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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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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后沈桃华替蓝蕊叫了滑竿,任人抬到国公夫人所住的院子,下了滑竿后蓝蕊拄着双拐走进国公夫人的卧房。
房间里门窗紧闭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萦绕鼻端,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昏睡着的枯瘦妇人。
蓝蕊轻轻的走上前坐到床边,轻轻握住国公夫人放在外面的手,趁机把了把脉,国公夫人原本就有心疾,如今忧思过重伤了脾肺二经,已有油尽灯枯之相。
沈桃华见蓝蕊只是静静坐在床边凝望着国公夫人,想是对方想要等国公夫人自己醒来,又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半路杀出来的女儿,未曾在国公夫人膝下尽过一天孝,自然比不得沈未央在国公夫人心中的地位,未免待会儿国公夫人醒来看见她尴尬,索性起身离开,也不走多远只在院子里逛逛。
蓝蕊借故遣走身边的下人,等屋里没人了拿出金针快速在国公夫人身上扎了几针,国公夫人睡梦中都微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原本短促清浅的呼吸也放的舒缓绵长。
蓝蕊捻着金针轻轻转动,听见外面下人的脚步声赶紧快速拔掉金针又将国公夫人的衣服整理好,下人进来时就只看见蓝蕊轻轻地替国公夫人抚平襟口,像是在替自己病中的母亲整理仪容。
赵嬷嬷端来碗糖盐水,蓝蕊接过用小勺轻轻喂到国公夫人嘴边,赵嬷嬷见了赶紧拦住,“小姐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会弄醒夫人的。”赵嬷嬷原本以为蓝蕊要糖盐水是要自己喝,哪曾想是要喂给国公夫人,她还纳闷儿世上怎有人喝这种咸不咸甜不甜的水。
“嬷嬷,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母亲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她的嘴片子都干的起皮如果还不给喂些水身体一定会脱水的。”
赵嬷嬷有些犹豫,说来国公夫人自从早上睁了一会儿眼就一直睡到现在,太医也请了只说些云山雾罩的话,总结起来就是多多保养少思少想之类的,“即使要喂水也是喂白水或茶水,怎能喂这样的水?”
“嬷嬷怕什么?这里面不过是些糖和盐又没有别的东西,嬷嬷可曾听说过糖跟盐掺一块儿会药人?做饭顿顿都放的东西又哪里有问题,母亲这样不饮不食的躺着,就算是个正常人也饿晕了,糖能让人饱腹盐能让人有劲儿,母亲现在这样子别说吃饭,粥都喝不下去,给点糖水盐水正好。”
赵嬷嬷一听蓝蕊的话顿觉有理,可心里又有些不大放心,如今这位小姐曾经可是目不识丁脑袋空空的绣花枕头,她的话自来让人觉得不可信。
“嬷嬷若犹豫不决可以自己先喝一碗看这水喝下去可会让人难受,这是我的母亲我又怎会害她,更何况这两年来我在道观中日日诵读道经,心中渐渐明澈开朗,明白不少事理,如今母亲病重,我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说着蓝蕊还幽幽一声长叹,赵嬷嬷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感慨万千,为国公夫人欣慰这个女儿总算没有白疼,更何况沈未央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当自己是夫人的亲生女儿,自然不会来害她。
思来想去赵嬷嬷总算松了手任由蓝蕊给国公夫人喂水,只是自己却一眼不错的盯着,生怕有个万一。
蓝蕊喂得很小心,每次只阴湿嘴皮便不再喂等嘴皮上的水渐渐干了再沾湿嘴皮,如此反复竟不见一点不耐烦,哪还有曾经的半分浮躁。
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国公夫人幽幽转醒,浑浊的双眼刚看清病床前的蓝蕊便忍不住掉下泪来,蓝蕊心里轻叹口气,沈未央上一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误会了国公夫人,只以为她心狠绝情,却不知这个妇人也许是整个国公府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母亲,女儿回来了。”蓝蕊拉住国公夫人的手轻轻说道,如果不是沈桃华,老太君也许真能狠下心任由国公夫人自己把自己熬死,蓝蕊身处道观又哪里能知道国公府的消息,也许直到国公府挂白幡的时候才能得知国公夫人的消息。
国公夫人气如游丝,只能望着她默默流泪,眼里的思念和难过却掩都掩不住。
“母亲别伤心,您现在病着不能再过度伤怀,就算为了女儿您也要保重自己,女儿不孝直到现在才来看您,还望母亲原谅。”
国公夫人微微摇头又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微笑,她知道沈未央不是不想来看她,而是老太君执意要舍弃这个女儿所以根本不想让她再踏入国公府,又怎会告诉她自己病重的消息,自己病死了老太君只怕都不会让沈未央到灵前披麻戴孝。
“母亲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国公夫人这一天米不粘牙滴水未进,早就嗓子眼儿冒烟腹中饥渴,但因为身体太虚却又什么都吃不下去。
赵嬷嬷赶紧扶着国公夫人又给垫了两个枕头,转身赶紧去叮嘱小丫鬟把熬好的药端上来。
蓝蕊服侍着国公夫人将剩下的糖盐水喝掉,见她并没有呕吐又等了一会儿才让把药端上来,国公夫人如今脾胃虚弱弄不好就会呕吐。
蓝蕊尝了一口端上来的药,分辨了一下其中的成分,见都只不过是些安神补气血的补药,显然太医已经不敢给国公夫人用药了,只能开些四平八稳的药。
蓝蕊也没多说只一勺一勺缓缓喂国公夫人喝下,国公夫人的情况不仅得治病还得治心,只能慢慢来。
国公夫人喝完药也精神了一些,依稀能说两句话却说一句气喘半天,她不敢将沈未央的身世挑明,所以看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未免更加伤心。
下衙回家的沈齐光听说沈未央来了后国公夫人的精神果然好些了,刚换下官服就急匆匆赶到后院探看母亲,母子两拉着手自是又是一番絮语。
国公夫人的精力有限,今天又格外激动了一番所以没多大会儿又陷入了沉睡。
蓝蕊替国公夫人掖好被子后拄着双拐来到外屋,果然沈齐光和沈桃华都在,三人坐下略微聊了几句。
沈齐光一直不太喜欢沈未央这个妹妹,不端庄贤惠倒是其次,关键沈未央连人情世故都不懂,经常拿国公夫人的母爱任意挥霍,不知感恩不懂回报,说不好听就是不孝顺,还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经常被二房三房撺掇做些傻事气他,更被二房三房挑拨与他离了心,仿佛他不是她的嫡亲哥哥反倒是仇人,自从知道沈未央并非他的亲妹妹只不过是抱错了的野种时,心里不仅不惋惜反而暗自庆幸。
“哥哥我想回家照顾母亲。”蓝蕊看着沈齐光说道,如今他继承了爵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如果有他从中斡旋就算老太君不乐意也不能拂了自己孙子的面子。
“你自己都行动不便又怎么照顾母亲,与其在她跟前儿添乱还不如回去多念几遍经为母亲祈福。”沈齐光打心眼儿里不乐意沈未央回来,且沈未央到底是想回来照顾母亲还是在外面吃了苦头如今后悔了还未可知。
“哥哥当知道母亲为何身体突然衰败至此,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陪着母亲也能让她好过些。”
沈齐光听她此言反倒嗤之以鼻,“你倒是把母亲的心事知道的一清二楚,既知母亲最是疼你你却又是怎么回报她的,母亲为你操碎了心,说句不冤枉的话母亲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又何尝不是被你拖累的。”
蓝蕊默然不语,当初她为了摆脱原主嫁人的命运不顾国公夫人伤心挽留执意遁入道门,又何尝不是自私的表现,但沈未央种下的苦果,国公府抱错孩子的因果为何又要她来背,想到自己的命运蓝蕊不禁叹气。
“曾经我做下许多错事惹得哥哥不快,未央在这里给哥哥道歉了,未央曾经不懂事辜负了母亲的心意又多番忤逆兄长,若说世间真有报应的话未央不是已经遭了报应吗?还请哥哥看在未央双腿残废的份上让未央有个尽孝的机会吧,母亲养育未央十几年如今该是未央还报的时候了。”
蓝蕊从来不吝啬给予真正对她好的人真心回报,虽然这些人出发点都是原主而不是她蓝蕊,但承了情的却是她,若没有国公夫人庇护,瘫痪的蓝蕊这两年也不会有如此安宁平静的生活。
“你不修道了?”当初知道沈未央要出世入道差点没把沈齐光气死,他堂堂沈国公的妹妹居然去当道士,这让同僚怎么看他,家里未出嫁的女孩们又该如何自处,简直不知所谓。
“万物皆有道,孝道亦是道,我回家侍奉母亲心中自然安宁,心不静则道不存,孝顺母亲亦是成全了我一番修道之心。”
沈齐光见原本不学无术的妹妹修了两年道居然能说出一番大道理来,心里不禁想到难道真是天君点拨不成,不然这个榆木脑袋怎么突然开了窍,“那你这是不上山了?”
“待母亲百年之后我再上山追寻道之精髓,想必届时又有一番新的领悟。”
蓝蕊此话表明要侍奉国公夫人终老,且有终身不嫁的意思,沈桃华不禁侧头看她,看见她放在椅子边上的双拐又露出了然的神色,暗道沈未央这幅身子想嫁人也不容易,看她的目光不禁有些怜悯。
沈齐光倒不在乎沈未央未来嫁不嫁人,不过国公府多养个闲人罢了,“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言,以后若再犯浑就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不等蓝蕊再说话沈齐光起身拂袖而去,望着远去的高大背影蓝蕊想起在沈未央记忆中的那个总是被她气的跳脚的男孩,自从沈齐光七岁挪去外院后除了逢年过节他们兄妹就没怎么见过面了,沈未央连给国公夫人请安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沈齐光若有心避开她不要太简单,蓝蕊来后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沈齐光,果然已经长成高大挺拔的伟男子。
“妹妹回府母亲的病自然不用药也好了大半,往后若有什么事妹妹也可来寻我,只是今日还有些事,姐姐这便先走了,晚些再过来看妹妹。”沈桃华绝口不提她从何而来,蓝蕊也无意戳破这层窗户纸,两人之间似有默契都不去触碰这个话题。
“姐姐且自去忙吧,只是我有一丫鬟还在水月观中,劳烦姐姐设法帮妹妹接回来。”
沈桃华在老太君面前有几分脸面,一路走来丫鬟婆子对她也十分尊敬,不难看出她在府中的地位已经十分稳固。
沈桃华自是答应下来,她走后蓝蕊重新回到房内守着国公夫人,赵嬷嬷毕竟年纪大了,陪着守了半天便下去休息,换别的丫鬟过来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