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三色柳

27、27

　　苏苏是闲不住的人，全身有无限的精力需要发泄，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久觉得身上开始长草，不动弹一下就不舒服。李久看她天天长吁短叹，干脆叫她自己找地方玩去。苏苏不耐烦看别人小心讨好的脸色，也不耐烦伺候比她还大爷的人，那些玩伴又各自有活动，找来找去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
　　人生有多少追求呢？当衣食都不能保证的时候，总觉得未来还有许多需要去实现的东西，于是努力上进，努力工作，努力去见识一个又一个精彩的世界；当衣食被轻易的满足，所有想要的东西只要用金钱都能换来的时候，还有什么是需要去努力的？苏苏说自己混吃等死那是很有道理，有时候闲得无聊会想一想，如果打破目前的生活状况，她能得到什么？换一种生活是不是会更精彩？钱这样让人腻味，那么没有钱呢？
　　苏苏想完又觉得自己好笑，没有钱的生活她不是不知道，王玫的生活状态让她过一天也是不耐烦的。为了一个月少少的生活费去和人眉高眼低，天天想着自保，这样的生活拉低了苏苏的生活，不是说不想接触人群，而是她已经无法正常和人群|交流，只能用出格的方式来强调自己的存在。
　　“其实，我建议你沉下心来去好好找一个工作，就算工资不高也坚持做下去，时间久了你心态自然就平和了。你现在的心理状况非常糟糕，李久应该放你出门！”徐乐被苏苏骚扰久了，虽然很不耐烦但是也对她没办法，只好任劳任怨地出主意，“当然了，你听听也就算了，真要你老老实实去做什么上班，你能坚持下来？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要有那耐心，就不会觉得生活无聊了。”
　　苏苏被鄙视惯了的，以前的她根本就当徐乐的话在放屁，但是人总有脑袋发晕的时候，苏苏现在一发晕就接下话头来，“要我坚持下来了怎么办？”
　　“你要能在一个地方呆半年不挪窝，我叫你祖宗都行！”徐乐起了嗔，犯了戒，不过偶尔为了众生向上犯一下，佛祖是会体谅的。
　　苏苏挑眉，久未起来的好赌心顿时活泼，挂了电话就要找工作去。
　　苏苏先是咨询了王玫的意见，王玫冷笑两声挂了电话，苏苏挫败，只有自己去买求职报，报上的不是找服务员就是招业务员，基本上没什么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一看你这样就是个菜鸟！稍微好一点的工作基本上不会对外招聘，一般都找业内的人介绍，或者找猎头寻找，这样快、准、减少人事招聘浪费的时间。”徐乐大笑，“反正你也没上过班，真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人家也不敢找你。再说了，一般打杂的工作，你开个车，穿一身的名牌，比老板还像老板，谁敢用你？低调点，低调点！”
　　苏苏低头看自己最新做的头发、指甲，最新买的时装，于是立即跑去服装批发市场买了几套，什么俗就拿什么往身上套，没一会功夫时尚都市女郎就变成了大街上普通平凡的女子。苏苏对着穿衣镜很满意，人漂亮，穿什么都漂亮。
　　李久看苏苏拿一些色彩艳丽的衣服在镜子面前比划，以为她要换穿衣风格，没管，结果苏苏兴冲冲说，“你说我穿这一身去面试，好不好？”
　　李久眼睛抽抽，“你面试什么？”
　　“我投了好几个简历，做行政小妹的！”
　　李久闷道，“你来我们公司的时候，看那小妹是怎么打扮的？”
　　苏苏想了想那些年轻就是资本的小女娃子身上零碎的布料，叹气，“我还真是天才啊，这一身就很合适了！”
　　“稍微正规一点的还是要求正装，私人小公司就没那么讲究了。”李久不甘心道，“老婆，又想玩什么呢？”
　　“我不是觉得生活无趣么，徐乐说我该多接触人群，要是我能在一个地方呆上半年，他就叫我祖宗。他一向嘴巴多厉害啊？教训我和王玫跟咱们那个最爱骂人的小学老师一样，要他能叫我一声祖宗，还真是好看。我要准备好录相下来，那就是他一辈子的把柄。”
　　李久摸摸鼻子，这个赌注还算是正常，他就不参合了。
　　“我是怕你吃不到那个苦！我都舍不得骂你，你跑去给别人骂？天天早晨起来去坐车，每天累半死回来，你能乐意？按你的话说，生命就浪费在了上下班的路上。再说了，咱们这里可不好坐公交车！”
　　“开车啊！”
　　“是啊，一个公司小妹能开车上班，十分群众路线啊！”李久取笑，“你不怕人家说你是大款包的二奶？”
　　苏苏眼睛一亮，“就这样，让他们这样以为好了！”
　　李久说不过她，也不好打击她的热情，内心深处却还是希望她跟更多的人接触，脾气能被磨得稍微平一点。王玫很好，王玫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是一个能以公正平等的态度来对待苏苏的朋友，就是有这样一个正常世界的人才能让苏苏稍微意识到至少她跟一般人是不一样的，不能在偏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如果有那样一个好的环境，或者让苏苏呆着舒服的环境，其实他自己公司也养了这么几个无所事事的太太姨娘们，李久甚至宁愿自己去给那个老板钱让他闲养着苏苏也成。
　　苏苏不知道李久复杂的心思，去第一家公司的时候，面试十分的愉快，最后起身大家握手老板准备做决定的时候，突然看见苏苏伸出来的纤细手腕上一圈明晃晃亮晶晶的手镯，手上顿了一下，只说，“等通知！”
　　苏苏的笑僵在脸上，扬着下巴绷住自己的面子往外走。
　　第二次面试，苏苏把身上所有的小零碎全部丢包包里，穿了极红的吊带小裙子。面试的女主管脸色不是很好，匆忙问了两个问题就，“等通知！”
　　苏苏气得踹墙壁，她不想跟别人较劲了，穿了白衬衫牛仔裤去了一个私人小公司，小心地少说话多微笑，结果一个很和蔼的中年妇女指着办公室的几张桌子说，“咱们公司不大，事情不少，要是你方便的话，明天就来上班吧！”
　　苏苏压住嘴角的狂笑，跳起来狠狠抱了中年妇女一下，“我太高兴了！”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又笑，“别高兴太早，事情很杂，工资不高，如果你的表现不错三个月后签合同。”
　　第二天李久起床收拾好后看苏苏还没醒的意思，狠狠打她屁股，苏苏迷迷糊糊就要骂人，李久道，“看在你上班第一天，我可以把你送到最近的公交站去，想来的话就赶紧起床。”
　　苏苏尖叫着抓了衣服去换，三分钟搞定跑车库找李久。
　　李久递给她一瓶酸奶，看她急急忙忙的样子心里真不是滋味，要是苏苏对他有这样上心，他死都没遗憾了。
　　苏苏到公司的时候，别人已经忙了半个小时，她再脸皮厚也不好意思了，“坐错公交车了！”
　　和蔼的王姐没计较苏苏的谎言，这么大人了还坐错公交车？她笑一笑，“你坐靠门的这个位置，有人来了负责招待一下；电话总机也在你的位置，你先熟悉一下咱们办公室的分机号，有电话就转；还有这边的打印机复印机也是你负责的范围，办公耗材的清点和购买都是你的职责范围。”
　　苏苏觉得挺新鲜的，一路走一路看，以前去李久公司是看别人一副永远忙碌的样子，现在她却身在其中，这有一种微妙的戏剧感。苏苏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戏中，灵魂又在戏外，可以随时进入又可以随时抽离，来去自如，她喜欢这种落差感。
　　上班的第一天，苏苏学会了使用复印机和打印机；上班第一天，苏苏学会使用传真机；上班第一天，苏苏学会了给打印机换墨盒；上班第一天，苏苏学会了给打印机加纸。
　　上班第一天，苏苏弄撒了茶叶；上班第一天，苏苏打碎了一个烟灰缸；上班第一天，苏苏复印的资料有几十页歪掉了；上班第一天，苏苏差点把老总打来的电话给扣掉了。
　　苏苏团团转了一上午，喘气如牛，原来行政小妹也是一个体力活儿。
　　王姐笑眯眯看着苏苏，“以前没干过吧？”
　　苏苏脸赤红，面试的时候可是吹牛干了很多年来的，活生生的谎言被戳穿啊。
　　“我看你手脚还算麻利的，给你一个周熟悉。”
　　苏苏为了那一声祖宗，一点也不敢马虎，下午就更卖力了。
　　李久不放心打电话来关切，被苏苏扣了。下午下班，李久溜号开车来等，苏苏一脸衰样爬上车，趴车上就不想动，“我活这么大，二十几年使唤过我的人都没今天的多，你说我是为什么？”
　　李久心痛，“要不然我找人说说，给你安排一个清闲的去？”李久思量着，自己公司安置那几位太太姨娘的人情还没有人还过，也是时候了。
　　“算了，我要找你帮忙了，徐乐不知道笑成什么样子。再说了，你安排那地方的人一个个都是火眼金睛，穿个什么用个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没趣。不如这个小公司好，那王姐今天夸我这个项链做得好！”苏苏扯扯胸口上不知道从哪个店淘来的满是金属扣子和塑料珠珠的项链，“我骗她说是自己做的。”
　　李久摇头，心里知道苏苏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苏苏自己兴致勃勃，越演越上劲头，办公室里谁叫一声“苏苏”都是回答得爽爽利利甜甜蜜蜜的，老板看了实在舒心，也很吃苏苏眨巴着大眼睛问东问西的态度，更喜欢她跟同事打成一片随时请客的豪爽，一天一个表扬。苏苏一直以来做的都是表扬别人的角色，突然做了被表扬夸奖的人，滋味复杂。
　　苏苏会开车，偶尔帮财务姐姐借老板的车开去银行，一路上两个人东说西笑，刚到了银行大厅，一声惊喜的“苏苏”就落下来，苏苏回头看，眯着眼睛辨认的几秒，不是南京那一位热情的孙先生又是谁？
　　人生有多少巧合呢？在过人行横道的时候对面走过初恋情人，在偷情的时候遇到另一半私会，在结婚的时候知道原来暗恋过的人也暗恋自己，而苏苏的遇到的是，在银行办事的时候遇到来取现金的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