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三色柳

28、28

　　孙先生看着苏苏完全不同于上次的打扮，很吃惊，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这个人。他走过去，上下打量一翻，“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面了！”
　　“真巧啊！”苏苏皮笑肉不笑，“我跟公司同事来办事的，你呢？”
　　孙先生沉吟半晌，掏出手机，“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苏苏扯开脸笑，“孙先生是来工作的，还是来游玩呢？”
　　“都是！”
　　“反正都是过客，今天说了好巧明天就说再见，何必要一个电话号码虚空里联系，徒增伤感！”苏苏笑嘻嘻道，“我公司里还有事情要忙，我先走了，以后联系啊！”苏苏转身做了一个鬼脸，抬腿就要跑。孙先生脑筋反应得快，这一次要是放过了机会，哪里还有“以后联系”，马上追上去道，“你公司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啊！”
　　苏苏看财务大姐还在窗口处理单据，自己又不能丢了她先跑掉，老板的车还大喇喇停外面呢。
　　“你是做财务方面工作的？夏天和冬天跑来跑去都很辛苦的！”孙先生好脾气地走过去，“我来这边也遇到王小姐了，她跟我弟在一起呢！真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转了一圈还是这样了！”
　　苏苏有点不耐烦，脸上却还是微笑着，心里却把孙先生骂了个臭死。她现在基本上是不敢做什么来招惹王玫了，那姑娘实在太知道她的本性，要出点差错，错处都算在她头上。
　　“前一段去王小姐的单位看她，她这人也太客气了。我从南京带了点小礼物过去，谁知道她专门来给我弟还我。”孙先生喜滋滋地看苏苏的长发，“成都夏天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周末的时候可不可以请你当当导游，带我四处看看？”
　　苏苏斯文地点头，看财务大姐弄好了东西，快步走上去小声道，“咱们赶紧回公司，刚才老板打电话过来呢！”
　　财务大姐点头，苏苏不好意思冲孙先生笑，脚上的动作没停。孙先生跟着走出去，眼见两人上了一辆车，他记下那个车牌号，黑着脸转身打电话找苏尚雅。
　　孙先生是带着一颗春心来的，怎么也没想到会受如此的冷遇，这一次的苏苏跟上一次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嘛！要不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依然有两个浅浅的小窝，孙先生一定会认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你小子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孙先生一接通电话就开始吼，吼得苏尚雅赶紧把电话拿开。
　　“我都叫你不要来了，你非要来！一个半路上认识的女人你也那么费心，我跟你认识快三十年了，你怎么不帮我在我妈面前说好话？”
　　“就你那个样子，天天不干正事，我怎么给你说好话？”
　　“哥，你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吗？人家那么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也这么大年纪了，就每个男朋友？”苏尚雅恨含蓄地提问，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哥会干些没头脑的事情，偶尔头脑还会发热一下，可见平时精明能干的人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拎得清楚。
　　孙先生没话说了，扣了电话找人去查车牌。
　　苏苏一路开车提心吊胆，从后视镜里看见没人跟过来才松了一口气。李久是个好脾气的，但是发作起来尤其吓人，特别是对她更加严厉，最最严重的一次李久关了她两个月，不准下楼不准出门不准上网，她可不再不想过尼姑面壁的生活。
　　财务大姐很关心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中暑了，苏苏勉强笑说不是，开车回公司还是跟王姐请了病假回家。一路上打王玫的电话，打了好几个才接通。
　　“说！”王玫的声音听起来冷酷极了。
　　“哎，我看到南京那个孙先生了！”苏苏笑嘻嘻道，“去银行遇见的，不过我没理睬他，我做对了吧？”
　　“你做得很好，我会在李久面前说你的好话！”王玫把手机夹在肩膀上，一边收拾资料一边说，“最好以后看见他转头就跑！”
　　“人家说不定还会是你亲戚呢！”苏苏取笑，“那我这段时间就不烦你了啊！”
　　“行！”
　　王玫挂了电话发了一下呆，下午下班还是去苏尚雅的单位门口等着。
　　苏尚雅垂头丧气出门，一看见王玫就靠过来，“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辛苦过！”
　　“怎么？”
　　“我哥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车牌号过来，非要我查车主。我说我不是交警，也不是地头蛇，怎么找人给你查？根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系统嘛！”
　　王玫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你那朋友，到底还有些什么风流本事呢？就几天功夫把我哥弄那个样子？”
　　王玫耸肩，她能知道为什么就好了，老早就把想要的男人弄自己手里，还用等现在不上不下难受么？
　　“走，晚上找地方吃饭去，被弄得烦躁了！”
　　“苏苏的性格就是这个样子，不在意的东西都不放在心上，男人呢也奇怪，别人越不在意就越爱，真正在意的却看不上。”王玫笑着问苏尚雅，“你是男人，你倒是给我说说为什么呀？”
　　苏尚雅拖着王玫走开，为什么？这不是很简单么！越是难得手的才越有挑战性，越有挑战性才越显得男人有本事，太简单就得到的女人，怎么也生不出珍惜的心来。
　　苏尚雅找的是一个粥店，点了一大盆野菜粥就坐隐蔽的角落里吹空调，一边吃一边问王玫一些问题。
　　一个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认真讲起来却不需要花费多长久的时间。王玫不知不觉间被苏尚雅引领着，把大学生活讲了个七七八八。
　　王玫笑，“你要想知道我们大学时候的事情，直接问就是了，这样拐弯抹角，我一点都不习惯。”
　　“我不是怕犯什么忌讳么！”苏尚雅嬉皮笑脸。
　　*****
　　王玫的记忆中，苏苏和廖亮在一起差不多有一年半，这一年半里廖亮最甜蜜也最痛苦。他做尽了一些所谓的浪漫事，依然无法让苏苏全心对他，他患得患失，总是打电话找王玫打探苏苏的行踪。男女之防用在苏苏身上基本上不起什么作用，她一看见林净和李久就扑过去亲热地挽住手，根本不管一边廖亮的脸色比锅底还黑。那时的王玫苦笑地告诉他，“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比亲兄妹还要亲。”
　　苏苏在王玫面前的态度也更奇怪，仿佛是炫耀，也仿佛是发泄，偶尔更会冒出一些“你认为林净是真的喜欢你”之类的话出来。
　　王玫认为自己应该和林净开诚布公的谈一次，至少要相互明白对方的真心也好。
　　“你还年轻，你确信和我在一起就能一辈子都不改变？”林净听到王玫的问话就笑，“我对你坦诚，只要是你的问题都会尽量回答，可是你也要保证相同的态度。”
　　王玫觉得林净很严肃，当然也觉得自己很严肃。
　　“你今天找我是因为觉得我对你的态度有问题，也觉得我这个人不够诚实。那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如果我给你说，一毕业的时候你就必须面临和我结婚的问题，你回怎么回答呢？”林净仔仔细细盯住王玫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你要想清楚，你还年轻，可能都还不知道婚姻是什么东西。而我很确定，一旦结婚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离婚的。”
　　王玫有点被吓到，结婚时多遥远的事情呢？怎么话题一下子就转变了？
　　“我很高兴你来找我说这个问题，至少这表明你是因为要接受真实的我不放弃。你确定你知道全部的情况后依然不改变你的选择？”林净自己都没有自信，但是还是说了出来，“正如你看到得，我可能不坦诚，也可能很恶劣，如果继续相处下去会因为更多的问题起争执。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做到首先道歉，但是我无法欺骗你说我认同你所有的看法，我表面上赞同你同时内心也会保持自己的看法。”
　　王玫马上就混乱了，她搞不懂自己想要什么了。如果只要表面上的顺服，林净可以做到，但是这样她并不甘心；如果要林净真心的改变，那么，改变一个人事很简单的事情吗？
　　“苏苏很讨厌吧？她总是会说一些招人恨得话，你都不必在意！”
　　无法不在意！
　　“苏苏的奶奶特别迷信，苏苏出生的时候就找了一个看相的人来看，那看相的人说苏苏面相对老人不好。她奶奶一直不喜欢她，苏苏性格从小都古灵精怪的，老人家更是不喜欢，觉得家里出一个这样的人不吉利。苏苏喜欢反抗大人，从小就养成了这个脾气，看什么事情都是从最坏的角度看，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别被影响了。”
　　“不是苏苏的问题！”王玫反驳，“你多狡猾，怎么能引到苏苏身上？”
　　“那我能做什么呢？”林净叹气，“你已经不信任我了吧？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怀疑！”
　　王玫很纠结，她小小的自我还在挣扎。
　　林净很注意王玫的表情，他在度量，事情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他才有必胜的把握，到最后即使是苏苏摊开所有的恶作剧都不能让王玫相信，这才是胜利。
　　信任一个人，还是信任一个事实？
　　林净丢了一个选择给王玫，王玫异常纠结，在她过往二十年的生命里接受的教育都是就事论事，从来没有人也没有遇到任何事情需要做这样的选择。她的心因为单纯而直白，于是很直接地说，“我信任你，但是你做了不对的事情，我依然不会轻易原谅你！”
　　林净微微叹气，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欣喜。
　　*****
　　“苏尚雅，你说，要是你最亲最亲的一个人做错了事情，你要怎么做？”王玫歪头问。
　　苏尚雅喝着粥，“做错了什么呢？”
　　“随便，杀人放火抢劫偷窃，总之是不好的事情！”
　　苏尚雅笑，“当然是公事公办啊！”
　　王玫疑惑，“你看起来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苏尚雅哈哈笑，立即又正色道，“如果是最亲的人，无论做错了什么，首先想的还是帮他。”
　　“即使他杀人放火？”
　　苏尚雅点头，“人都是感情动物，亲疏心里自然有一把尺子来衡量，更多的时候明明知道那个人做错了，却还是忍不住帮他，不然心里过不去的是自己。真正能下狠手的时候，是牵涉到了自己！除非那人是傻的，还真就把大公无私那一套往自己身上套！”
　　王玫苦笑，她可不就是那样一个傻的？
　　“大学时候苏苏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她问我会不会原来最好的朋友犯过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我说当然，然后苏苏就向我坦白了一些事情，但是我反悔了，我根本就没原谅她。”
　　“你做了什么？”
　　王玫喝了一口粥，“事情很简单啊，我喜欢上了她青梅竹马的玩伴，她和她老公还有那个青梅竹马就打了一个赌。赌注当然就是我这个傻瓜了，判定的依据就是我在最后的时候是选择留在那个青梅竹马身边呢，还是离开。”
　　“很显然你离开了！”
　　“是的！她最后告诉我的时候，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她说，用三年的时间来玩一个游戏，游戏都已经不是游戏了，如果我是一个傻瓜，就离开喜欢的人。”
　　苏尚雅抬头，摸摸王玫的头发，“你都没问过人家喜不喜欢你？”
　　“怎么问？那人惯会说谎，我都分不清楚他哪一句话是真话。而且，就算他不喜欢我，只要我不离开，他还是不会主动和我分开的。”
　　“这么奇怪？”
　　“大概是一种奇怪的补偿心理。不是说人小时候缺什么，长大了就拼命的补什么么？”
　　“我看你该多吃猪脑！”
　　王玫双眼一瞪，又笑。
　　苏尚雅有点笑不出来，这样的蠢女人，居然会因为计较男人真的爱不爱她而主动离开自己爱的男人。
　　“吃你的饭吧，怎么那么多话，还老说些不中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