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长吟》木易二水

24、第二十四章

　　这些年，我总在想，我们与年少时的自己比差在哪里？
　　当我的回忆出现了白簌簌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少了那一腔孤勇。
　　时间回到2014年的端午节前夕，被蒋玫姐姐和她的男朋友的拉出饭店的白簌簌正在路边抱着我哭。
　　“你的妹妹怎么都和你一样是个女中豪杰。”蒋玫姐姐的男朋友，打趣着说，我猜他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心是好的，可这话却说的有点不合时宜。半点作用没起到，还白白挨了蒋玫姐姐一记白眼。他只好尴尬地闭上了嘴。
　　说实话我并不明白白簌簌来参加这场家庭聚会的原因。是专门为了怼大舅妈吗？肯定不是，她没有那么无聊，也没有那个必要。
　　她今天的出现，我确实有些震惊，刚开始她还只是坐在一旁，玩玩手机，吃吃饭。当我以为她只是被她爸胁迫来的时候，她开始疯狂输出了，更没想到的是，她的手里竟然还握着这样一个巨大惊喜。
　　但我还是不明白她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的原因是什么，是慌不择言，信口胡说，还是另有隐情？一个个谜团在我的脑海里缠绕着，我疯狂地想让她帮我解开，可是看着我怀里嗷嗷哭地白簌簌我还是闭上了嘴。
　　“我要出国了。”
　　白簌簌从我怀里抬起头，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出国好啊，趁着年轻多见见世面也好，你说对吧，阿玫。”
　　他不出意外得又收到了一记眼刀。
　　“我爸爸要结婚了。”白簌簌又不补了一句。“他让我出国就是想让那个贱人名正言顺的进我家的门。他白东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啊，我不在国内，他想怎样都行，等我回来，一切都已成定局，任我怎么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脸上还挂在未干的眼泪，倔强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戚。
　　“簌簌，虽然但是，你已经长大了，你妈妈也走了这么多年了。再过几年你也要结婚嫁人了，到那时，你家里就只剩你爸爸一个人，他也是人，他也会孤独的......”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他能有个新的开始我很高兴。”白簌簌打断了蒋玫姐姐，“可是，他白东还有一个十三岁的私生子，你知道吗？”
　　“啊！？”
　　我和蒋玫姐姐满脸震惊的对视了一眼。我俩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白簌簌的妈妈，是在她五岁那年去世的。如今白簌簌十八岁，如果说那个男孩真的十三岁的话，岂不是她爸在她妈妈生病在世的时候就出轨，有外遇了？
　　难道她爸这些年在我们面前那些深情似海，全是表演出来的？
　　这一晚上，三观炸裂好几次了。谁也不知道，白簌簌嘴里还有几个瓜。
　　“这些年我们全都被他骗了，什么这辈子已经遇到过一个仙女了，就看不上其他的女人了。我看他的仙女多的很。到头来，只有我傻呼呼的为他干着急，我甚至还劝过他，让他给我找个后妈。我就是个笑话，人家用我操心吗？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白簌簌伸手胡乱的抹了一下眼泪，“要不是那个男孩沉不住气来挑衅我，我还被蒙在鼓里呢。等我开开心心的出国，回来发现我的家，已经被陌生女人带着她的孩子占领。”
　　“你就那么信他说的话？说不定那个男孩儿骗你的呢。”
　　“我也不想相信啊！可他的那张脸，长得比我都像我爸。”
　　说到这儿，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她看着我，“我自替我妈不值，当年他白东，一平如洗，连大舅妈那样儿的都瞧不上他。他也是运气好，南下的时候遇见了我妈。也怪我妈年轻时候没见过什么世面，在最孤单无助的时候，遇见一个同乡，一来二去的就产生了感情，回家以后更是跟家里闹翻了，也要跟他在一起。我妈跟他结婚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学生，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多金贵啊。我外公当年比他白东现在厉害多了，要不是被大舅和二舅败光了家产，他白东现在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我妈，他白东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厂里拧螺丝呢。”
　　白簌簌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姑姑，当年是我们家唯一一个大学生，更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当大家都在猜，她会嫁给一个怎样优秀的人的时候，她却向全天下宣布她要嫁给镇东头白家的幺子。
　　我爷爷说，让她读大学就是想让她好好见见世面，走出去，过不一样的人生。别人都在往回前走，只有白簌簌她妈往回看的。
　　白东当年父母走的早，他算是被他的大嫂带大的。他的大嫂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无理取闹。好多姑娘一听她白东的大名，全都摇头说他的大嫂太难对付。
　　只有我姑姑不怕苦，不怕累，相信所谓的爱情能战胜一切困难。
　　没有像样的一场婚礼。一碗酒，一块借钱买的猪头肉，连宾客都没有，关上门，拜过天地父母牌位就算结了婚。
　　为了能过上好日子，姑姑她进了厂，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得干。挣了钱就劝说白东一起创业。甚至怀白簌簌的时候，累到见红也不休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下了白簌簌，也亏空了自己的身子。
　　我妈说，她甚至连月子都没好好坐几天，就又开始上班。好不容易，日子有了起色，姑姑却因长期的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甚至，在临走之际，还铺设了一条长达十年的大局，只为让他们父女俩衣食无忧。可以说，没有我姑姑，也没有他白东今日的辉煌。
　　现如今，他突然钻出来一个私生子，还准备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想要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让白簌簌怎么接受的了。
　　我叹了一口气，有些怜爱的摸了摸白簌簌的头，“那你现在该怎么办？”
　　“我今年十八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但是......就算你成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你爸爸要是铁了心要娶那个女人，你也阻止不了。”
　　“但我能让他净身出户。”
　　“？？？”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满脸疑惑，不用明说，我们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搬倒他从来都不是我，是我妈。”白簌簌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我妈虽然是恋爱脑，但她也好歹是正经大学的毕业生，和白东那样的九漏鱼不是一路货色。她早就知道他靠不住，所以，在她弥留之际，就已经立好了遗嘱，等我十八岁，我就是早华集团明正言顺的董事长，他白东不过是作为监护人代为掌管而已。并且这些年盈利的钱百分之三十都存入了我妈的私人账户，就算早华集团支撑不住面临破产，那里面的钱也足够我和我爸一生衣食无忧。”
　　“你爸毕竟在公司那么多年，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儿，靠什么服众，别人又凭什么听你的，这些你有没有想过？”姐姐的男朋友问，“也不是我们打击你，这些都还只是第一关而已。我听阿玫提起过你妈妈的创业史，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有的今天。你也不想让它毁于一旦是不是？这些事，你听哥哥的一句劝，咋们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等你真正有了能力再做也不迟。韬光养晦，你知道吧。”
　　“对。”蒋玫姐姐也这么觉得，“你才十八岁，你还有大把的时间，你先好好成长，等你有能力了，早华迟早是你的。”
　　“簌簌，你先冷静下来，我们从长计议。”我也开始劝她。
　　“早华要是靠他白东早就破产了。他在公司的话语权还没我高呢。”白簌簌冷笑，“以前我觉得那些叔叔阿姨简直太过分，他们总是针对我爸。我还发誓说，等我当上董事长的那一天，把他们全部都炒了。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公司高层都支持你继承董事长的位置？”
　　“谁会和钱过不去。”白簌簌说，“我妈遗嘱里有写，等我继承早华集团，将会把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分给公司高层。他们巴不得我早点继承。”
　　“不得不说，你妈真大胆。”姐姐的男朋友不竟竖起了大拇指。“要我肯定没有这样的魄力。”
　　“没有办法。”白簌簌说，“我妈那个时候已经药石无救，身边没有人能指望的上，只有出此下策。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我爸要是能行，能将他们换掉那部分股份也就可以不分出去了。我妈有多高明，我爸就有多蠢。我妈去世时总共有八位高层，这些年去世了一个，一个得了癌症，一个跳了槽，还有一个因为挪用公款进了局子。还剩下四个相互制衡。而我爸，依旧在公司大会上没有发言权。”
　　“那阿姨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没能活到十八岁呢？那该怎么办？”
　　“我要是活不到十八岁，整个早华集团都会被捐给慈善组织。他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高啊，实在是高。”姐姐的男朋友感叹道，“自己即将死去，女儿年幼，老公靠不住，眼看着自己半生的心血即将拱手他人，她竟然布下了这样一个局。首先，他们不都是想要钱吗？可以，但前提是我的女儿得好好得活到成年，若是有什么意外，他们一分钱都得不到。其次，不管我的老公能力怎样，公司高层想要更多的钱，肯定会努力干，扩大公司的规模，以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然而赚到的钱有一部分被存入了我的私人账户。最后，等我的女儿到了十八岁，不管她是否成才，我的公司是否还在，我私人账户的钱也足够她安然度过下半生。”
　　“不管怎样，能实施这样一个计划，得有多大的魄力啊。”
　　“我妈那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不然谁会将这些拱手他人。”
　　我宣布我姑姑是我这辈子第二崇拜的女人。
　　第一依然是岚姨。
　　“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我问。
　　“接着闹呗，闹够了，我就出国。”
　　我有些不明白她这样做的意义。我看了看蒋玫姐姐和她的男朋友，发现他们也和我一样茫然。
　　“我爸这个软饭硬吃的最佳代表，不使劲儿逼他一把，他怎么能下定决心和那个女人结婚。”白簌簌摸了摸眼泪，脸上有着不属于她的成熟，“我妈合同里说了，他白东要是再婚，立刻从董事会除名。”
　　“这条件，谁会再婚呀，谁会犯不着和钱过不去。”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么口无遮拦的话，只有蒋玫姐姐的男朋友才会说的出口，但他也不出意外的收获了蒋玫姐姐一记碎心掌。
　　蒋玫姐姐的男朋友捂着胸口，一脸哀怨地控诉，“阿玫！你轻一点儿打，你断掌！你忘了吗？哎呦，好痛......”
　　蒋玫姐姐翻着白眼，给他揉胸口。
　　“问题是他不知道这条呀！”白簌簌说，“我妈当时的合同是三份，给我爸的那份是可以公开的那份，还有一份是公司内部的，然后我手里还有一份，确切的说，我手里的那份才是最详细的遗嘱合同。”
　　“他白东何德何能可以娶到我妈这样的女人。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再婚，可是……他竟然……竟然在我妈病入膏骨的时候出去找小三，还和那个女人有了个孩子，现如今，那个贱种居然敢跑到我的面前叫嚣。真以为自己个太子了？这个家，不是他白东的，是我妈左卉的，是我白簌簌的！”白簌簌哭得更厉害了，我重新抱住了她，试想一下，如果我是白簌簌，遇到这样的事，我可能早就崩溃了吧，我能怎么办呢？我会怎么办？
　　认命吗？
　　不可能！
　　要是没遇见岚姨，我可能不会参与白簌簌今后的人生。但现在的我决定帮住她。
　　“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还没说，蒋玫姐姐就早我一步问她。
　　“要是没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你不会来参加这次家族聚会，也不会再三请求我不管怎样一定要带着男朋友来。也不会和我们说这些，你说吧，要我们帮什么忙，说出来，我看看可不可以帮。”
　　“对，你先说，我和阿玫要是能帮上忙，一定帮。”
　　“我也是。”
　　蒋玫姐姐和她的男朋友可以在给她一些管理上的建议，而我呢？我实在想不出我能帮她什么？
　　给她画大字报吗？
　　但我还是表明了我的立场，我一定是能给她一些帮助的，不然刚才那么混乱的情况下还将我死死拽住，将我拉到这大街上来。
　　“我的确需要你们的帮助，但不是现在。”白簌簌顿了顿，“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虽然公司高管都在明面上支持我。人心隔肚皮的事儿，谁又知道他们心里到底咋想的，更何况还牵扯了那么大的利益。我初出茅庐，肯定会处处受限，所以我很需要你们的支持，我来得时候了解过，蒋玫姐姐的公司实力很强，势头也猛，近一年的发展也不错，但从长远看，后劲儿稍显不足，后续若想要上市没有一个靠谱的后援，怕是这近十年都不要想。”
　　“你的意思是......”
　　“我需要一个外部靠山，你们是最佳选择。”白簌簌说，“我们各取所需，有了早华集团的支持，你们想要上市，还不是轻而易举。”
　　“支持你不难，我想知道你又有什么办法说服早华高层支持我。”蒋玫姐姐的男朋友卸下了嘻嘻哈哈的样子，一瞬间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我不是说了吗？你们实力很强，势头也猛，是市场上难得一见的后起之秀。”
　　“好，我答应你。”
　　蒋玫姐姐的男朋友看着刚才还在哭鼻子，泪水都还挂在脸上女孩儿，心里不禁燃起一份敬佩之意。
　　“你不听听我的计划吗？你就答应我了？”
　　蒋玫姐姐的男朋友摇摇头，“我相信阿玫的妹妹和她一样优秀。”
　　说完，他便看向蒋玫姐姐，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欣赏与爱。
　　“你真的很像姑姑。”蒋玫姐姐说，“这份果决，我只在她身上看见过
　　“我很庆幸，我像我的妈妈。”
　　我一直都觉得长大是一瞬间的事儿。
　　你看，昨天都还是与我们插科打诨的孩子，今天就站在成人的世界里披荆斩棘了。那一夜的成熟，抵过千百个光阴。
　　“那我呢？”我问，“我实在想不出来我能帮助你什么？”
　　“你是我计划里最不能缺少的一环。”白簌簌说，“你可能都忽略了，你有大量的人脉。”
　　“你是说那些买画的人？”
　　“对。”
　　“我的画都是先生炒上去的，如果没有先生，我的画根本一文不值。”
　　“这不重要。我妈留下的笔记里说过，大多美丽的东西归根结底都是华而不实，我们能做的就是将它放在雾里。”
　　我沉默了。
　　沉默是最好的逃避方式。
　　这一次，白簌簌阻止了我的逃避。
　　“一诺，我只问一次，你愿意帮我吗？”
　　我看着她，不知道如何作答。我知道，我答应她以后，我就是搭上了一条大船。但是，从另一方面想，我将会失去我的自由。
　　“我能考虑一下吗？”我问她。
　　她妥协的点点头，“我可以给你一周的时间。”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