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法兰，法兰（上） ...
-
我眼前忽然一黑，宽大的手掌遮在了我眼前，路易若有憾焉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我忽然想了起来，在这个时代，人类的娱乐节目好像是分级的……甜心，你满十八岁了吗？”
我捉住路易的手咬了一口（最近我好像经常作这个动作），恨恨地道，“我要是没满十八岁，你以前作的事就叫做诱拐未成年少女，你是不是同时，也很向往这个时代人类的监狱啊？”
路易装出惊讶的表情，“我以前对你做过什么吗？十有八九都是你先主动挑逗我的呀。”
我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晕死在他面前。我正想大声反驳他的荒谬，仔细一想，却发现他说的竟然是事实！图书馆里被伊尔瑙激怒，我热情发表爱的告白，被他逮个正着；酒吧的地窖里是我先扑过去飞擒大咬，事后更是厚着脸皮发誓要拯救他于水火之中。血族盟约的订立，也是源自于我不分轻重的咬破他的唇舌，把人家的血咕哩咕嘟喝下不少……稍一闭眼，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在嘲笑我大胆妄行，丝毫没有了女孩的矜持，可是，即使在这样回忆得脸红和尴尬中，我却依然在心底藏着一丝微笑，失去矜持有什么，最起码，我没有失去生活的勇气！
我对路易露齿一笑，“好呀，面对法官的时候，别忘了说，是我先诱骗你的。”
路易看着我的神情有点滑稽，他“嗯”了一声，转头面向舞台。然后，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中间这么一打岔，七重纱舞的尾声就这么被错过了。我知道这出戏的悲剧性高潮即将到来，可是我现在心情好的难以被伤感捕捉。
舞台上，国王希律开始赞美莎乐美的舞蹈，他对王后大发赞赏，“啊！太美了！太美了！你看她为我跳舞，你的女儿。过来这儿，莎乐美，过来，我会给你任何希望的赏赐。啊！我对舞者的赏赐丰厚。我要重重地赏赐你。我会给你任何想要的东西。你想要什么？说吧。
（Ah! Wonderful! Wonderful! You see that she has danced for me, your daughter. Come near, Salomé, come near, that I may give you your reward. Ah! I pay the dancers well. I will pay thee royally. I will give thee whatsoever thy soul desireth. What wouldst thou have? Speak.）
侯爵扮演的莎乐美跪了下来，“我希望现在能给我一个银制的盘子，里头装着……。”
（I would that they presently bring me in a silver charger… ）
国王希律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她的话，大笑着说，“银制盘子？当然，银制盘子。她太迷人了，不是吗？你希望盘子里头装着什么？噢，甜美可爱的莎乐美，你比所有犹太王国的女儿更美丽。你希望银制盘子里头装了什么东西给妳？告诉我。无论妳的愿望为何，我都会给妳。我的宝物属于你。你要什么，莎乐美？”
（In a silver charger? Surely yes, in a silver charger. She is charming, is she not? What is it that thou wouldst have in a silver charger, O sweet and fair Salome, thou that art fairer than all the daughters of Judæa? What wouldst thou have them bring thee in a silver charger? Tell me. Whatsoever it may be, thou shalt receive it. My treasures belong to thee. What is it that thou wouldst have, Salome?
侯爵站了起来，“约翰的头。”
（ The head of Iokanaan.）
“啊！说的好，我的女儿！”
（ Ah! that is well said, my daughter.）
这是属于邪恶王后的台词，她本该狂喜溢于言表。但此时这句话却被说的抑扬顿挫倒置，语气中全没了那份意外的喜悦，反而渗出丝丝讥讽和阴森的冷意。
观众大多吸了一口冷气，一半是因为那语气中令人不安的森然，另一半却是因为这话竟然不是出于台上演员之口！场内有短暂的混乱，扭来扭去的人头，都在搜寻那道声音的来源。饰演王后的演员也呆呆站在台上，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突发的事件。忽然，聚灯光打向观众聚集之处，一个雍容的身影傲然挺立。光圈笼罩下，她不慌不忙，款步走向舞台。然后，她停在了侯爵面前，用手指挑起一段重纱，幽幽仿佛轻叹，“多么漂亮的衣裳！”
我看到侯爵面上惊诧的神情。他似是下意识的往后一躲，重纱从那女子的指间滑落。她笑了起来，语气中却殊乏欢意，“多么漂亮的衣裳，多么卑贱的令人作呕的人。怎么，你的男性身份这么难以面对吗？还是，直到现在，你仍旧没学会怎么做一个男人？”
刻毒的语言，明显的轻蔑，我想许多在场的人应该和我一样，一时间除了惊讶，竟然不知作何反应。然后，她缓缓转过身，面对台下的观众，也面对我的视线。我有瞬间的昏眩，她绚烂的容颜排山倒海般的冲向我，掐住我的脖子，令我窒息。她的美没有半分含蓄和委婉，张扬，富有侵略性，剑拔弩张一如她方才的言辞。她像夏日开的最盛的玫瑰，怒放已到极致，让人反而心惊胆战，害怕下一秒她就会从枝头陨落。没错，她就像枝头担不住的累累硕放，却在即将要坠落的一瞬，被时光生生凝固冻结在最美的时刻。
刚刚被路易轻轻握住的手，此时却传来刺骨的痛。我迟钝的望向伯爵，他的双手狠狠握紧，瞳孔张的极大。原来细不可闻的鼻息，此时却一变为粗重急促。这一瞬，他像是从沉睡中猛然被弄醒的雄狮，暴怒，疯狂，仿佛要将它面前的一切事物统统摧折毁灭。
“法兰……。”我听到教授近似呻吟的低语。
我心中一颤，这，是那个名字的昵称……，不，一定不会是她……
然而七重纱侯爵冷冷的话却打破了我的幻想，“M夫人，久违了。”
-----------------------------------------------------
法兰……M夫人……她还活着？望着她未受岁月侵蚀的容颜，我头晕目眩，为什么没人跟我提起她变成了吸血鬼，又是谁令她如愿以偿？路易干掉了那些想陷害他的从犯，为什么这个首恶还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们面前。是因为有吸血鬼之王给她撑腰，还是……我不得不苦涩的猜想，她笃定路易不舍得伤害她？
我思绪纷乱，舞台上，七重纱侯爵和M夫人的对峙火药味十足。侯爵双手紧紧互扣，身形有些微颤，像是怕自己激动的会忍不住动手，而法兰面上高傲的笑容未曾稍减，只是眼睛微微像四周扫去，像是在留心什么人的踪迹。
她是想找出路易吗？自从M夫人出现后，我最大的感觉除了震惊，还有丝惶恐，我甚至抑制自己不要望向路易，生怕从他散出骇人气魄的面庞上看到对M夫人依存的情愫。可是此时，我还是下意识的将眼光调向身边的路易。
这就是他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吗？揉合了吃惊，痛恨，憎恶……，所有我能想象到的负面情绪都包含其中，我应该觉得安心，可是刹那间，我恍惚无语。
我记起初逢的路易偏激不羁，那恶意的眼神总在看到我受苦时闪动满足的光芒；与他在酒窖一谈后，慢慢地，他对我少了疾言冷色，虽说不上平和易处，但是我感觉的到他对我态度逐渐软化。然后，我饮了他的血，我们缔结了盟约……在走廊上，不过一刻钟前，他用那么溺宠和温柔的眼光看着我，让我悄悄在心里乐开了花，我轻轻的问自己，路易，他，是不是有点爱上我了呢？
可是，这一瞬，我知道我错了，他没有爱上我，哪怕只是一秒！如果不是看到现在的他，我还会见鬼的继续肤浅下去，把那一时从他指缝漏下的温柔错当成是爱。是的，如果不是看他现在的他，我怎么也无法相信，那双充满怀疑和讥硝的眼，会燃起这样浓烈炽热，仿佛将世间一切都要焚烧殆尽的目光。生命的烈焰在他身上重新爆开，那个颓废的，懒洋洋的路易仿佛只是存在于我的想象……我绝望的想着，是怎样的爱恨交缠，在经过百年的时光，还会依然灼烈如斯？
捉着我手腕的手再次箍紧，我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终于在冰窟里没顶。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法兰，法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