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老亁爹

28、第 28 章

　　四个人躲到了暗巷里，果不其然，外面很快传来了侍卫的声音，听着就是在搜查。

　　“德叔，你带妞妞在这里别动，我出去引开他们。”大虎拍拍德叔的肩膀，准备要冲出去。

　　他们这些人，如果被逮到，好一点的下场是驱逐出城，坏一点的就是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最可怕的就是最后生死不明。

　　妞妞年纪还小，他们肯定不能容忍官兵把孩子带走。

　　“哎，大虎哥，你别冲动，他们人多，你不一定能逃掉，要是被逮到，肯定不会好过，我是生面孔，我出去引开他们，你和德叔妞妞原地不动，我一会儿回来找你们。”洛倾君按住大虎。

　　大虎担心道：“他们看你是外地人，会不会欺负你？”

　　洛倾君指着自己的脸：“我就吓唬他们说我有痨症，他们这些贪生怕死的狗东西，肯定离得远远的。”

　　德叔握住洛倾君的手，叮嘱道：“你可千万要小心啊，实在不行就喊我们，我们出去帮你，大不了一起去坐牢！”

　　德叔年纪虽大，说话的声却中气十足。

　　“放心，我自有办法。”

　　洛倾君走到墙边，伸头出去看了看，有几个官兵正在前面的巷子里转悠。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洛倾君佝偻着身子往前挪动，剧烈的咳嗽起来。

　　几个官兵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洛倾君见几人过来了，赶紧伸手大叫救命。

　　“快来人呐，有人抢劫啊，快来人救命啊！！”

　　官兵迅速跑过来，拉住洛倾君的胳膊就问：“怎么回事！”

　　洛倾君赶紧反抓住官兵额手腕，哭道：“官爷，可算是见到你们了，我是从外乡来投靠亲戚的，刚才迷了路，问路的时候不曾想被人抢了钱袋，现在身无分文，我又重病缠身，实在是没法活了，呜呜呜呜，官爷，救救小的吧！！”

　　那官兵一听洛倾君身缠重病，立刻甩开手。

　　“还记得抢你钱的人长什么样吗？”

　　“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一看那模样就是个乞丐，官爷，您可一定要替小人抓到那个歹徒啊，否则小人，咳咳咳，小人真的生不如死啊，咳咳咳，我，咳咳……”

　　洛倾君捂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那模样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几个官兵迅速后退，一脸嫌弃的看着洛倾君。

　　“馒头店老板刚才来报官，说是有一个老乞丐拿了钱去他那里买馒头，想必就是那个偷了你钱的人，不必着急，我们很快就会把人抓住，不过，看你这模样，你还撑得住我们抓到那贼人吗？”

　　“咳咳咳，官爷，小人虽然得了痨症，不过，咳咳咳，一直在找大夫治疗，还能活些日子，咳咳，咳！！！！”他扬起脖子使劲咳了一声，满脸涨红，眼珠子都要翻过去了。

　　那几个官兵飞快的走开。

　　“实在是晦气！竟然碰到肺痨鬼！”

　　“就是，也不知道有没有沾到不干净的东西！”

　　“看来那买馒头的老板说的没错，那个老家伙就是手脚不干净，否则这种时候，他一个乞丐哪里来的钱买馒头吃，咱们得赶紧把人抓到，千万不能等上头的人来了。”

　　骂骂咧咧的声儿慢慢消失在巷子里。

　　洛倾君对着几个人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后来想想又觉得不符合自己的休养，又对着自己的嘴巴拍了怕。

　　他返回原处，胡子手里攥着的棍子差点挥出来，见是洛倾君才放心下来。

　　“他们走了，一群废物，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洛倾君摇摇头。

　　“小洛啊，你是不是真的身体不好啊？我刚刚看你咳得厉害，要不要去抓几幅药吃？”德叔紧张的摸摸洛倾君的额头。

　　洛倾君笑着拍拍胸口道：“德叔，别担心，我这是装的，故意吓他们呢，我是有点毛病，不过不打紧。”

　　“那就好那就好，这个世道可千万别再折磨好人了。”德叔双手合十对着苍天拜了拜。

　　妞妞瞪大了眼睛，里面布满了恐慌，听到洛倾君说了没事才安静下来。

　　大虎去外面又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官兵之后才招招手，四个人又躲到了一处酒楼的后院后门口。

　　那里长满了杂草，一般不会有人经过。

　　四个人逃了一上午，终于可以安定下来歇歇脚了。

　　德叔打开油纸包，看着里面为数不多的馒头，微微叹气。

　　妞妞才吃了一个，现在又可怜兮兮地望着剩下的馒头，捏了捏手指。

　　“妞儿，咱们留着等明天再吃好不好？今天全吃完了明天就没有了。”德叔摸着妞妞的脑袋。

　　妞妞乖巧的点点头。

　　洛倾君坐过来拉住妞妞的手，说：“乖乖，太久没吃东西，不能一下吃太多，否则会把肚子撑破的，撑破了以后就再也不能吃好吃的东西了。”

　　妞妞惊奇的瞪大眼睛：“啊？真的吗？”

　　“当然了，我以前见到好多小孩子把肚皮撑得圆溜溜的，最后好几天都不能吃东西了，还痛的哎呦叫唤。”

　　妞妞赶紧捂住肚子，又转头和德叔说：“爷爷，我们以后都不要吃太多，爷爷和虎子叔都要长命百岁。”

　　德叔和大虎被逗得哈哈大笑。

　　天气还算暖和，德叔带着妞妞去了树下休息，洛倾君和大虎坐在河边聊起天。

　　“大虎哥，你们三个是亲人吗？”

　　大虎摇头。

　　“德叔是我在逃难的时候遇到的，那时候他正在救妞妞，小丫头被洪水困在了家里，德叔去救人也被困住了，和我一起逃难的另外两个人，我们三一起去就救他们，最后他俩被洪水冲走了，就剩下我和德叔妞妞，他俩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一路跟着我，乞讨东西分给我，你也知道，老人和孩子更容易乞讨到东西。”

　　大虎涩然一笑，话里充满了无奈。

　　洛倾君原本以为这是祖孙三代，原来只是毫无亲缘的陌生人。

　　“妞妞的父母早就被水冲没了，要不是我和德叔碰巧经过，估计就像其他人家一样，家破人亡了。”大虎说着流下眼泪。

　　洛倾君看大虎年岁不大，就知道也是不久前才经历过生离死别，不免有些同情。

　　他按住大虎的肩膀宽慰道：“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逝者已逝，重要的是活着的人，咱们还是要向前看。”

　　“可是我已经看不到前面了，这个世道烂透了，如果方园这个狗知县能够做些事情，灾情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流离失所甚至丧命了。”

　　“上面既然已经派人来了，就一定会有一个结果的，你们要相信，朝廷也在关注这里的灾情，皇上不会饶过这些贪官污吏！”

　　大虎哈哈大笑起来，眼里带着嘲弄。

　　“结果？谁又知道朝廷派来的是谁？会不会就是方园的恩师？又或者是其他的贪官？来了之后吃个三天三夜，然后带着方园给的好处回京向皇帝汇报结果，结果就是方园尽力而为，灾情得到控制！我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是我们老百姓却经常和这些人打交道，我们看到的才是他们最真实的面貌，我们感受到了才是最真实的世道。”

　　大虎越说越激动，最后站起来捏着拳头怒道：“天高皇帝远，皇上远在京城，他坐在龙椅上，吃着最好的，他怎么可能知道下面百姓的苦？只要手下的官员有意遮掩，就算他皇帝老儿真的来了这松阳县，这灾情也是稳稳控制住的！”

　　洛倾君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大虎已经对朝廷有如此深的成见了。

　　不过也怨不得他，任谁落到了这个地步，都会愤恨难平。

　　“咱们普通百姓，从来没想过做高官食厚禄，只是想有个太平日子，老老实实的种地而已，现在却是连这个简单的愿望都难以实现，你说，我们怎么不恨，怎么不怨啊！”

　　大虎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洛倾君心情沉重，想说些劝慰的话，开口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发现自己没有资格去安慰这些贫苦百姓。

　　他就是那个食厚禄却无作为的人。

　　事已至此，再多安慰的话都是徒劳，也只是徒增大虎的愤怒罢了。

　　洛倾君无言地拍拍大虎的背，抬头望着朗朗晴天。

　　“大虎哥，再等等，一定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

　　四个人在后门河边待了一下午，夜色低垂时，酒楼里传出热闹的声音。

　　那里面的烛光歌声和几人当下寂静凄凉的情状形成了比照，看着只叫人心寒。

　　妞妞一直盯着高高的酒楼，眼里被映出红色的光。

　　洛倾君从中看到了艳羡。

　　“虎子叔，我想吃肉。”妞妞舔舔手指。

　　大虎摸着妞妞的小手道：“妞妞乖，等一会儿，他们就会把吃不完的肉倒出来了，叔叔给你挑最干净的回来好不好？”

　　“好！有肉吃喽！”妞妞开心的拍手。

　　洛倾君揉揉有些空荡的腹部，他从进了城之后就没吃过东西。

　　不过他没有太饿，反而担心萧晟璟他们进山的路是否顺利。

　　就怕那些人知道了他们的来意，早就在去松云山的路上设了陷阱。

　　洛倾君跪在地上对着月亮拜了拜，祈祷各路神仙保佑萧晟璟平安到达松云山，顺利找到要找的东西。

　　“德叔，大虎哥，趁着天黑，我去我那亲戚家门口看看，一会儿我再回来。”

　　“行，你小心点，现在城里难民多，乱的很。”

　　洛倾君点点头，顺着记忆里的路来到秦刚的米铺。

　　他没敢靠近，只是躲在附近的巷子口暗中观察。

　　米铺已经关门了，只有后院的二楼亮着灯，应该还未歇息。

　　秦刚膝下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养子，两年前又上山采药给秦刚治病，结果一去不复返，秦刚请了人去找，只找回一具尸骨，这事传到了洛倾城的耳朵里，洛倾君当时还封了银子送来。

　　这么晚了，秦刚一个人不就寝，想必又是在思念那个早逝的养子。

　　可叹可叹，厄运专挑苦命人，秦刚本就是养子，如今真落得个绝后的地步了。

　　洛倾君在米铺前看了一会儿，没发现异常，就打算离开，结果两个穿着夜行服的人突然飞身上了二楼。

　　洛倾君心里咯噔一声，呼吸都停止了。

　　他眼睁睁看着黑衣人跳进二楼的房间，接着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物件破碎的声音，就是没听见秦刚的呼救声。

　　难道是那些人按耐不住，先拿这个最有可能接触到自己的秦刚开刀？

　　不对劲啊，他们还没等到目标怎么会轻易动秦刚呢？

　　屋里的灯光瞬间消失了，洛倾君目力不及耳力，只得屏住呼吸认真听动静。

　　两道脚步声极快的从大道上闪过，然后就是一片寂静无声。

　　洛倾君手心冒汗，紧张的搓搓手，等到四下确实没有其他杂声后才往米铺走。

　　他不敢直接去找秦刚，只好脱了外衫，然后掏出火折子点燃扔在了米铺门前。

　　“救命啊！！！！着火啦！！！！秦家米铺着火啦！！！快来救火啊！！！”洛倾君对着周围的房屋大喊起来。

　　片刻的功夫，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起来。

　　洛倾君又躲回巷子。

　　那些人披着衣服跑出来，看到米铺门口的火都赶紧拍门大叫，让秦刚赶紧出来，可惜没有反应。

　　有力气大的就直接将门踹开了。

　　“秦老板！快起床啊，你家铺子着火啦！！”几个人大喊着冲到后院。

　　洛倾君捏着拳头等待着。

　　“救命啊！！！快来人，快去报官！！！秦老板出事了！！！”

　　屋里又传出惨叫声，接着人们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有两个去了官府的方向。

　　洛倾君气的一拳砸向墙上。

　　秦刚果然出事了。

　　那些人，就是冲着秦刚去的，他们料到自己会来找秦刚，所以就先下手为强？

　　可是如果秦刚死了，他们就更找不到自己的踪迹了，何苦呢？

　　除非，秦刚知道十分重要的消息，所以他们在守株待兔了几日之后没有结果，索性直接杀人灭口，这样就算找不到自己的行踪，也不怕消息被泄露出去了。

　　可恶！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娘，求您保佑，一定要让舅舅没事。老太爷，您也一定要保佑自己的儿子平安啊。”洛倾君低头虔诚祈祷。

　　如今这种时候，他已经束手无策了。

　　既然那群人已经找到了秦刚这里，那就意味着萧晟璟那里更是杀手密布了。

　　“皇上，您让我们两人前往这里查案，到底是何用意？难道您真的不在意萧晟璟的死活了吗？”洛倾君自言自语，心里有些替萧晟璟抱不平。

　　“别动！”

　　洛倾君感觉脖子一凉，还没转头，就感觉脖子上流出了液体。

　　“想活命，就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