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图灵》绝歌

12、第 12 章

　　图灵心说：“天灵图之魂？这不就是器灵么？”

　　她随即又觉不对劲，器灵有意识，而这东西跟了她三辈子，从来没有显现过意识，它跟寻常法宝也有极大不同，她没听说过有什么法宝器灵会附在魂魄中跟着投胎转世好几辈子的。

　　轰隆隆的重物摩擦声将图灵的意识拉回到现实，她睁开眼，便见到门上的浮雕全部亮了，面前绘有蛇形图案的山岭更是格外耀眼。

　　她撞破额头沾到浮雕上的血，在渗入浮雕中以后，化成血光笼罩住整块浮雕，似正在唤醒沉睡的山林，浮雕就像是活了，青葱的山川有云雾流转，山岭间盘旋的河流奔涌咆哮，瀑布飞流直下，一眼望去，仿佛微缩世界。

　　巨门则在剧烈颤动，有灰尘刷刷落下。

　　约摸过了两分钟，随着巨门挪动的幅度变大，图灵才看出来，这扇对开的巨门居然正在缓慢地往内打开。

　　不知道门后有什么。

　　她有些紧张，还有点激动。

　　阿雾抱着图灵，迅速朝着门内蹿去。

　　霜雪从浮雕被点亮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纵身一跃便追上阿雾，伸手就去抢让她单手抱在怀里的图灵。

　　阿雾觉察到霜雪的动作，脚尖用力在门上一点，连续几个飞蹿，在避开霜雪的同时，穿过了门缝，落到了门后面。

　　面前是不大点的山洞，山洞底部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有黑雾从洞底涌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腥臭味。

　　霜雪来到阿雾身边，瞥了眼旁边的山洞，便朝她发起攻击和抢孩子。

　　阿雾纵身一跃跳下山洞，攀着光滑的岩壁飞快地往下滑落。

　　霜雪一心要把图灵夺到手里，跟在她的身后紧追不舍。她叫道：“阿雾，把孩子给我，我可以不杀你。”

　　阿雾对霜雪的话，半个字都不信。她相信只要有机会，霜雪不仅会杀她，更不会放过图灵。她扭头朝着紧追不舍的霜雪冷冷一笑，双脚用力地岩壁上一蹬，跃离岩壁，纵身跳入面前深不可测的深渊。

　　霜雪下意识伸手朝她抓去，却是抓了一空。她下意识觉得阿雾不可能自杀，且知道底下极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蛇宫，当即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跃下去。

　　在她飞速下坠的同时，丹田处突然涌现起一个黑色旋涡，紧跟着一道黑雾飞出，化作体型庞大的黑色巨蛇驮住了她，在空中一个翻腾，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笔直往下，朝着飞速坠落的阿雾追去。

　　图灵没想到阿雾说跳就跳，飞快下坠的失重感让她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吓得正要大喊出声，忽然看到山洞底部有一道白光呈直线状疾往上飞来，转瞬间便到了跟前，化成一条泛着白朦朦光泽的丈余长、碗口粗的白蛇，绕着她俩转了圈，掀起气流将她俩托住。

　　她俩被气流托住停在空中，白蛇则围在她俩身边不断盘旋。

　　头上带着霜雾俯冲下来的黑色巨蛇骤然刹住俯冲之势，在距离白蛇好几丈外停下，呈臣服状压低脖子俯下头颅。

　　霜雪骑坐在蛇头上，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一幕，脱口惊呼道：“蛇王？”

　　蛇王？图灵打量着面前泛着朦胧微光的蛇，它只有成年人手臂粗，比起黑蛇来小得它们哧溜一口就能把它当成面条吸到肚子里，哪里看起来像蛇王了？

　　她正在惊疑中，面前的白蛇倏然化成一个身材极有曲线感、身材好到爆炸的年轻女子，她的眉宇间还带着青葱稚气，眼里亮晶晶的像泛着光，眼里都是惊喜，张嘴吐出人语，“我感受到召唤的力量，我族可以从这破废墟里出去了吗？”

　　图灵看看盯着自己说话的蛇王少女，又看向阿雾天女，心说：“她在跟我说话？什么叫召唤力量？”

　　阿雾告诉图灵：“图灵是天灵图之魂，而天灵图则是天地山川万物之魂，能与天地间的所有生灵沟通。”

　　图灵问阿雾：“她在，跟我，说话？”

　　霜雪见到蛇王化成少女便震惊不已，再看半岁大的奶娃儿竟然像是已经懂事般知道跟人交谈对话，更是惊呆在当场。

　　阿雾说：“是的。”

　　蛇王满脸期盼地看着图灵，问：“我族可以从这里离开了吗？”

　　图灵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哪敢随便回话，说，“我小，做不，了主。”

　　蛇王说：“你可以的。”

　　图灵闭紧嘴，不松口。

　　阿雾说：“你可以先跟着我们，等图灵长大一些再回来。我们是被追杀，一路逃命到这里的。”她说完，意有所指地看向离她们不远的霜雪。

　　霜雪身上的汗毛刷地一下子立了起来，转身就想跑，奈何她所骑的蛇灵已经不听使唤，还站在原地不动。如果面前的白蛇所化的少女真是蛇王，她要杀自己，蛇灵只会把她送到蛇王跟前去送死。她不敢耽搁，纵身一跃，从蛇灵的头顶上在空中化成一道弧线，跃到布岩壁上，手脚并用在地岩壁上飞蹿，一个腾挪数丈高，很快便出了山洞，趴在洞口处俯身张望。

　　蛇王看看霜雪，又看了眼阿雾，心下了然，说：“你们是同母所出？”她又看向图灵，问：“要我帮你杀了她吗？”

　　图灵才不想欠蛇王人情，要对付霜雪，等她长大点，她自己就能料理掉。欠下蛇王人情，还不知道要拿什么还呢。她一口拒绝，说：“不用。”考虑到阿雾想请蛇王对付霜雪，又说，“收回，她的，蛇灵。”

　　蛇王灿然一笑，对图灵说：“我族与天灵族有契约，定下守护契约后，即便是死，也永不背弃。”

　　图灵心说，“不同意，你还笑得那么开心。”

　　蛇王又说，“除非蛇王有令，或受天地感召。”

　　图灵眨眨眼，心说：“什么意思？”

　　蛇王说：“此刻，它两样都占了。”

　　图灵心说：“然后呢？”

　　霜雪没见到蛇王追来，自己的蛇灵也停在原地没动，正在诧异它们怎么没追来，便见蛇王的肚下突然浮现起圆形的光圈。

　　图灵只觉左脸的胎记又开始发烫，脑海中响起蛇王的声音，“是否要解除她与护法蛇灵的契约？”

　　图灵说：“是。”

　　话音落下，蛇王脚下的光圈飞出一道光芒击中了护法蛇灵下颌处的命鳞，打得上面飞出一道闪烁着奇怪纹路的红光，那红光在空中持续两三秒钟时间，便散了开去。

　　护法黑蛇的气息一下子就萎靡了下来。

　　趴在洞口张望的霜雪只觉丹田中的契约轰然炸碎，溢散出来的力量震得她的丹田、内脏当场渗血，痛得她的眼前一黑，溢出来的血顺着气管和食道涌到嘴里，她哇地一口吐出鲜血，想要吸气，却被血呛在嗓子里，难受得倒在地上，想咳嗽又咳不出来，缓了好一会儿，等到气管里的血都喷了出来，这才找到自己的呼吸。

　　她喘了两口气，调整好呼吸，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见到蛇王正带着阿雾和图灵往上飞来，吓得她下意识想逃。可她现在身受重伤，根本逃不掉，于是以手指就着自己的血，迅速在地上画出一大片血色符号，把自己围在中间。

　　阿雾飞到地面，正想解决掉霜雪，一眼见到地上的图案，再看到口鼻流血的霜雪死死地盯着她，用沾满血的手在脸上也画了道血咒，停止了动作。

　　这是血咒烙印，霜雪要是死在她手里，血咒烙印会在她身上留下标记，她脚下的血遁咒术能瞬间吸收光霜雪的所有生命力，护着她的魂魄回到她们的母亲那里。

　　以母亲对霜雪的珍视程度，一定会杀了她，甚至还会迁怒到她所守护的寨子。

　　这里是魔鬼窟深入的蛇宫出入口，她在水湖寨待了六十多年，才摸清楚地下的情况，霜雪身受重伤，想要从这里找到路、避开蛇卫的攻击活着离开，可能性极低。

　　阿雾决定留霜雪在这里自生自灭。

　　她绕过霜雪，朝着门口走去。

　　蛇王走到霜雪身边时，歪头打量着她，犹豫了下，说：“我蛇宫大门里不留外族，哪怕你是天灵族也不行。”伸手拖住霜雪，把她从血咒图纹中拽出来，拖着她往外去。

　　她对阿雾说：“我可以帮你杀了她。”

　　阿雾说：“她要是死在这里，我阿母一定会来探蛇宫。我阿母是天灵族现任族长，霜雪是我母亲子嗣中最有希望成为少族长的人，她要是死了，族长位置会落到别家。”

　　蛇王说：“她当族长？她不行。”

　　阿雾默然，没有问为什么不行，也没反驳蛇王的话。

　　图灵看看蛇王、阿雾和霜雪，也没有说话。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且标准都不一样，她不了解情况，哪知道行不行。

　　倒是这蛇王，居然能变成人，按照修仙界的标准来说，是化形大妖吧？她上辈子族里修为最高的老祖修行境界就是化神初期，让她家成为盘踞一方的修仙大家族，其势力范围堪比一个小国家。

　　可是蛇王并没有半点化神境的威势，更没半分稳重，眉眼带笑一派天真活泼的模样，走路拖着个人都不影响她蹦蹦跶跶的，衣服也是穿得相当清爽，三点式的，胸前一块抹胸，腰部一块三角布，泳装都能比她多遮个屁股腚。头发倒是蛮长的，不知道是不是得了白化病，连头发都是白的，发质非常好，比刚做完头发保养还要丝滑，随着她的大幅度动作，连头发都带着跳脱劲。
　　没一会儿功夫，她们就来到巨门处。

　　守在门口的蛇群，见到蛇王出来，原本高高竖起的脖子纷纷压低，像眼镜蛇一样鼓起的脖子也收了起来，一条条蛇把脑袋压得低低的，恭顺无比。

　　蛇王把满脸屈辱还不敢说话的霜雪扔到巨门外，她看了眼巨门和满地白骨，转身，面对巨门，一滴鲜血从她的眉心飞出，化成一团红光笼罩在大开的巨门上。

　　刹时间，巨门弥漫上一片淡红色的血雾，上面的景象像是再一次活了般。巨门颤动，在轰隆巨响中缓缓关闭。

　　她站在巨门前，仰起头，看着缓缓关上的巨门，神情变得凝重肃穆，就连眼神都变得幽沉，全无之前的嬉笑颜开模样。

　　图灵猜测，这扇门可能在当初这里塌方、布满裂缝，以及地上这些修仙者闯进来时，抵挡住修仙者继续前行，它保护了冥蛇一族，但同时，也把它们困在了门里。现在门虽然开启了，但冥蛇族出于某种跟天灵图之魂有关的原因，还不能出来。

　　阿雾知道原因，又想借蛇王力量对付霜雪，所以让蛇王跟着她们。

　　蛇王等门合上，又站了片刻，这才转身，眼里又有了神彩，满脸笑意地对图灵说：“走吧。”她极为开心。

　　她还没有见过蛇宫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很快就能见着了。等她去到外面，相信用不了多久，蛇族就能离开塌陷的蛇宫废墟，重现曾经的辉煌。

　　阿雾和蛇王对路都极熟，她俩的速度也都很快，没一会儿便把伤重走不快的霜雪远远抛在了后面。

　　她们一路疾行，没过多久，便走了魔鬼窟，来到裂缝外。

　　此刻，外面已经是天朦胧亮时分，今天的天气不错，天边出现朝霞。

　　蛇王看着铺满雪的世界，踩在洞口积雪上的脚丫子，脚趾头抠了抠冰凉的雪，嘴里发出“咝咝”声，问阿雾和图灵：“这就是长老们口里所说的冬天？”

　　她这一路过来，见到好多蛇都在盘着身子睡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亲眼见到还是很震惊。这跟想象中一样。她想象中，出来见到的是到处绿绿的、有阳光、有很多猎物、很暖和的时节。

　　图灵看着三点式着装的蛇王，再看看虽然有太阳，但还刮着寒风，且铺满积雪的森林，都替蛇王感到冷。她问：“要不，你回去，冬眠？”

　　蛇王满脸倔强地说：“不，我是蛇王，我不冬眠。”最多就是困了打盹。蛇宫里有地热，不冷！

　　图灵是困了，又困又饿。她调整了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缩在阿雾怀里睡着了。

　　蛇王看着小小软软缩成一团的图灵，再看向一头扎进雪地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的天灵族人，搓腾让风吹得发冷的胳膊，用白嫩嫩的脚丫子踩在雪地上试了试温度，冰凉刺骨，脚都要冻僵了。她咬咬牙，快步追上阿雾，说：“你脚上的兽皮给我。”

　　阿雾不理她，并且加快脚步往回赶。

　　蛇王紧跟在阿雾身侧，见要脚上的兽皮不成，又指向阿雾身上的兽皮，“这个也可以。”

　　阿雾停下来，默默地从兽皮长袍的下摆处割下一大截，分成两块交给蛇王。她又把捆图灵的兽皮绳捆下一些，呈给蛇王。

　　蛇王拿着兽皮绳和兽皮，在脚上、身上比划，不知道要怎么裹上去御寒。

　　阿雾见状，先把怀里的图灵调整了下位置，避免蹲下身子时压到她，然后拿过蛇王手里的兽皮和兽皮绳，把她的脚包裹起来，又再用绳子系好。

　　蛇王的脚上有了兽皮鞋，摸摸光溜溜的胳膊和屁股腚，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雾身上的兽皮袍子，眼里写着：想要。

　　阿雾无视了蛇王的眼视，扭头继续朝着水湖寨赶去。蛇王都能从蛇变成人了，冻不死，但这么冷的天，没有衣物御寒，能把她冻死。

　　蛇王衣着清凉，顶着寒风，踩着积雪，跟着阿雾一阵狂奔，跑了小半天时间，到了水湖寨外。她隔得远远的，便闻到空气中飘到的血咒味道，待走近了，便看到整座寨子都笼罩在淡淡的血咒中。

　　寨子里的血光，照得她的眼睛都红了，原本笑盈盈的模样，也变成了凶狠色，从人形变回了蛇形，便要朝着村子里去。

　　阿雾说：“图灵想要护下这村子，她有大用。”

　　蛇王没理会阿雾，扭动着蛇身便朝着村子里去。

　　阿雾扬声道：“图灵需要村民建养殖场解决食物问题。这事，我跟图灵都有参与。”

　　蛇王朝着阿雾呲牙，嘴里发出威胁的咝咝声。

　　阿雾说：“你如果杀进图灵出生的寨子，触犯到她，她不会给鬼蛇族解除封印。你等图灵睡醒，她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