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拆迁史》择离

69、运势乱

　　浮影初见霜纪，他就觉得霜纪定是世间绝无仅有的钟灵毓秀之地所出，当日不过感慨此人身形气质远超众生，谁知他竟是众生之灵！

　　浮影此刻真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晚霞，直到霞光散尽，黑暗来临，霜纪才起身，拉着浮影瞬移到了城门外。

　　“想吃什么？”

　　霜纪拉着浮影进了城，边找酒楼边问道。

　　“待会儿看着哪家喜欢就去哪家吧！”

　　街上行人渐渐少了，毕竟是晚饭时间。两人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原本的闹市，进了最热闹的酒楼。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小二热情地看着两人问道。

　　“不住店，就吃饭。”

　　霜纪客气地说道。

　　“那两位这边请！”

　　小二带着两人到了二楼的雅间，便把菜单递了过去。

　　“你们店可有什么特色菜？”

　　浮影没看菜单，直接问小二。

　　小二报了几道菜名，浮影问了问用料，便都点了。

　　“郎君，剩余的你点吧！”

　　霜纪又点了几道，这才放下了菜单。

　　“郎君今日胃口不错，真好！”

　　浮影听霜纪也点了几道菜，很是开心。

　　到他们这个境界，其实可以不用吃饭了。可两人还是一日三餐，一餐不落。

　　就如妖界还没崩塌之时，两人在凡间住的那一年一样。他们每日总会花时间一起买菜，一起做，一起吃。

　　幸好现在可以瞬移，不然，还得花不少时间。

　　“好几天没吃到凡人做的菜了，有些想念。”

　　霜纪笑着吹了吹茶杯里浮着的嫩芽，刚采的茶叶制的茶，清香四溢。

　　“神尊这是嫌弃我的手艺了？”

　　浮影单手撑着下巴，佯装生气的样子，果不其然，霜纪笑了起来。

　　浮影发现，霜纪近日越来越爱逗自己，他有些开心，便乐得配合他。

　　“对了，等回去我留意留意，看近日下来的鬼，有没有大厨。要是有，手艺你也满意的话，我们便把他留在万鬼宫，就不丢洗怨池了。”

　　浮影换了只手撑住下巴看向了霜纪。

　　霜纪听了之后，转了转眼珠，不置可否。

　　这酒楼上菜速度不算快，可两人也不急，反而打开窗子，一起站在窗边吹风。

　　“郎君，那是人间书屋吧？”

　　浮影突然指向了一座被掩映在翠竹中的二层小楼，十分不确定地问道。

　　霜纪顺着浮影的视线看过去，小楼还是那栋小楼，可竹子已经不是那些竹子了！

　　几日前看到的竹子，和湖边的竹子一样，枯黄不堪，可此刻，这竹子也和湖边的竹子一样，葱葱郁郁！

　　“是书屋的主人从湖边移栽过去的吗？”

　　浮影看得眉头直皱。

　　“还是满城的竹子都几日间变绿了？”

　　霜纪也是满脸疑惑。

　　于是，小二上菜之时，两人便侧面打听了一下。

　　“知道人间书屋吗？”

　　浮影起了头，却发现小二在听见“人间书屋”四个字时，眼神变了变。

　　“二位客官，也是冲着老板娘来的？”

　　小二思索了片刻，便疑惑地开口了。

　　“老板娘？什么老板娘？”

　　这回换霜纪开口了。

　　“还以为你们知道呢！”

　　小二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了。

　　“那给我们讲讲？”

　　浮影笑着邀请道。

　　“二位，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还有事要忙……”

　　小二面有难色，霜纪立马递上了一锭银子，小二看见银子，瞬间眉开眼笑地坐了下来。

　　收了银子，小二便开口了。

　　人间书屋刚开不过三月，老板是个年轻漂亮的外地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

　　因开在闹市，不久之后，消息便传开了。

　　很多晚霞城的人都知道霞光街开了一间书屋，里面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于是，城里的小伙子、老爷们一时之间似乎都爱上了读书，都爱往书屋跑。

　　这老板也是个聪明人，看着有些人在书屋一转就是三两个时辰，却一本书也不买，便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随后，老板便将一楼的其中一间收拾了一番，摇身一变成了“茶馆”。

　　不想买书的，也可在里面喝茶，只是收费并不便宜。

　　原以为这茶馆应卖不出茶，谁花三百文钱喝壶茶呢？

　　却不曾想这茶馆不仅每日满座，还常常有客人为了一个座位而大打出手！

　　小二说到这里，满是唏嘘，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霜纪和浮影。

　　小二心想，眼前两位这种应该也是可以随意花三百文买壶茶的主。

　　正想继续说，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你上个菜，怎么还坐下了？还有没有规矩了？赶紧起来，给客人道歉！”

　　原来是掌柜的，发现这小二上个菜就一直没下楼，便找了上来。

　　小二听了这话，立马起身，朝两人鞠躬道歉，霜纪却摆了摆手，小二这才跟着老板出了门。

　　“你的银子倒是便宜他了，废话一大堆，想听的却一句都没听到。”

　　浮影边往小瓷碗里舀汤，边看着霜纪说道。

　　“就没人注意到书屋外黄了又绿了的竹子吗？！”

　　浮影满脸不敢置信，却还不忘用勺子把霜纪碗里的汤搅凉一些，才递到霜纪面前。

　　“大致色迷心窍之人多，明察秋毫之人少吧。”

　　霜纪悠悠喝了口汤，才看向了窗外。

　　“待会儿去看看？”

　　“竹子绿了，是好时机。”

　　两人到人间书屋时，凡间已入夜。

　　借着街边的灯火，霜纪仔细看了看，书屋外的竹子并不是新移栽的，地上的土并没有翻过的痕迹，就连泥土上的青苔都长得那般葱绿。

　　此时书屋早已打烊，一楼的大门紧闭，倒是二楼透着光。

　　两人围着书屋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便顺着城门的方向走。

　　今日的夜市，街上游人三三两两，倒是路边卖花灯、卖小吃的摊贩比游人还多。

　　大致是因为没太多人，路边的摊贩也不吆喝，只是在有人经过之时，眼神里浮起些期待。

　　街角处，连光都不甚明亮之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支了一个摊子。

　　这一夜，浮影一直流连身边月色，却对街边物事兴致乏乏。在看到老人的时候，还是加快了脚步。

　　走进一瞧，才发现老人卖的是一些普通的兵器，刀枪剑戟一类。

　　都不用拿到手里，便可看出摊上的兵器实属粗劣，所以，霜纪也没想到浮影竟真的挑了两柄剑。

　　出了城门，两人再次到了映光湖。

　　月色下，霜纪拿过其中一柄剑，仔细看了看，青铜质地，还未开刃。

　　“死神陛下，您的下属要是知道您为了照顾老人生意，买了两柄制作粗劣的青铜剑，该作何感想？”

　　霜纪摸了摸不甚光滑的剑柄，反手将剑尖指向了浮影。

　　浮影退了一步，同样抬起了手中的剑，剑尖正好对准了霜纪指过来的剑尖。

　　“大致和众生知道众生之灵帮助死神增添洗怨池‘惩罚’一样的感想！”

　　浮影说完这句，就舞了一串剑花，轻飘飘挑起了霜纪手里的剑。

　　原本在霜纪手里那把剑，就像是被吸在了浮影的剑尖一样，随着劈撩点刺，剑影激出，似有龙吟之声。舞剑之人则衣袂翻飞，发带飞舞，好不潇洒肆意。

　　“不是想学剑术吗？今夜可好？”

　　浮影舞了一段，刚止住身影，便把剑尖吸着那把剑抛向了霜纪。

　　剑到身前，霜纪稳稳接住便提剑飞速掠向浮影。

　　劈撩点刺，方才浮影舞那一串剑花便从霜纪剑尖肆意流出，几乎分毫不差。

　　浮影见霜纪学得快，眉头轻轻挑起，又舞了一段。

　　随后，霜纪也是一分不差舞了出来。

　　两个时辰后，大汗淋漓的两人躺倒在了湖边的草地上。

　　此刻，头顶月色如水，周围凉风习习，霜纪突然朝浮影身上挥了挥手，浮影身上的汗瞬间便没了。

　　他突然转头看着霜纪，双眼明亮又有神，“不是说好不用灵力，肆意地打一场吗？”

　　“已经打完了。”霜纪把双手枕在了脑后，依旧盯着头顶的月亮。

　　“这里会不会遇到鬼使？”

　　隔了一会儿，霜纪突然转过了头，看着一样枕着双手的浮影。

　　“这里不会，城里会。”浮影也转过了头，看着霜纪的眼睛，“想见见他们？”

　　“有点好奇。”

　　霜纪笑了笑，眼神很是单纯。

　　浮影突然翻身压到了霜纪身上，霜纪嘴角一下就弯了起来，两人的头同时向对方靠近。

　　唇齿缠绵了一会儿，浮影抬起了头，在两人脸中间挥了挥手，两个白色面具就覆到了两人脸上。

　　转眼间，两人瞬移到了城里。

　　霜纪立马环视了一圈，幸好没什么人看到。

　　“参见神尊！参见陛下！”

　　声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参拜声，霜纪转过身，看见了两个跪在地上的白衣鬼使，浮影也转了过来。

　　“平身！”

　　“谢神尊！谢陛下！”

　　鬼使起身，却并没有离开。

　　“请问陛下有何指示？”

　　其中一个鬼使尊敬地开口了。

　　“神尊想见见你们。”

　　鬼使听了浮影的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立马转身看向霜纪。

　　“请问神尊有何指示？”

　　“别慌张，真的只是想见见你们，仅此而已。你们该做什么，且去做即可。”

　　霜纪语气温和地开口了，鬼使这才恭敬地退下了。

　　看着俩鬼使入了拐角，浮影这才拉着霜纪的手，兴奋地跟了上去。

　　“不是想看他们捉鬼吗？”浮影边走边侧头笑着说道。

　　“你知道？”

　　“不然，难道是神尊喜欢鬼使，所以想见他们？”

　　浮影一副了然地样子看着霜纪，霜纪突然学浮影的样子，笑得有些俏皮。

　　“看！”

　　浮影突然指向了前方，霜纪便顺着瞧了过去。

　　一只新鬼在街上飘荡，一个戴着黑白面的鬼使正跟在他身后。

　　鬼：你一直追我干嘛？

　　鬼使：别跑！

　　鬼：我不认识你，你追我，我不跑，能干嘛？

　　鬼使：跟我走！

　　鬼：跟你去哪儿？

　　鬼使：我带你回家！

　　鬼：就是你把我从家里赶出来的！

　　霜纪无奈地看看还在追鬼的鬼使，又无奈地看看浮影，“这……和我想象中也太不一样了……”

　　“你想象中怎样？”

　　“我想象中，他们手里都有武器，见到鬼，二话不说，直接打……晕，带走……”

　　霜纪刚说完“打”字，就见到他想象中那一幕。

　　鬼使：真的不跟我走？

　　鬼：不走。

　　鬼的“走”字刚说完，戴着黑白面的鬼使便很是无奈地朝鬼眨了眨眼，一丝微弱的雷电之力便射向了鬼。

　　鬼抖了抖，便垂头丧气地跟在了鬼使身后。

　　“他们怎么也有雷电之力？”霜纪疑惑地看向了浮影。

　　“他们脸上的黑白面具，名为‘勾魂’，我留了雷电之力在上面。留一次，一般够用十日。”

　　浮影边解释边往前走。

　　霜纪似是没看够一般，拉着浮影跟着鬼使在城里绕了起来。

　　“街上这时候竟还有人，他们都不怕撞鬼吗？”

　　此时已是寅时，街上那个一身黑色劲装的身影让霜纪很是疑惑。

　　“看穿着，大概是练武之人，估计并不怕这些。”

　　浮影推测了一下。

　　“他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

　　“奇怪在哪儿？”

　　浮影倒是没有看出奇怪来。

　　“就是感觉有些熟悉。”

　　霜纪想了想，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大致是修炼之人和练武之人走路本就不太一样。”

　　浮影随后跑到了霜纪身后看了看，这才走上前，“走路的样子和你有些像，可能就像你说的，修炼之人和练武之人走路本就不一样。”

　　霜纪随后也落后了几步，看浮影的身形，“和你却不太像。”

　　“我啊？大致是我没有童子功。”

　　浮影正在说的时候，转角又出来一人，也是一身黑色劲装，和方才那人穿得大同小异，走路姿势也差不多。

　　“你看，他走路的姿势是不是也差不多？”

　　霜纪听了之后，略略点了点头，“是我多虑了……”

　　这一夜，两人跟着鬼使在城里绕了好几圈，直到天亮前，才跟着带着鬼的鬼使们到了交界处。

　　鬼使：你们现在都是鬼，不能留在凡间了。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可都听好了。

　　鬼们垂头丧气，也不知听没听懂。

　　鬼使：待会儿，会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想死得更彻底的，来我右手边。不想死得那么彻底的，来我左手边。

　　鬼：我们不是都已经死了吗？什么彻底不彻底的？

　　鬼使：就是想再死一遍，彻底灰飞烟灭的，来我右手边。不想的，来左手边。清楚了吗？

　　鬼：不想再死一遍，会被带去哪里？

　　鬼使：会被丢进一座大房子，里面有很多不同的房间。进去之后……

　　接下来，鬼使便和鬼们面无表情地讲了一遍洗怨池的作用。

　　穿过交界处，跟在浩浩荡荡的鬼群身后的两人，因时不时有鬼瑟缩着来参拜，便只能远远地落在众鬼身后。

　　“这个过程真是无趣又耗时。”

　　见证整个过程的霜纪，十分客观地评价了一句。

　　“神尊想换个方式？正巧近日无事，一起研究研究也行。”

　　浮影声音清朗又好听。

　　此刻，凡间马上要天亮了。

　　他们离开不久的晚霞城，又死了一人，姓鹿名飞鸣。

　　此人父亲乃军中赫赫有名的鹿将军，他从小跟随父亲习武，体质较常人强上许多。

　　今年不过十六岁，正值青春年华，却在自己的床上咽了气。

　　小厮叫鹿公子起床时，鹿公子房里就没动静。可老爷的命令不敢违抗，小厮不得已只能去请示将军夫人。

　　当鹿夫人到鹿公子床前时，发现鹿公子身体都已经开始冷了。

　　鹿夫人立马找了大夫过来，大夫诊断过后，“咚”一声跪在了鹿公子床前，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夫人，公子……公子他……他已经……夫人……请……请节哀……”

　　大夫说完便垂下了头，他并不能起死回生……

　　然而，等鹿将军下了朝，本打算最后看一眼儿子，却在已经备好的棺材里，发现全身都温热的儿子。

　　分明就是一个大活人，却被装了棺……

　　而此时，鹿夫人也因鹿公子之事，哭得昏了过去，两个时辰了，还微醒。

　　鹿将军一怒之下，便将早晨帮公子诊断的大夫赐死了。

　　于是，这日夜里，当鬼使们去抓鬼时，便遇到了百般不愿离开的大夫。

　　然而，勾魂不仅仅是个面具，他还是被带回了讯断廊。

　　只是，当例行公事的浮影到讯断廊之时，大夫便哭天喊地，让浮影为他做主。

　　“大人！我是冤死的！我命不该绝！我行医将近二十年，什么是活人，什么是死人，我还是分得清的……”

　　“那鹿公子，我看的时候，身体都僵了，分明是死了……我冤枉啊！”

　　“大人！我死得冤枉啊！你得为我做主啊！大人！”

　　“你确定他早晨已死？”

　　戴着面具坐在主位之上的浮影，终于开口了。

　　“确定！大人！”

　　跪在地上的大夫，要是还有身体，估计头都磕出血来了。

　　“先起来吧！”

　　浮影也不忍看他这个样子，便抬了抬手，然而，大夫却不动，非得继续磕头。

　　浮影叹了口气。

　　“人死还能复生吗？”

　　“不能！除非假死……可鹿公子那样，也不像是假死……”

　　大夫非常肯定地说道。

　　“你的意思就是说，鹿公子绝对不可能再次活过来，是吗？”

　　大夫拼命点头。

　　“这样，我上去看一趟，倘若你真的被鹿将军误杀了。我以浮沉之境主人的身份允诺你，让你等到他下来之日，亲自向他讨回公道。”

　　“谢大人！谢大人！”

　　“先带进万鬼宫。”

　　“是！陛下！”

　　随后，浮影隐匿了身形，快速去了凡间一趟，找到了大夫说的那位鹿公子，却发现鹿公子活得好好的，身上一点死气都没有。

　　“你说，这大夫为何要撒谎？”

　　回到沉花殿，浮影便把今日讯断廊之事告诉了霜纪。

　　霜纪思索再三，还是没什么头绪，便摇了摇头。

　　后来，霜纪去了一趟天界，想找风神看看大夫的运势簿，却发现大夫和鹿公子的运势都出了问题，原本该死的确实是鹿公子。

　　然而，此刻，鹿公子还活得好好的，大夫却进了万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