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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生产 ...

  •   次日一早醒来,翠微发现宴桥山还躺在身侧,甚是开心。迎着透过窗牖的暖阳,盯着跟前的男子一眼不眨。

      昨夜阴沉暗暗,不甚明亮,而今才瞧见这人双颊凹陷,鬓边胡渣深深,好个落魄模样。

      抬手抚在脸侧,感受着独一无二的温暖,又将脸凑到近前,闻得鼻尖传来的阵阵呼吸之声。心中叹道,真好!

      昨日的一切果然是真的。

      许是那晚的梦境太过可怕,到现在翠微都能细细说来见到的场景。密林掩盖下,一处深不见底的湖泊,宴桥山一身素服半身鲜血,从天而降,直挺挺砸在湖泊中央。溅起的大浪朝翠微袭来,她奔跑,她无力,只能在挣扎中亲眼见着人沉入湖底。

      湖面仅余下点点涟漪,却又在片刻之后消失不见。

      继续奔跑,湖面上眨眼之间鲜红一片,刺得人双眼生疼。

      越是往前,越是够不着。

      如今,人好好的在这里,这一路行来的艰辛与苦难,都烟消云散,化作虚无。

      外头伺候的冯嬷嬷和秋合等人,今早得了春娘子的信儿,不好来敲门。可左等右等,怎的也见不到人,冯嬷嬷急得满地乱窜。

      左右手来回搓搓,“这等时候了,还不早膳,姑娘可如何受得住……我现在可生后悔,昨日念着不吉利,没能上前挠花他的脸。今儿倒是这样胡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说着就往正房而去,众人劝不住,也由得她去了。

      冯嬷嬷三步并作两步,还未走到正房门口,恍惚听见内间传来压低的争吵。

      不管不顾,转身回去,隔得老远就朝春娘子吼道:“你说说你,你家公子可是了不得。大丈夫,好男儿,不见得哄姑娘开心,这才来了不到一天,就吵吵起来了,往后日子可怎么得了。哎哟,我可怜的公主诶!”

      春娘子委实不知宴桥山的打算,不知如何辩解,只得受着冯嬷嬷的风雨洗礼。

      而正房屋内,恰如冯嬷嬷所闻,正吵吵得厉害。

      怀孕之中的女子,本就情绪不稳,还侧躺在卧榻上的翠微,一把捞起一侧的软枕,朝站在不远处说个不停的男子,砸去。

      好赖是个软和的,被宴桥山轻松闪躲避开。

      砸在地上软绵绵一声,到底是闭嘴了。

      翠微支起半身,劈头盖脸训斥道:“宴桥山,你如今能耐了,会撵我走了。我告诉你,这小院,可是我的,要走也是你走。左右我都是不会走的。”

      这小院,春娘子挂了名,实乃王硕所有。

      宴桥山低头不语,可是不能在这时候说起这事。什么叫火上浇油,他还是知晓的。

      翠微见人不言语,气焰更甚,“你如今归了家,有了生父,眼见的又有了好前程,可是嫌弃我了。是啊,你祖父祖母为先帝所害,而今要是一切顺利,宴节度即将入住皇城,届时你摇身一变成了皇子。而我呢,还是个前朝公主,是该划清界限的时候了——”

      “宴桥山,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是这般想的。昨夜那些哄姑娘的话,可是假的?”

      翠微气得大喘气,瞪着男子不说话,等着他的回答。

      话已然说到这份儿上,宴桥山还能再说个什么,只能试探着上前,躲过三五不时袭来的暗器。

      “如能能是你说的这般。曹斌不日就要过了姚关,同今上夹击西南,届时凶险无比,我岂能让你在此地受难。只是想着安排到一稳当之地,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

      气得头昏脑涨的翠微,只听见了最后几个字。

      “果然同冯嬷嬷说的一样,你只知道孩子,你是谋算着等孩子生下来,就将我撵出去,可是?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这就去寻冯嬷嬷和秋合,我们回京城去。左右我守着娘娘给的几个银钱,也能将孩子养得好好的。”

      说罢,作势就要起身去收拾行囊。

      宴桥山手疾眼快将人拉了回来,还未开口,只见门外悄悄关注的冯嬷嬷、秋合以及春娘子,一阵风一般挤了进来。

      春娘子低头,秋合朝翠微看去,冯嬷嬷积攒了多日的怒火,总算找到了出气的地方。

      叉腰骂道:“今儿说我犯上也好,僭越也好,有些话老婆子我还是要说的。公主如今有孕在身,且连日来甚是辛苦,”斜着眼瞥了瞥宴桥山,见其凝神在听,散去三分气势。

      “还在荆州路时,公主就很是不好,得了管先生的保命仙丹才安稳到西南。一步不停去见宴节度,得了多少奚落不说,一到这小院歇下就让置办去西樵山的物件。怎的,这些东西,这样的情义,如今驸马都看不在眼里了。都是爹娘生养的,你不心疼,自有人心疼。”

      一时之间,屋内异常寂静,唯余冯嬷嬷的哽咽之声。

      趁着掩面擦泪的功夫,冯嬷嬷觑了一眼宴桥山,见着人满脸的内疚和心疼,又去了三分气势。转身,拉着春娘子和秋合,嚷嚷着收拾行囊而去。

      生怕屋内的宴桥山听不见,丁点大的小院,转瞬之间满院子叮叮当当。

      宴桥山捏着女子的右手,翻来覆去。虽是打小在延福新宫受苦,到底还是有冯嬷嬷和秋合这样的忠仆护着,纤纤玉手,如葱如锦。

      而他即将面临生死之局,若非必胜之局,他如何舍得翠微一同冒险。

      低头沉默许久,宴桥山揉捏着翠微的右手,问道:“昭昭聪慧无双,你可知我将前往何处?”

      翠微:“从北面伏击曹斌,可对?”

      宴桥山笑得凄惨,“我的昭昭果真聪慧。那昭昭可知,何处来的兵马?”

      宴二公子在众人眼前跟个去世之人没什么两样,宴节度就算念着半分父子之情,也念着他的领兵之能,如何都不会盖过从小带在身边的大公子。

      宴桥山此局,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却大有无法生还的可能。

      翠微反手握住男子的手,很是镇定道:“现如今,谁在与你合作?”

      男子努了努嘴,“王翰林。”

      握在男子手背上的玉手,有一瞬间的轻颤,努力平稳,方才继续问道:“何时之事?”

      “冬雪出事之后。”

      翠微不敢置信,急道:“可是他指点你来问我,说起继任之君的?他还跟你说了什么?可还说了什么?”

      女子异常激动,宴桥山一把将人揽入怀中,紧紧抱着,不断安抚。在翠微的追问之下才说道:“他来说道投入宴节度门下,但信却是写给我的。”

      靠在男子怀中,想着赵衡两辈子的所作所为,翠微也渐渐缓过劲儿来。

      若是没有猜错,王硕也知晓了上辈子之事。可上辈子此人在宴节度去世之后,跟在宴大公子身边,稳居一等文臣之位,很是得力。

      此番重来,不该重新认主,选择宴桥山才是。

      除非,王硕上辈子想要的,根本没能得到。

      忙碌到头一场空,这才转投他人。

      “他办事可还尽心?”翠微问道。

      宴桥山想着时时在最后关头出现的人马和消息,迟疑着点点头。

      “如此可信?”翠微再次确认。

      宴桥山觉出一丝不对劲,反问道:“为何这般说?他可是有何不好?”

      “没什么,只是担心你罢了。王硕此人,不为其他,志在匡扶万民。你往后领兵在前,放他执掌后方,若是他不生二心,当是世间难得良将。”想着上辈子的所见所闻,翠微很是实诚说道。

      岂料,怀抱瞬间变紧,险些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翠微在宴桥山后背的双手,不停拍打,这才得了些些空隙呼吸。

      “你做甚!”

      宴桥山将人拉开,盯着翠微的脸问:“臣从来不知公主这般欣赏王翰林,改日定要好生讨教一番。”

      显然是个气话。

      翠微板着脸,“为何说起他?还不是因为你,我这是劝你好好认识身后之人,人尽其用,免了诸多苦恼。届时对战曹斌,也少些难处。”

      好容易将心中的火气压下去,宴桥山冷着脸道:“哦!此番偷袭曹斌,公主有何指教?”

      “曹斌此人本出生寒门,靠着夫人钱氏才有了今日的局面。然,曹斌不满钱氏已久,连带着自己的嫡长子曹生也在军中不得重用,反倒颇为看重一外姓之人。”见着宴桥山一脸惊讶,很是不信,翠微笑笑,“你自去查探一番便知。”

      宴桥山脸上的惊讶,不过片刻之后就消散个干净,重又将人揽在胸前,将下颌抵着翠微的头顶。

      在翠微看不见的角落,满是疑惑的宴桥山,轻轻揉着女子头顶的青丝,“如此甚好。”

      “你可是还要撵我走?”翠微戏道。

      “自然不会。你且好好待在这里,好好将养。瘦得厉害,不论是我还是孩子,都是会心疼的。”

      宴桥山表面平静无事,内里却是翻江倒海。无他,曹斌的消息,倘若不是机要之人是万万不会知晓的。可他昨日从王硕处得了,眼下又从翠微处再次得了。

      这若有若无,却又无处不在的牵连,让他不得不多想。

      说他自私也好,自利也罢,既然已是他的妻子,即将要是他孩子的阿娘,外头的什么阿猫阿狗,都得防严实了。

      如此这般,翠微如愿以偿留下来,宴桥山偃旗息鼓,冯嬷嬷时不时恨上一眼,这日子也就渐渐到了十月中旬。

      十月十八,天气阴沉,好似大雨倾盆。

      翠微正同冯嬷嬷、秋合和春娘子等人闲话,突然之间觉得下腹一阵胀痛,扶着椅子起身,朝众人喊道:“嬷嬷,可是要生了,快将管先生和稳婆找来。”

      春娘子出门寻管四,稳婆是早就安排妥当的,连带着生产所用的耳房也早就收拾妥当,就等着这一天。

      万不料,来得这般快。

      秋合和冯嬷嬷将人掺扶到耳房安置妥当,等着稳婆进去,又见管四把了脉,说道一切妥当,这才安心下来在一旁好生守着。

      待到稳婆招呼秋合准备热水,冯嬷嬷又替翠微擦擦满头的汗水,轻声安慰道:“姑娘,待会儿好好听稳婆的,我就在外头等着,有甚的,招呼秋合来喊一声就行。”

      出门后在庭院中等候,冯嬷嬷方才的安稳宁静霎时不见,来回踱步,焦急万分,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稳妥,都是糊弄人的。不到八个月就生产,谁家也不能管这样的事情叫稳妥。管先生这声稳妥,也好意思说出口,不怕砸了招牌。”

      转念一想,管先生就是个赤脚大夫,有甚招牌不招牌的,遂转头骂起了宴桥山。

      “一天天神出鬼没,遇事儿的时候,鬼影子也没一个。”想到之前的屠夫,冯嬷嬷朝天叹气,“天下男子都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说完这话,方才觉得身旁阴风阵阵。壮着胆子侧头一看,宴桥山一身黑衣,不知何时站在身侧,吓得冯嬷嬷险些一个哆嗦。

      “嬷嬷,何时进去的,如今可还好?”宴桥山权当没听见方才的奚落,焦急问道。

      冯嬷嬷愣了愣方说道:“估摸着有半个时辰了,”见着宴桥山的脸快黑得如同身上的衣衫,转而安慰,“生孩子这事儿,可不是那么快的。有半日功夫的,有一昼夜的,还有三日的呢。”

      话还未说完,宴桥山面皮绷得更紧了,学着冯嬷嬷之前的姿势,在院中来回踱步。

      恰逢秋合端着一盆热水过来,瞧见二人各自来回的身影。

      求求了,眼花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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