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栀》鸦槑

12、栀子

　　黄栀在寝室画漫画，看到消息时，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
　　其实她是饿了才看手机的。

　　她立刻穿上外套出门，一路狂奔到读书角，一眼就看到窗边坐着的裴书臣。

　　午后的阳光铺满整个窗户，在他身上晕染出一圈澄明光晕，他微微颔首，只一个简单的翻书动作，竟也能让人看呆。

　　周围不乏偷看裴书臣的同学。

　　黄栀红着脸坐他斜对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哦对，交接小乌龟。
　　学校明令禁止，肯定害怕。

　　可是她扫了一圈，没见到他带装宠物的盒子呀。

　　“你没带吗？”黄栀压低声音，撞上裴书臣略微不满的眼神，不由犯怵，他是要怪她们揭穿了他们宿舍养宠物的事吗？

　　“你迟到了。”语调森凉。

　　黄栀忍气吞声地道歉，“我画漫画，没看到消息。”

　　“你干嘛要养宠物，不知道学校明令禁止吗？”

　　“你们也养。”黄栀不满，这话别人可以说，你们有什么资格说。

　　裴书臣挑眉，目光直白盯着黄栀，勾头压低声音，距离近到鼻尖快碰到耳朵。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袭来，黄栀耳朵痒痒的，她下意识伸手抓耳朵，却听到他一字一句，“沈志弈学医。”

　　黄栀惊悚，她想象力丰富，已经脑补出沈志弈在宿舍解刨小乌龟的画面，还有什么小动物，天哪！

　　“那你快点给我。”黄栀倏乎转首，额头碰到他鼻尖。

　　热气喷洒，黄栀下意识眯眼，睫羽轻颤，嘴唇一张一合，裴书臣默默移开视线，轻咳了下。

　　“你空手来的？”忽然感觉胳肢窝有点痒，他扭了下，小动物攀爬的感觉痒痒的，他又忍不住扭了几下。

　　黄栀见他动作怪异，蓦然发现他胸口毛衣下一鼓一鼓的，“你，居然藏这里？”

　　他刚说什么，空手？
　　哦对了，这人就是个扒皮，给她授权的时候，要了很高的费用，还提了这要求那要求。

　　“那你想要什么？”
　　黄栀贝齿深陷，看着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想去掏，又被风衣拉扯，够不着，又不敢松手。

　　黄栀噗嗤一笑，抬眸撞上琥珀色的眼睛不满地看着她。

　　“你过来，”裴书臣的声音充满蛊惑，黄栀身子前倾，“嗯？”

　　他压低眉眼，薄唇轻启，“拿出来，嗯~”这个尾音……不会是被咬了吧。

　　黄栀忍着笑意，无意识地舔着嘴唇，弯月眼睛出卖了她的内心，“那我……”她手比划了下，从下还是从上？

　　思绪不受控制地想起星河网吧那晚上药的事，她也是笨手笨脚，不知从哪入手，他就脱掉上衣……

　　“在这儿~”裴书臣捂着胸口，意思是从上，距离近。

　　看着女孩眼里的顽皮，裴书臣扶额咬牙。

　　黄栀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几眼，幸亏是中午读书角人不多，她摩拳擦掌，大有奔赴战场的决然。

　　“那我动手了。”

　　裴书臣：“……”

　　他感觉领口被扒开，女孩的手指温热，划过锁骨，像鸟兽的羽毛，柔弱无骨中藏着锋利的爪子。

　　“啊！唔唔！”扒开衣领，指尖刚触碰到了什么，有小爪子抠她的手，黄栀探头一眼，两只豆粒眼珠子盯着她，吓得她尖叫弹起——

　　额……
　　‘啊’字只叫出一半，她就自觉捂着嘴巴，将另一半吞咽，然后一条手臂压着她的肩膀，微凉的手覆盖在她手背上，几乎遮住了全脸。

　　此时，黄栀被裴书臣禁锢在怀里。

　　“别动。”裴书臣用了点力，女孩身体软软的，睫毛簌簌刷着他的手指，澄澈晶亮的眸子似退潮后的黑珍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朵上，黄栀耳朵发痒，两只手被禁锢，她只能去蹭，却蹭到软糯的薄唇。

　　两人同时一愣。

　　可越是这样，耳朵越痒，就连脸颊也像是被传染，黄栀又忍不住去蹭，大手却捏住她的脸。

　　学长因为呼吸急促，声音颤抖，加重了语气，“别动。”

　　“唔唔~疼。”黄栀双眼湿濡，自己的手还捂着自己的嘴巴，手也被捏的疼。

　　这叫什么事。

　　裴书臣也察觉到自己手重，立刻松开力道，手臂却继续搭在她肩上。

　　从远处看，就像小情侣在亲昵。

　　在黄栀看，这像是威慑，随手可以上手继续禁言。

　　她活动的嘴巴下颌肌肉，语带哭腔，“你，居然养老鼠？”

　　天哪，她最怕老鼠了，说好的不是小乌龟吗，怎么成老鼠了。

　　“是仓鼠。”刚才小小的乱子，已经让它窜到腰腹位置，裴书臣咬牙切齿。

　　“那小乌龟呢，我想养小乌龟。”女孩像是撒娇，仓鼠也不喜欢。

　　肩上搭的手臂力道加重，黄栀扭了下，视线一瞥，看到好几个同学都在看他们，她立刻用手肘推搡裴书臣。

　　这时，他也察觉出两人离的太近。

　　稍稍分开一点，裴书臣声音不咸不淡，“小乌龟今天早上，”他看了眼黄栀，眼底闪过一抹戏谑，两个字让你坠入地狱，“挂了。”

　　黄栀大惊失色，眼前一片尸山血海。

　　‘鬼魂夫君’漫画刚结束‘忘川’篇章，她在里面塑造了一片血池，天上的，人间的，黄泉的妖魔鬼怪都泡在里面……

　　他们寝室……黄栀叹气，“哎！行吧，能救一只是一只。”

　　裴书臣满意她的屈从，从毛衣里掏出小仓鼠，毛发灰白，手掌大小。

　　看着……也算……可爱。
　　黄栀心理安慰，两只爪挥舞，愣是不敢接。

　　“太像老鼠了。”黄栀哭哭卿卿，眼巴巴望着他。

　　裴书臣无语。

　　“你怎么也不装盒子里。”黄栀小声嘟哝。

　　“装盒子里不是不打自招嘛。”

　　“可是我……”黄栀搓着手心，“不敢哦~”

　　女孩委屈巴巴的，说话带着儿化音，想接又不敢的软萌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裴书臣是个最怕麻烦的人，怜香惜玉、绅士温柔与他毫不沾边。
　　在学校，创办古建筑群社团，发掘近代有保护价值的建筑，作为建筑设计学专业，大二就开始参与工程项目。

　　其余麻烦事，他才没耐心。
　　对于女生，客气礼貌疏离方为上策。

　　他却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耐着性子哄黄栀。

　　裴书臣左右看了几眼，“你去买一箱泡面。”

　　黄栀聪明，立刻就明白，她起身到隔壁小卖部买了一箱泡面，然后拆开，拿出几包，然后回读书角。

　　裴书臣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他还以为要在这里拆箱。

　　将仓鼠放箱子里，黄栀抱着箱子，“那几包泡面送你了，我可不是空手来的。”

　　她还记得他方才的话。
　　裴书臣失笑，他的意思是没背个包什么的？

　　黄栀带回了仓鼠，祝佳莹却一直没回寝室。

　　许悠把玩着小仓鼠，“你说佳莹去哪了？”

　　“小心别被人看到，”方允关上寝室的门，“打电话问问她辅导员，一天一夜都不回寝室，别再闹出什么事。”

　　黄栀立刻打了电话，“请假？请了几天呀，哦，谢谢。”

　　三个女孩面面相觑。

　　兜了这么大的圈子，违反宿舍规定借了只小仓鼠，等着被投诉，没想到递状子的却不在。

　　“现在怎么办？”黄栀现在敢摸小仓鼠了，毛发软软的，嘴巴里鼓捣瓜子果仁没停过，可爱多一点了。

　　许悠很喜欢，“养着玩呗，方允，你介意吗？”

　　方允耸耸肩，提醒拆箱戳洞的黄栀，“气孔戳小点，太大它就跑了，再垫点木屑，给它做个窝。”

　　“我是说佳莹，”黄栀白了许悠一眼，什么养着玩，忽然想到了什么，“仓鼠肯定是不能还回去的。”

　　许悠坐起来，“我听小苏说，本来要给我们的小乌龟今天早上逃走了。”

　　“逃走了？”黄栀一愣，“不是…我听说沈志弈学长是学医的。”

　　“医疗器械工程，不是临床，”许悠忽然抬头，“你问他干嘛？”

　　黄栀想起裴书臣的恶劣，将他暗示她，让她误会小乌龟被沈志弈解刨的事情说给她们听。

　　话还没说完，许悠和方允双双翻白眼绝倒。

　　“在寝室解刨？亏你想得出。”

　　“我给佳莹打个电话沟通一下吧，马上就要考试了，”方允说道，“下学期评奖学金就是按这次成绩。”

　　方允在乎成绩，祝佳莹家庭经济比较困难。

　　黄栀与许悠同意。

　　黄栀还让方允将她养宠物的事情透露给祝佳莹，算是同住一场的交情。

　　祝佳莹没接电话，第二天却回了寝室。

　　她们也不好追问这两天她住哪里，等了几天，宿管没找她们寝室，黄栀也没受到处分，辅导员也没找她谈话。

　　难道她们都误会祝佳莹了？
　　其实她并不会真的告状，那天只是伤心羞愤之下的极端情绪的发泄，现在都好了。

　　为了撇清许悠她们的嫌疑，小仓鼠一直放在黄栀书桌上。

　　她现在完全不怕仓鼠，连载漫画的时候，干脆给它也安排一个角色。

　　‘鬼魂夫君’第三篇章是人间篇。
　　黄栀一早就将时间设定为民国，建筑上直接取材十里弄堂，男主为藏匿在弄堂里的银发少年。
　　除了发色特征，她又让男主养了一只威武雄壮的仓鼠，战斗力爆表，还能给男主通风报信。
　　最后使得男主暴露的，也是这只仓鼠。

　　哈哈！
　　仓鼠是她创作路上的缪斯，加鸡腿。

　　寝室的气氛一只拧巴到期末考试结束。

　　黄栀拎着一袋面包屑跑回寝室，却看到祝佳莹正蹲着，拿着勺子喂仓鼠，她身上还有仓鼠刨的木屑。

　　“佳莹，你给它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