盛汤,递给每一个排到跟前的人,但一语不发,也让人不敢说一句话。
夏弥尔自然不知道这些,她一脚跨出,便带着米冰蓝到了一个满是鸟语花香的地方,很多人坐在绿色的草地上,一边聊天,一边吃带过来的零食,还有人带着工具在做烧烤,更多的小孩子,在草地上追着皮球踢。太阳很温暖,微风很和煦,小孩子们的笑声更是让人忘却一切烦恼。
米冰蓝站在外围,眼馋的看着,脚步却不动。
夏弥尔轻轻把她一推,到了那群玩球的孩子身边,就有那自来熟的女孩叫她一起来玩,牵着她的手在草地上跑来跑去。
米冰蓝开始还有点害羞,但吃了人家塞进嘴巴里的零食,摔倒被扶起来后,就跟着人一边跑一边咯咯咯的笑。
第二天,这小丫头又来了。夏弥尔送了她一个飞翔的梦;第三天,夏弥尔将她变成了一条鱼在海里探险;到了第四天,夏弥尔说:“你总是这样半夜跑出来,要是遇到坏人被吃掉怎么办?”
第三天,米冰蓝先是被吓了一跳,捂着嘴巴好一会儿,又放下,那双眼睛被长长的睫毛遮住里面的光,“被吃就会死掉吧?”
“嗯呢。”
“死掉会怎样?变成鬼吗?”
“死掉的话,作为米冰蓝的你就再也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我也不想我在。”
夏弥尔便明白了,这孩子只怕已心存死志,她对自己存有极大的厌弃,每到夜晚,竟不愿在身体里待着,只一个劲儿的要出去,逃出去。
她顿时心生怜惜,张开手臂做出拥抱的姿势。米冰蓝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的渴求几乎要溢出来,但她又那样的恐惧,恐惧的不是夏弥尔,而是得到和失去,得到的越少,每一份得到便显得越发珍贵,而这珍贵的得到要是失去了,便越是肝肠寸断。即使她现在这么小,可是她已经体会的很深刻了,而这份深刻会镌刻在灵魂里,会延续到她的此后余生,在遇到的每一件事上,提醒她——你不配拥有,即使你得到了也总会失去,这是你的命运,这就是你的命。那么那么的渴求,而又那么那么的害怕,那么那么的小心翼翼,然后又一次又一次的痛彻心扉。即使不看她的命线,夏弥尔也大概的猜得到。
这是她学到的第一课,是夏之梦教给她的,然后在一个个哀思的灵魂身上看到的。
看米冰蓝想抱而不敢抱,夏弥尔温声说:“没关系,抱一下吧,反正天亮之后你就忘记了。”忘记了,就不存在失去,就好像不曾拥有。
米冰蓝的眼睛一下子湿了,她几乎是扑过来的,紧紧地抱住夏弥尔,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
这种拥抱的温暖,这温暖带来的心安,让人又想哭了。
这个梦让夏弥尔心里也怪难受的。她看过两个米冰蓝的一生,也看到了7岁的米冰蓝的一生,可以说毫无改变,她几乎是陷在那个怪圈里,走过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就像是那只巴普洛夫的狗,她已经不敢再去挑战,只机械的等待着重复的命运。
可是她本该是73岁无疾而终的啊,她规划好的人生蓝图,虽然童年不幸,但历经磨难,终于苦尽甘来。
可是啊……
如果有办法,夏弥尔其实很想帮帮她,但是她能做什么呢?给她编织一个又一个美梦,劝她咬紧牙关继续忍着,还是冷眼旁观?
如果像夏之梦那样,她能“成为”对方,在无形中影响对方,破除心结,自然能帮助她心生。然而她并试过了,她并不能。
日子还要继续过,白天在单位上班,晚上在地府上班,白天有工资,晚上没薪水,就这么见着千奇百怪的人,见识千奇百怪的人生。夏弥尔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米冰蓝。
这个几面之缘的小女孩成为一段已经远去的小插曲,记录在她的档案本上,虽不曾忘记,却也不会想起。
然而,就在某天晚上,夏弥尔刚出体,一脚就踏入一个黑色的空间。
里面是绝对的安静,绝对的黑暗。
夏弥尔走了许久,既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没有见到任何其他的生物。
她也谨慎的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只安安静静的坐下来,细细的感受着。
忽然,这黑色的空间腾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铿锵”的响动打破了绝对的安静,铁笼子是银白的,在这黑色的空间里显得很刺目,而更刺目的是铁笼子上挂着的一把把不同形状的锁。
接着,一个身形似乎是女人的人,穿着一把满是刀片的衣服,拖拽着一个小女孩往这笼子走来,她动作非常粗暴,袖子上的刀片无意地割着小女孩的手、胳膊,伤口处鲜血淋漓,而受伤的小女孩委屈而恐惧的看着这女人,嘴里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女人开了锁门,一把把她推了进去,然后干脆利索的锁了门,转身就走。
小女孩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痛,爬着走到铁笼子的一角,像一只受伤的小野兽一样蜷缩了起来。
夏弥尔慢慢走近铁笼子,心里的那个猜测就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