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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你不信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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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这条路直行,到底,便是我那小辈,你那夫君的房间了。我这人喜清静,不愿跟人交流,就送你到这里了。”
沈玦收回手,欲走之际,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冲宋宴眨了一下眼,轻笑道。
“不过,你要是可怜老祖独居孤单,愿意过来陪老祖说个话,解个闷什么的,可随时过来,什么时候我都欢迎。”
说罢,也不等宋宴回应,转身便消失在了宋宴视线之内。
宋宴不是沈家人,亦不熟沈玦的脾气秉性。
否则他便会知道,能听沈玦说出这句话,便是沈玦最看重的后辈,沈玦那些至交好友都没这待遇。
宋宴在原地立了片刻,随即才愣愣的说了一个“好”,当然这声回答,早已不知身在何处的沈玦,自然是听不到了。
宋宴望向那条笔直的长廊,两侧高耸的城墙阻挡了阳光进入,令此地显得压抑阴暗。
虽内心犯怵,宋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坚定迈步前行。
不多时,长廊尽头便出现了一行着沈家家族服饰的子弟。那些人亦发现了孤身一人的宋宴。
若是以往,他们定要过来好好嘲讽刁难一番。
只可惜,老祖下了命令,不仅公开承认了宋宴与沈望抒的道侣身份,甚至还会在大婚当日,以长辈的身份出席。
如此殊荣,全修真界也是首次。
所以现在,哪怕再不满,再不屑,再看不起,他们也只敢在心里念叨,绝不敢表露在脸上,或是嘴上。
因此一行人纷纷转头看向周围,脚步匆忙,不多时就与宋宴擦肩而过,极速远去。
宋宴倒表现得很平淡,既没有刻意去看,也没有刻意避开,依旧以自己平时的速度往前走去。
这期间宋宴遇到了不少沈家子弟,那些人的表现大多也跟最开始那些差不多。
宋宴行至长廊尽头,便看到了左侧有一院落,布置的很是别致,典雅中又透着不凡,一看就是大家手笔。
跟临川峰,北域都不一样,这里是沈望抒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所以宋宴没办法做到像以往那样直接推门而入,而是十分忐忑的举起手打算敲门。
“宋宴,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令宋宴猛的一怔,转头便看到沈暮立在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乌黑的发已经有一小半都白了,俊朗的脸也不知为何十分憔悴,他甚至还看到了眼角处出现了皱纹。
虽然沈暮的年纪绝对不小,但修士普遍寿命长,怎么样也不可能是这样。
宋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没办法对现在的沈暮无动于衷,哪怕他清楚的知道,沈暮所谓的谈谈,要谈的是什么。
两人走到了一处湖心亭,此时正值初秋,湖中荷叶正呈枯败景象,看着好不凄惨。
“你赢了!”
两人对坐许久,沈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令宋宴不知如何来接是好。
“就连老祖都愿意为你下场撑腰,我就算是再如何反对,只怕也是徒劳了。”
宋宴眉头微皱,听着这名为服输,实则在暗嘲他以强权压人的霸道行径,着实不喜。
一直以来,拿各种头衔,强权压自己的,难道不是他们吗?
“但是——”沈暮深吸了口气,“我好歹是望抒的父亲,我没有办法对他凄惨的晚景无动于衷。”
这下宋宴是真忍不了了,“前辈,有事您直说。”
沈暮双眉浮现愁容,幽幽叹息道:“望抒母亲死的早,我一手将他抚养长大,爱他,怜他,同时也对他给予了厚望,不免要求上也严格了一些。”
“可无论如何,我是他父亲,当父亲的又有哪个不疼自己孩子的呢。”
宋宴默默看着,并不应声,但总觉得有种山雨欲来的架势,令他不免心闷得慌。
“所以……”沈暮突然站起身,对着宋宴就跪了下去。
“就当我求你,就当是给我留下一点希望,可以吗?”
宋宴瞬间站起身,一连退了好几步,抓住身后栏杆,冷冷说道:“你什么意思?”
沈暮垂眸,“雪茹是个好孩子,她知望抒的心在你身上,她强求不来,但也怜惜望抒将来膝下无子,难免孤苦。”
“所以,她愿意……”沈暮停顿片刻,才接着缓缓说道:“与你共享丈夫,她不会与你争抢,只求你满足她那一点微弱的爱慕之心。”
听了这话,宋宴脑中思绪瞬间炸开,一直勉强维持的冷静也在此刻出现了裂纹。
他以为沈暮过来是以父亲的身份逼他放弃沈望抒,不成想,现实比他设想的还要令人作呕。
宋宴咬着牙,竭力维持镇定,“我凭什么要同意这种要求?”
沈暮祈求道:“就当是你可怜我,给我沈暮留个后吧。”
所有的坚持,底气,执着,镇定,在此刻彻底崩塌。
宋宴就像是被突然抽去了所有力气,无力跌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远处的残荷。
一个父亲,向他祈求不让自己绝后,这是一个多么正常的要求。
正常到,他连想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手指猝地攥紧,直到有血顺着指缝留下,宋宴低垂着头,发丝遮挡了眼眸,令人看不到此时那里是什么神色。
“我……要怎么做?”
说出这句话的宋宴仿佛心脏都碎掉了。
见宋宴妥协,沈暮面色一喜,“若是望抒定然是不肯,但若你去说,他肯定会同意。”
宋宴沉默,半晌没有动静。
沈暮又露出悲容:“毕竟望抒把责任看得很重,自然不会做那狠心的负心人。”
宋宴哑声道:“知道了。”
沈暮连忙握住了宋宴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那就拜托你了,如果是你的话,肯定没有问题。”
说罢,像是不给宋宴留转圜的余地,沈暮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从始至终,宋宴都没有动静,依旧跪坐再低上,瞧着远处的残荷,就像在看自己。
刚刚的满心欢喜到现在彻底成了一潭死水。
可笑的是,刚刚,就在刚刚,他还做着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同沈望抒大婚的美梦。
宋宴不知自己是何时起了身,亦不知自己是何时回了院门前。
手微微举起,片刻间改敲为推,他轻轻推开了院门。
院中百花颜色各异,他却无心欣赏,径直到了主屋,同样推开了房间门。
里面人很多,他一个也不认识,除了那个正在热情向沈望抒说着什么的容景玉。
“哟,新娘子来啦?”
容景玉嬉笑着看过来,似乎没发觉宋宴的不对劲,快步走过来,指着画纸上的婚服说道。
“我刚刚正在和小抒讨论婚服样式你就来了,你可来的真凑巧,快来看看这套怎么样?”
宋宴随意扫了一眼,“好看。”
“那这套呢?”
“好看。”
“这套,这套,还有这套呢?”
“都好。”
听着这明显是敷衍的话语,容景玉不悦:“喂,好歹是你的婚礼,多少也得重视一下吧,你以为我们这么忙碌是为了谁?”
宋宴不答,双唇紧抿,他很想让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一点,可一想到接下来要与沈望抒说的事,就算假装,他也很难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景玉,你们先去吧,阿宴之前才受了伤,应该是不舒服,这些明天再说吧。”
听了这话,容景玉似乎也瞧出了宋宴的不对劲,连忙点了点头。
“那行,今天先这样,我明儿再来。”
说完便很有眼力见的把其他围观群众也带走了。
“阿宴,怎么了?”
沈望抒走了过来,揽着他柔声问道。
“老祖一个人住惯了,所以性子有些孤傲,你不要介意。”
宋宴摇了摇头,用力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心情平复了不少。
“沈师兄,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他知道,若现在不强撑着说出来,他只怕就再也没办法说出来了。
沈望抒点点头,把人拉到桌旁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对面,正色道。
“阿宴说便是。”
他看出来宋宴的不对劲,便以为宋宴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因此也给予了相应重视。
“我……”宋宴张口欲言,可说了半个字就停了下来。
又深吸了一口气,暗自掐了一把掌心,利用疼痛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
“婚礼当天,顾小姐会以平妻的身份嫁与你,我同意了。”
沈望抒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宋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宴点头:“我很清楚。”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可能……婚礼就要取消了。”
沈望抒噌地一下站起身,目光如炬,砸向宋宴。
“你……”欲发作时,他似乎反应了过来,“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宋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了笑,“男人嘛,三妻四妾,不挺正常的吗?我理解的,你好歹是沈家未来继承人,就算为了脸面,娶几个美娇娘,不也正常?”
“放心,我这个人很大度,不会吃醋的。”
沈望抒:“是父亲跟你说了什么,对吗?”
宋宴都快要维持不住最后那丝镇定了,可他仍在强撑。
“到时候有了孩子,记在我名下,将来我也有个倚仗不是?”
“毕竟沈家家大业大的,没孩子傍身,可不行。”
“宋宴!!”
沈望抒突然怒吼出声,宋宴感觉自己耳膜都被刺痛了,他不知所措的抬起头,看向沈望抒。
只见沈望抒双眼猩红,似在强忍,脸上又带着些许悲伤与失落。
他单膝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宋宴,双手拽住宋宴的衣服。
“你不信我!”
说完的瞬间,他又哽咽重复了一遍:“你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