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觊觎我的内丹》达僖

132、绛仙的嘲讽

　　谢临好说歹说一通解释，铁匠夫妻终于相信，他们捡回来的傻子，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修仙者，并不是什么害人的妖怪。
　　萧阳偏着头看着尽欢傻笑，老板娘一遍遍的在围裙上擦手，却迟迟不敢冲着伸出去，像平时一样，揉揉他蓬松的头发。
　　她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微微前倾，讨好的笑，“公子做主，公子做主......”
　　一个修仙者，哪里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够高攀的起的呢？更何况...让一个修仙者身受重伤，难保不是更加强大的仇敌，他们不过是平头老百姓，没有胆子掺和进这种祸事。
　　萧阳并没有看出老板娘心中的难过，跟着尽欢就走，谢临无奈，只能留下一些碎银子和两张护身符。
　　财富太多的话，就不是报恩而是报仇了。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铁匠夫妻连声道谢，再不敢抬头看一眼，自然没有看见，走到炊饼摊前的少年，突然回头，嘴巴动了两下。
　　菀菀眼睛尖，轻声翻译，“谢谢。”
　　谢临为萧阳把脉，面色越来越凝重。
　　“阳阳的身体确实是烈焰狮的妖身，但灵魂还是人类的灵魂，魂体不契合，好似在慢慢融合一般，不仅如此，他的魂魄受损，隐隐有煞气残留。”
　　“就好像，是被煞气从自己的身体里拽出来，再塞进烈焰狮的身体里一样。”
　　“九州对灵魂有研究的，除了巴陵王氏，就只有桃妖一族了。”
　　毕竟桃木天生就有养魂的能力。
　　尽欢大脑顿顿的疼，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记忆的大门，在缓慢的打开了。
　　错乱的记忆碎片闪过，她下意识就知道，阳阳是她的战友，生死之交。
　　“那我们要去巴陵王氏吗？还是去找桃妖一族？”
　　空气越来越潮湿，遥远的雷声传来，有乌云越飘越近，带来一股寒凉。
　　天气骤变。
　　谢临抬头看了一眼乌云。
　　自然界的风云变幻不可能如此突然，想来是修士的手笔，有掌控风云能力之人，一掌可数，大概率是个熟人。
　　“我们在这陶城停留一日，四处探查一番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明日启程，去巴陵王氏。”
　　至于那个呼唤他们救人的蓝点，如果真的是个知情人的话，总会自己送上门的。
　　“嗯。”尽欢应了一声，听声辩位，一掌拍在萧阳的后背，“喂！阳阳！你是在哪里被铁匠带回家的呀？”
　　萧阳摇摇头，满脸的无辜，疼的嗷嗷叫。
　　“是在城外森林外，”谢临哑然失笑，好在提前询问了铁匠，不至于一头雾水，“七天前早上发现的阳阳，当天下午就有人给你传讯，速度挺快。”
　　“是啊，就好像，是小女孩看着他被人带回家才给我发出求救信号的一样。”
　　尽欢耸耸肩，大踏步向前。
　　空中的乌云更厚了，闷闷的雷声炸响，小贩们纷纷收摊躲避即将到来的暴雨。
　　凤寻和菀菀带着萧阳去找客栈，谢临带着尽欢独自前去探寻。
　　他们如今还小，萧阳又是这幅模样，倘若遇到幕后凶手，根本没有一战之力，最好还是避开。
　　出了城，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谢临撑起一把油纸伞，天地静谧，一片黑暗的世界里，只能听见滴滴答答的雨声和二人如一的心跳。
　　咚咚！
　　咚咚！
　　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芽，身旁的男人像是一个暖炉，驱散了突然到来的寒凉，也赶走了她心中的乌云。
　　你就是我心中的那个人吗？
　　尽欢侧身仰头，“看”向男人的脸，所有的疑惑都连成了线。
　　那一曲充满情意的《凤求凰》，是弹给她的吗？
　　看到就欢喜，是因为二人曾经分离吗？
　　若非情深如许，为何如此熟悉？他了解自己，恐比她还盛。
　　一道惊雷划破天空，照亮了前方静立雨中的人影。
　　尽欢张嘴欲问，忽然听见一道粗重的喘息声。
　　漫天大雨中，谢临静静的和对面的姜彦对视。
　　雷光中，不难看清，他眼中的死寂，一身的狼狈，雨水顺着他的脸流下，把灰烬冲走，在青色的衣服上留下斑驳的印记。
　　“轰！！！”
　　又是一道雷光。
　　谢临的沉默让尽欢一下子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前两天遇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哭泣的男人。
　　“谢临...”雨中的姜彦早就湿透了，落汤鸡一般的狼狈，通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深入骨髓的绝望。
　　“绛仙说，长生之所以会活不过二十岁，是因为我娘把我身上的毒也转移给她，对不对？”
　　他说的断断续续，整个人难以自抑的颤抖起来，看着谢临，竟然不住的摇头。
　　求求你...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长生都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娘却根本不来看她，是因为忙着把长生的势力转交给我，对不对！！！”
　　“甚至于...幼姬走后，长生就突然病倒也有她的原因！把幼姬骗回来，要幼姬去找凶兽内丹，可即使幼姬找到了，她也根本不会给长生用！！！而是要让我吃了，是不是！！！！！！”
　　“轰！！！”
　　天边惊雷乍现，姜彦近乎咆哮的发问，砰的一声，跪在了泥地里，泣不成声。
　　谢临知道，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绛仙说的话，想来都是王赫说的吧，是真是假，姜彦心里已经明白了。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姜彦仰着头大叫，泪水，雨水混在一起流到嘴里，呛得他疯狂咳嗽。“咳咳！！！！咳咳咳！！！！！”
　　他一个人痛哭起来，天地之大，却无一人与他同行。
　　“大司空不曾怪你...”
　　“哈哈哈哈哈哈！！！！！”
　　“不怪我...是啊，他们都不怪我！！！”
　　“凤凰蛋是我打碎的，父亲是因为我才会一命换一命，害母亲恨了幼姬一辈子！！！”
　　“都是因为我，幼姬才会在暗无天日的棺材里，一呆就是六年！！！”
　　“都是因为我，幼姬才会被师父故意教错，引诱她走火入魔，妄图直接毁了她！！！”
　　“都是因为我，幼姬才会臭名远扬，不得不用嚣张的利刺来保护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有什么资格活着...如果不是我，她们根本就不会这样子...”
　　姜彦声嘶力竭，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卑微到了泥土里。
　　他们都不怪他，可这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谢临眸光微暗，单单听他的描述都心痛难忍。
　　曾经的小师叔，在锦官姜氏受了多少委屈。
　　他又何尝不怪罪自己，没有早早去锦官姜氏看一看，去打破那个棺材，把小小的女孩抱出来，告诉她，别怕，你还有我，你还有家。
　　可是天外天...真的是她的家吗？
　　谢临看向身旁的尽欢，她冷静的过分，让他有了不详的预感。
　　痛...剧痛
　　大脑好似要裂开了一样！
　　无数的回忆汹涌而来，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痛号出声。
　　她的记忆，随着姜彦的一句句阐述，一点点苏醒。
　　在锦官姜氏的童年，在天外天的欢乐，巴陵王氏的战争还有...摘星楼前的浴火重生。
　　“尽欢姑娘...”
　　“姜彦。”
　　地上的姜彦和撑伞的谢临同时瞪大了眼，少女面色不改，陌生又冰冷。
　　你...想起来了？!!!
　　“长生不怪你，我也不怪你。”
　　“前尘往事，皆是过往，我们都有了崭新的人生，不必回头，各走各的路吧。”
　　“幼姬...”
　　通红的眼中，从绝望到兴奋，到痛苦，再到心如死灰。
　　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谁是谁非，谁说的清楚。
　　只是...长生的死，他们都有责任。
　　何必互相折磨，重获新生不好吗？
　　“谢临...”
　　“临在。”
　　“我们走吧。”
　　“...好。”
　　一把油纸伞，两个满心伤痛的人。
　　“看这雨，应该是龙二追来了....”
　　两个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变成了少女的一声呜咽。
　　谢临没有吱声，轻轻拍她的背。
　　“哭吧...哭完就舒服了...”
　　雨幕里，姜彦忽然扬天大笑三声，猛地栽到了泥地里。
　　幼姬...
　　别哭...
　　他看见年幼的兄妹二人一起在草地上奔跑，雨很大，幼姬非要踩泥坑，幼稚极了，她故意跳到自己前面，把自己的新衣服弄得脏兮兮的，尽是泥巴。
　　“喂！时幼姬你过分了，嗷！！！！”小男孩猛地惊叫出声，因为幼姬往他脸上扔了一块泥巴。
　　“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你追不到我的！！！”
　　“长生，你管管她！！！！”
　　“咳咳，”长生躲在巨大的伞下，看着他们笑，“我看你们玩的很开心嘛！”
　　“我呸！！！”
　　“哈哈哈哈！你还告状，真丢人！！！！”
　　......
　　雨好大......
　　姜彦翻了个身，仰倘在泥地上，浑身都是泥巴。
　　他看着漫天的雨，厚厚的乌云，忽然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呜咽。
　　幼姬...长生...我好想你们，我好想回家，回到有你们的家，而不是一个人守着偌大的锦官姜氏。
　　没有你们，摘星楼，金银台，一碧万顷...都不再令人心动。
　　我好累啊.....
　　树上，黑伞一闪而过。
　　“绛仙？你去哪了？”
　　黑无常声音清澈，唯有脸上的恶鬼面具瞧着十分吓人。
　　“...散心”
　　“散心？那你哭什么？”
　　“哭？！”
　　绛仙震惊出声，迅速摸向自己的脸颊，果然摸到了一手的冰凉。
　　我居然会哭？一个傀儡，居然会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