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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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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又是一年,即使宝枝神经再大条也意识到自家小姐只怕让国公府舍弃了,这一年来国公府杳无音信,就像突然之间与三小姐断绝了关系。
但宝枝终究是个厚道衷心的丫头,虽然自家小姐落难了却依然守在她身边,因为蓝蕊半身不遂所有粗活累活都只有她来干,还得服侍蓝蕊,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半句怨言。
这一年来每天晚上宝枝都要给蓝蕊用精油按摩下半身,每五日还得帮她做一次针灸,蓝蕊原本有些萎缩的下肢又渐渐恢复了正常状态,虽然依然不能行走,但外表却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自身边的人都走后蓝蕊开始教宝枝一些粗浅的医术,她的腰椎骨错位,在不复原的情况下站起来是不可能了,但却可以通过针灸推拿保证肌肉鲜活经脉通畅。
观里岁月清苦,但也是相对国公府的奢靡而言,在一般的农家蓝蕊如今的日子已算不错,如今她身处的这个国家国君昏聩吏治腐败,一般的农人家庭动则卖儿卖女,远离京畿之地饿殍遍野。
主仆二人相依为命,日子倒也过得安宁平和,沈未央的前世这个时候已经嫁入那个武将家,那武将此刻早已携美妾奔赴边关,沈未央因国公府不闻不问,婆婆也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气,竟是把她身边陪嫁的丫头或悄悄打发或收买,如今全换成婆婆的心腹,任她瘫在床上日日咒骂不休,却无一人上前伺候。
蓝蕊做了副双拐,夹在腋下倒能出门略微走动,她的下肢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只是腰椎受伤压迫了神经双腿使不上力,却并不是完全不能动。
如今她拄着双拐,双腿不受重力压迫却能缓缓挪动。
蓝蕊拄着双拐每天都要在观里走动,观中的女冠时日长了倒也见怪不怪。
这日她走到观中忽见一女子坐在回廊边,脸色煞白形容痛苦,身边只有一个婢女跟着,慌乱的安慰着女子。
“小姐且忍忍,嬷嬷已经去叫人了。”那丫鬟急得满头是汗,看见自家小姐捂着肚子疼得几欲晕厥,只能急得团团转。
蓝蕊仔细观察了下那位发病的小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额头满是虚汗,嘴唇惨白没有血色,一只手捂着下腹用力按压似乎想以此减轻疼痛。
蓝蕊拄着双拐笃笃走过去,那丫鬟早已发现蓝蕊,见她身着蓝色道袍显然是观中女冠,但依然上前拦住她问道,“你是何人?”
“贫道略通医术,见这位居士身体似有不适方才上前来看是否有贫道帮得上忙的地方。”蓝蕊面容温和,虽拄着拐杖却并不让人觉得狼狈,但她看起来太年轻,小丫鬟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大本事,所以拦着不肯放行。
“小苗,你让那位道长过来替我诊治吧。”坐在回廊边的小姐疼得说话都有气无力,她现在恨不能立刻有人来救,哪还管蓝蕊年轻不年轻。
小丫鬟不敢违背自家小姐的话,只能紧紧盯着蓝蕊。
蓝蕊拄着拐来到回廊边,不紧不慢地坐下并将双拐放到身边,这才伸手搭上对方手腕,诊了会儿脉象也不放开小姐的手,反而捉着对方的手开始揉按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小苗见对方拉着自家小姐的手又揉又捏顿时狐疑起来,哪有这样看病的,若对方不是个女子,她就要上前打人了。
蓝蕊并不理她,按揉片刻原本痛的浑身无力的小姐渐渐舒展开眉头,脸上神色松快了些。
“敢问道长,小女子这是什么病?为何道长捏了捏手我腹中疼痛竟就缓解了?”小姐刚才疼得脱了力,现在说话还有些气喘。
“你之前可来过月事?”蓝蕊一边揉捏着对方手上的穴位一边探问。
小姐原本卡白的脸上略有红晕轻轻摇头,“并未来过月事。”
“居士前些时日可是受过凉?”
小姐点点头回答,“前两日不甚淋了些雨,虽喝过姜汤驱寒,但身上依然不爽利了几日,也吃着汤药,却至今都未见全好。”
蓝蕊点点头,“居士应是初潮将至,但体内寒湿二气过重导致气滞血瘀,经血不通,如今若不调理好,以后每月都会疼痛难忍。”
小姐一听每月都要痛一回脸色不由又白了两分,“道长可能治这种病?”
“痛经之症说好治也好治,有人生育过后此症自然缓解,说难治也难,不仅需要内调还需外养,过程漫长经久不息,贫道为居士开一个药方与药膳,药方只需服用一次即可,此病重调养,药膳可长期服用。”
蓝蕊口述了一个简单的药方,药材只需五种,记起来并不费力,又说了一个药膳方子,也都是常见药材,熬煮起来并不难。
小苗在一边默默记下,那位小姐也心中默记,蓝蕊最后叮嘱对方平时最好多走动这样也有利于痛经调理,见二人连连点头便拿起双拐熟练的站了起来。
“不知道长道号叫什么,今日得蒙道长救助感激不尽。”小姐觉得疼痛消减,站起来送了两步。
“举手之劳居士不必挂怀,居士家人来了,贫道告辞。”走廊另一头挤挤攘攘过来一群妇人,各个行色匆匆,小姐回头看去自己母亲正焦急的走来,不需片刻妇人来到近前抱住小姐上下打量,急忙问询怎么回事,又叫身边的大夫赶紧帮忙诊脉,原来这位妇人竟是连大夫都带来了。
小姐伸手任大夫诊脉,一边与母亲说话,突然想起蓝蕊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人,原来对方已趁刚才忙乱时自行离开了。
蓝蕊拄着双拐走回厢房,宝枝正把晾干的衣服收回来摊在床上折叠,见蓝蕊进来赶紧上前去扶。
“小姐,奴婢今日听说了一件怪事,咱府上竟还有一位嫡小姐,也叫三小姐,这怎么可能?明明小姐才是三小姐啊,府上又怎会突然冒出个三小姐?那些人也不知从哪里听来如此荒谬的事情。”宝枝今日无意间从来打醮的贵妇人的下人处听得这么一件八卦,当场便愣住,明明三小姐在观里府上的三小姐又是谁,她只以为那些下人说错了倒也不完全放在心上,说与蓝蕊听也不过当件怪事八卦来讲。
蓝蕊挑起一边眉并没回宝枝的话,单手支着头沉思不语,该来的还是来了,国公府真正的嫡小姐回来,既然对方也叫三小姐那么沈未央便不存在了。
宝枝说过这件事便丢到一旁继续做别的事,蓝蕊拿起一件未完成的新衣低头缝了起来,面容平静的回想着沈未央的记忆。
在前一世沈未央真正的家人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国公府即使将她嫁入一户不太理想的武将也不肯将她送回亲人身边,不难想到国公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认祖归宗。
沈未央就是个尴尬的存在,说她不是国公府嫡小姐却又在国公府长大,如果将她在瘫痪的情况下送回去难免让人觉得国公府心狠凉薄,当女儿养了十几年说舍弃就舍弃,但不送走正主回来又哪有位置,外人又该怎么说?凤凰落了梧桐木,这样的话传出去终归丢人。
上一世为了给正主腾位置沈未央被匆匆嫁人,那武将受职国公爷麾下,嫁入这样的人家也不用担心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这一世蓝蕊主动避让到道观,自然顺了国公府的心意。
快晚膳的时候有人找到蓝蕊,说是蓝蕊今日帮了自家小姐,特来感谢,递上一个木匣子来人不等蓝蕊多说便告辞离开。
蓝蕊随手打开匣子,里面整齐放了几定银子,有二十两之多,但从刚才那个下人的态度上看主家并不把蓝蕊今日的行为当回事,也许回去后也不会用她开的药方。
蓝蕊让宝枝把匣子收好,用过晚膳两人各自忙到天黑便上床休息,真正是日落而息日出而作。
就在蓝蕊以为国公府再也不会想起她的时候,道观来了位意外的客人,观主领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女孩来见蓝蕊。
两人一见面蓝蕊就认出这个女孩子肯定是国公府真正的嫡小姐,因为她和国公夫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女孩的名字叫桃华,曾经生活在段家,叫段桃华,回到国公府后改名沈桃华。
沈桃华是现在的国公爷,也就是她的嫡亲哥哥沈齐光带过来的,因道观不接待男客所以沈齐光只能等在道观外。
这次沈桃华来见蓝蕊是为了国公夫人,沈桃华说国公夫人病危,如今最后的遗愿只想再见见沈未央,但府里如今由老太君掌家,老太君从来就不喜欢沈未央,自从聪明伶俐的沈桃华归家后就更不想认沈未央,所以直接断绝了国公府与沈未央的联系,就连国公夫人也被禁足不允许来见沈未央,国公夫人忧思成疾最终卧床不起。
解铃还须系铃人,沈桃华找到沈齐光设法出府来找沈未央,想要悄悄带她回去见国公夫人。
蓝蕊轻叹口气,国公夫人慈母心肠,奈何老太君阎王手段,上一世也许并不是国公夫人舍弃了沈未央,还是老太君从中阻挠,让母女二人到死都不得见。也许那武将家敢磋磨死沈未央,这里面只怕也有老太君的手笔。
如今国公府尽在老太君掌控之中,要带一个大活人悄悄入府谈何容易,蓝蕊让沈桃华二人先回去。
第二天她头戴幂篱拄着双拐直接走到国公府门前,敲响大门后门子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让她在外面干等,再说她现在身份尴尬,直接杵在大门外也引人注目,门子赶紧领她去了会客厅再去通报老太君。
老太君果然见了她,见她拄着双拐只皱眉头,斥道,“你这样不伦不类成何体统,好好的软轿不坐拄着两根木棍是诚心想丢国公府的脸吗?”
老太君上来便骂,她是最瞧不起这个便宜孙女的,顽劣不堪不学无术,性子也浮躁,哪有豪门闺秀该有的温文端庄。
蓝蕊也不与老太君解释,只是垂着眼平静的听她训完话说道,“祖母,未央今日回来只想见一见母亲,还望祖母成全。”
老太君撇过眼去不出声,她是再也不想让蓝蕊与国公府有任何瓜葛,但她们之间那层窗户纸却又没有完全捅破,所以如今竟是撕破脸都做不到,干脆只能不理她。
正在这时沈桃华来了,老太君一见了她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
“祖母,孙女儿给您带了亲手做的小甜点,您尝尝好不好吃。”沈桃华坐到老太君身边亲亲热热的一手端着小碟子一手拿着银箸亲自喂老太君吃点心,举手投足间端庄温雅姿态万芳,蓝蕊不得不感叹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区别的。
沈未央在国公府熏陶了十多年却没有人家一个长在农家的女孩端庄大气。
“桃华就是孝顺,好孩子,祖母没白疼你。”老太君吃了甜点似乎连心都甜化了,面对沈未央是冷言冷语,面对沈桃华却是春风般的温柔慈祥。
“祖母,这便是我那寄养在道观的妹妹吧,母亲日夜念叨着四妹妹,如今妹妹回来了,母亲看到妹妹病情想来也能好些,祖母,孙女儿这就领着妹妹去见母亲吧。”沈桃华说话时声音绵软动听,一双眼睛也灵动清澈,老太君见自己亲孙女儿一脸期盼的看着她,忍不住软下心来。
“你这个鬼精灵,罢了,你们去见你母亲吧,我也乏了。”老太君挥挥手,沈桃华赶紧起身行礼告退,蓝蕊拄着双拐只能点头行礼,走时沈桃华还好心的来扶她。
老太君望着两人出了门,对身边的嬷嬷说道,“华儿心地善良,虽让人白占了她的身份十多年,却也半点不怨犹,是个好孩子。”
旁边的嬷嬷赶紧跟着说了几句讨趣的话,逗得老太君心情舒畅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