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尘剑歌》归期之城

31、爱誓之翎

　　微雨过后的山谷，暮霭轻笼的碧瓦，山茶带雨含泪，脉脉含情，叶菊静卧枝蔓，娇艳抚媚。拨开枯灵炎海厚重的雷云，璀璨的光芒蔓延在这片大变模样的地域，先前的岩浆海域早已不见踪影，流淌着的是清澈的湖水，似一条长襟圈染着青黛色的山脉，薄雾轻笼，栖凤谷终是阴霾尽扫，山丘间亭台楼阁，烟雨松柏，云雾峰石，恍若仙境。
　　屋内干净的茶几盛放着两盏青花茶杯，茶水已凉而茶香不散，床边的案几上白玉瓷瓶内的山茶花开的烂漫，好闻的馨香流过床头，穿过袖间，飘至窗外。李白安静的坐在床榻边上，面容带着一丝苍白，眼中渗着怜惜，澄净的双眼有些浮肿，床榻上凤儿已经沉睡了一天一夜，而李白也就这样呆呆的看了一天一夜。经受古迹中长时间的封印，初遇爱父又失去爱父，这些痛楚外人如何能懂，李白只能静静的守护着她。
　　逸潇轻靠着门栏，头微抬，双手环抱着胸前的鬼刀，栖凤谷仅存着数十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族人，当年栖凤谷遇难之时他们被太玄救至梧桐渡，鹓族所栖之地，五百年了，流离失所，颠沛流离，现在终于是回到了自己的故土，他们都在等着，等着凤儿苏醒过来，这位青鸢族的少主。
　　逸潇转过头，看着李白蹲坐在床边的背影，他的喉头动了动，道，“我已将青鸢族的遗孤自梧桐渡带回，待得弟妹醒时，你便带她去卧凤阁，那些已故的青鸢族人，”逸潇停顿下，他转头望向屋外的天际，“几位长老还有族长天幕的灵牌也放在了那里。”
　　“嗯，多谢大哥！”李白转过身，门栏旁已是空无一人，他伸手轻抚着凤儿的额头，站起身子，行至桌边喝了几口茶水，一丝丝苦味令得李白眉头皱了皱，谷内间或传来几声凤鸟之鸣。
　　直到落日西垂，凤儿才缓缓醒转，在李白的陪同下，凤儿踏入卧凤阁内，卧凤阁宽阔的大厅，青鸢族的五十六位族人都已到齐。青鸢自出生之日，过百年岁月可获涅槃重生之机，若成可退却兽身，若败则涅火焚身，消隐于天地之间。故而五百年过去了，青鸢族人仍旧稀少无多，这里的每一位族人都经历过涅火焚身的洗礼方才进化为更完美的生命；当年凤儿出生之际，恰逢栖凤谷大难，其生母将所有力量汇入尚是胎儿的凤儿体内，方才使得凤儿出生之时已具人身。
　　阁内众人见得凤儿与李白前来，纷纷躬身行礼。
　　“大家，快起来啊！”凤儿连忙道，她走上前，搀起那领头的老妇人，“婆婆，您是？”
　　“少主，老妇青幽，”那被凤儿搀起的妇人说道，妇人深陷的双眼透着岁月的沧桑，脸上爬满皱纹，其实她只比凤儿大几岁，凤儿出生之时，她涅火重生方才五年，说起来也就五岁，只不过她未能修习内功心法或武学心法，敌不过岁月的蹉跎，若不是百年涅槃，退却兽身，她怕早已魂归异土。
　　“大家都起来吧！”凤儿再次说道，众人听闻都是纷纷站起身来。
　　“少主，既然你已经回来了，还望你接任族长之位，带领我族发扬光大！”青幽声音有些颤抖，往昔寄人篱下，虽说鸢、凤、鹓同属一脉，终归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受人冷眼也无处伸冤，如今，凤儿作为曾经三族盟主的女儿，自身又拥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足以令青鸢族拥有再次鼎盛的机会！
　　“这？”凤儿面露难色，这其中道理她如何不懂，若是往昔，她定以宗族为重，只是现在，她如水的眸子深情的看着小白，李白则是温和的笑着。她知道，若是她留在族内，小白定然会随她一起，可是她也明白，小白的性子哪里是那个静得下来的人。
　　凤儿环视着厅内的众人，她认真的对青幽说道，“您带领族人生活近五百年，所拥有的号召力，对青鸢族的贡献是我所无法比的，往昔寄人篱下受尽冷眼，今已回归故里，我想信您可以带领我族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少主！”青幽眼中有着疑虑，凤儿所说当是事实，她熟悉族内的每一个族人，也熟悉那些还未能涅火重生的族人，她有能力掌管好一个宗族，可是她没有能力保护好他们！青鸢族不复往昔，不免会遭受他族的侵扰。
　　“何人敢踏足栖凤谷，侵扰青鸢族便是与我玉笛阁为敌！”一道豪迈的女声响起，众人惊讶的将目光投至卧凤阁外，一道身着暗金色盔甲的女子立于阁外，身旁立有一道高俊的身影。
　　“大哥？大嫂？”李白惊奇道，两道身影踏入阁内，行至众人身前，李白伸手拉着凤儿朝着二人行去。
　　“嫂子，你怎么来了？”李白遂将目光投向远逸潇，逸潇并未说话，他只是看着阑珊，似乎这些并不需要他来解释。
　　“你们二人这一出便是半月有余，怕你大哥跑人了，我自是要亲自过来看看。”阑珊似有一丝幽怨，然则旁人一眼便能看出，阑珊放不下逸潇。她看着李白身侧的佳人，走上前，握住凤儿的皓腕叹道。“好个绝色佳人，怪不得让白弟如此魂牵梦绕！”
　　“那自然咯！”李白嘻笑道，他看着凤儿，“这是大哥的未婚妻，亦是洛城之主玉阑珊！”
　　“嫂子！”凤儿温婉一礼。
　　“嗯，”阑珊颔首轻点，“你们的事，逸潇已经告诉我了，我今日前来，亦想与青鸢族义结秦晋之好，不知弟妹意下如何？”
　　“嗯？”凤儿略显迟疑，青鸢族早已不复曾经盛名，玉笛阁愿与青鸢族修好，自是看在小白与大哥的情分之上，她转目看着青幽，既然已经允诺青幽为族长，自是要听从她的意见。
　　“我等愿遵从少主安排！”青幽连忙说道，在这北域，洛城的势力无可置疑，能与洛城结交，于青鸢族有着莫大好处。
　　“我青鸢族愿与洛城结盟！”凤儿抱拳道。
　　“好，盟书待我回洛城之后将其拟好，弟妹无需费心！”阑珊说道。
　　“嗯，多谢大嫂！”
　　“大嫂倒是想得极其周到！”李白走到逸潇身旁，“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捡了一个好大哥！”
　　对于李白这些“无礼”的言辞远逸潇仅是付之一笑，他自是知道李白有些放荡不羁的性子，当然这也是因为李白的心里将他这个大哥看得亲切方才会如此。
　　“安排好，十日之后前往中都，我与阑珊在洛城等你。”逸潇道，语气故意显得很高冷，说起来这性格与阑珊的性子倒是挺般配，一个是幽冥族少主，自幼身份尊贵；一个是洛城之主，雍容华贵，二人看着似乎都不近人情，实则总是将最好的朋友放于心底，时刻关心体贴着。
　　夜色温凉，光辉如水，夕月的荧光浸溢着栖凤谷的一草一木，如一件纱衣盖在李白与凤儿身上，二人静坐在楼阁廊边，望着天际明亮的月，听着山谷内略显嘈杂的鸟语虫鸣之音，脸角拂来一丝略感凉意的清风。
　　“凤儿！”李白转目深情的看着身边的女子，凤儿微低着脑袋，隽秀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美，她抬起眸子，温润如水的眼泛着深深的爱意，李白唇角微微抖动着，他抬起有些乏力胳膊，双手握住凤儿的皓腕，轻轻靠近，吻在她的朱唇之上，两人的身子倾倒在地板之上。凤儿身体微僵，随即缓缓放松，当然李白也不敢太过造次，适可即止。
　　二人呼吸急促，双双坐起身子，“凤儿，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李白微红着脸，清明澄澈的双眼深情地注视着凤儿。
　　凤儿面色红润，眼角噙着笑意，她抬起右手，捋起长袖，洁白如玉的皓腕上涌上一点青绿色的毫光，毫光散去，浮现一片指甲般大小的鳞片，鳞片晶莹夺目，如同瑰宝一般，她轻轻将其拔下，交到李白手中，“这是我唯一的凤翎，我现在将它交予你！”
　　李白知道，凤翎对于青鸢族人意味着什么，陷入爱河的青鸢族人，会彼此交换凤翎，对方的凤翎会融入自己的血脉，不可易主，象征着爱情忠贞的誓约！
　　“嗯！”李白凝视着掌心的凤翎，融化为青绿色的液体，渗透入肌肤，沉浸到血脉，他伸手沿着凤儿的腰肢将其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你是怎么突破地玄的？”凤儿问道，“地玄不似人玄，五行之力需要灵。而每一种灵的凝聚都需要年岁的积累和修习，我本以为你能够在一年之内突破地玄便是不错，但是竟然已经完全将五行之力赋予了灵。”对于李白的成就，凤儿很好奇，还记得李白初次离开棹泽天时，他方才突破人玄不久，而至现在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便是掌控了地玄，这等速度简直骇人听闻，当年她整整花费了百年多的时间方才凝聚成五灵，真正的掌握五行之力。
　　“这还不是夫人一手策划的嘛！”李白笑道。
　　“我？”听得一声夫人，凤儿有些不自然，她那好看的眼睛转了转，记起万药谷之时言君曾与自己的承诺，“是她！”
　　“以后可不要害我担心。”李白捏了捏凤儿那洁白的侧脸，有着一丝惆怅，“说起来，言君于你我二人有着莫大的帮助，此次前往开元宫，定要好好谢谢她！从江陵城到炎阳族，从九州到开元圣洲，从星罗花海到洛城，最后来到你的身边，这一路还真是万般曲折！”
　　“这般经历到是很有趣的样子，小白，说给我听听。”凤儿道。
　　“太长了，不想说。”李白看着凤儿的美眸嬉笑道。
　　“我要听。”凤儿道。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说。”李白坏笑道。
　　“你坏！”凤儿道，然后就快速的亲了一下李白的侧脸。
　　“真乖！”李白宠溺的看着凤儿，然后便从他离开棹泽天后开始说起，从东罗岩漠讲到栖霞山，讲到风铃谷，碧波寒潭，不过关于琳儿的事李白不敢讲得太过清楚，无论怎么样肯定是不能把赤阳离火的真实来历告诉凤儿，要是让她知道这赤阳离火是琳儿那样给他的，凤儿岂不是要把他给拆了！不过凤儿还是抓住了重点，对于李白与琳儿的关系很是在意。
　　“说，你与那炎琳是什么关系！”凤儿神情严肃道。
　　“我与她只是朋友。”李白赶紧道。
　　“真的嘛？”
　　“那还有假！”
　　“嗯？”
　　“我保证！”李白知道，这种问题这个时候自然是越简短越好。后来又是提到星罗花海，不出所料，凤儿对那云汐也是询问了一番。随后李白又是讲到洛城，讲到千尘剑，讲着讲着，凤儿也是安静的躺在李白怀里睡着了，他回想着凤儿那吃醋的表情，心里很温暖，一个女人肯为了你吃醋，那是一种幸福，因为有很多人从未感受过，他们一直期待着爱情能够来临，渴望着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放下一切的身段，可以躺在自己的怀里撒着娇，而这些，他们只能想想，甚至都不敢想。
　　屋内昏黄的灯火安静而祥和，李白轻轻将凤儿抱到床上，掀过被褥盖在她的身上，看着凤儿温和的面色，他终于是放下了心头的重负遂出厢房掩上房门，谷内的夜有些清冷，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李白自剑袋抽出那柄古铜色的长剑，玄殇，凤儿将其交于自己，这柄剑拥有召唤七宿星辰的能力，李白记起言君曾说起，天玄因为一些缘故失去了神性，这所谓的神性又是否便是召唤星辰的能力呢？似乎天际的星辰有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抬头，仰望着深邃的天际，除了那颗巨大到有些异常的夕月以外，没有任何星星，开元圣洲很奇怪，在星罗花海无论白天黑夜都可以看到漫天璀璨夺目的星辰，但是也仅仅有着此地可以看到除夕月以外的星辰。
　　接下来的几日李白帮着凤儿安排着族内的一些事务，这般，十日转瞬及至，洛城，城主府。
　　“为我辞了这城主之位，值得吗。”逸潇看着阑珊道，眼中泛着罕见的柔情，他本就是一个冷淡的人，也唯有对阑珊才能露出这丝儿女柔情。
　　“只要你爱我就值得。”阑珊盯着逸潇的眼睛道，“我已经脱下了城主的战衣，着上这条白色的长裙，这里再也没有洛城之主，只有远逸潇的妻子！”
　　“酥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李白站于一旁笑道，“嫂子放心，丢了个城主之位不算什么，跟着大哥到九州当个族长夫人岂不更好。”
　　中都，开元圣洲最宽广，最繁盛的城区，自洛城南下，过浴魂川便是中都，浴魂川自北溟冰川而起，南下往东，洛城洛河便是其分支，浴魂川之水一直通往开元圣洲东郡之地的万丈深渊，上邪太古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