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追》肥头综合征

27、第 27 章

　　“小伙子，吃点啥子？”丛野在路边瞅着一家名叫“四川老王面馆”的店生意还不错，店里已经坐满了，店门口还摆了两张桌子，想着味道肯定不错便走了进去。

　　老板乍一看和王大头长得很像，仔细一看生了张弥勒佛的脸，无比慈祥，和王大头的张飞脸可不一样，只是这口音让丛野懵了一下。

　　“我说，吃点厦纸？”因为四川话本身不是太难懂的方言，大部分外地人多听几句，习惯了说话的那股味儿，基本还是能听得懂，所以老板大部分时间依然说的家乡话。

　　可今天显然遇到了一个没听过四川话的，所以他又用自己费舌头的塑料普通话复述了一遍。

　　可他这一开口，硬是让丛野破功了，他抬头快速扫了一眼贴在墙上的红底白字菜单，把笑容憋了憋，“对不起啊，叔，你说话挺可爱的，给我煮两碗大份的红烧牛肉面打包，谢谢。”

　　老板摸着自己头顶和丛野的同款发型，应了声，乐呵呵地往后厨走，想起什么似的，他突然回头问了句，“你吃得辣不？吃不起我给你做清汤嘞。”

　　官洲人大多是吃不来辣的，不过他店里的味道做得地道，有不少人尝过那股子过劲的酸爽，下一次还是会一边眯着眼流着哈喇子喊辣，又一边往嘴里唆。

　　对于新客，他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的，省得辣跑了以后不来光顾他家生意。

　　丛野想了想，“吃……”能有多辣？

　　“好，门口有凳子，你拿进来坐泽等一哈哈。”

　　丛野笑着学他的口音，“诶！我等一哈哈就是，叔你慢点煮，不急。”

　　也许看丛野长得精神，性格直爽，又和自己同为光头，王老板对他还挺有好感，走进厨房脸上的笑都还没散。

　　“啥子事那么好笑哦？”

　　王老板背过身去袋子里拿打包用的纸碗，“没得啥子，就是刚才外头那个买面的小伙子还多有意思嘞。”

　　“哪过小伙子？”女生透过玻璃往用餐区张望，因为丛野坐得矮，又贴着门角，她硬是扫了两遍才看到白炽灯下那颗发亮的脑袋，不过丛野正好撑着脸在看店外，她也就没能看到他到底长什么样，在她的思维里，年纪轻轻就剃光头的多半是什么不学无术的社会青年，老城区这一块儿最多的就是这些混混青年。

　　听她突然哼了声，王老板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他把纸碗放在灶台上冲自己女儿嘱咐道：“红烧牛肉面，两个大碗打包，海椒莫放多啰。”

　　正好外面有人喊结账，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

　　丛野望着街边发呆，一抹红色的身影和一个东倒西歪的男人推推嚷嚷地闯入了视野里，女人生了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倒还算标致，可脸上浓艳的妆容和一头酒红色的泡面卷配上艳俗的紧身大红裙不免让丛野联想到了某种特殊职业。

　　“秀梅……嗝……今天你别……别回去了呗……”干瘦的男人看上去也就一米七左右，女人穿着高跟鞋比他还要高出一截，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走路颠三倒四，脸红得发黑，一会儿笑，一会儿打嗝，一会儿又死瞪着地上，眉毛抬得老高，抬头纹都快能赶得上筷子粗了，丛野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傻逼表情。

　　不自觉地拿出另一个人来比较，为什么人家喝醉了脸红是那种粉扑扑的？也没有这些奇怪的表情，只会乖乖地闭着眼睛睡觉，顶多张嘴咬你两口，像只牙都没长齐却嗷嗷叫着想吃肉的小奶狗。

　　“你的面好了。”

　　“哦。”丛野看过来时脸上正挂着笑，咧开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合拢，一口整齐的白牙晃得王月有些头晕目眩。

　　“谢谢，钱我刚才给叔叔了。”丛野手指勾着塑料袋提手扯了扯，他知道自己长得帅，但不至于帅到让人元神出窍吧。

　　其实王月就是有些适应不了这个反差，上一秒在自己心里还是个板上钉钉的长相猥琐的二流子社青，下一秒突然噌噌噌的来个托马斯回旋，转出个大帅比来，这算哪门子狗血剧情？

　　王月长得并不算漂亮，但随她爸，长得非常亲和，眉毛弯弯的，鼻子上的肉长得厚实，瞪着眼看人的样子有些傻愣愣的。

　　“你哈了唆？还抓到别过口袋干哈子？”

　　王老板突然在背后说话，吓得王月一个激灵，赶忙松了手背到身后，冲丛野一个劲点头哈腰，“慢走，慢走，下次再来呀。”

　　丛野心想，这普通话说得可就标准多了。

　　王月够着脑袋目送在人群中艰难穿梭的丛野，和身边弯腰拿板凳的王老板搭话，“爸爸，他长得好好看，我第一次看到贼么帅嘞男娃儿，你说我们学校咋过就没得这种帅锅喃？”

　　王老板对着自家花痴女儿哼了一声，“你以前看到余cei（澈）嘞时候也是朗么说嘞。”

　　丛野买完面回来时院子里依旧只有丛伟烨一个人在，边上堆着他刷完的锅碗瓢盆，都是那两口子平日里放着发霉的东西。

　　“别忙了，累死累活别人也不会记得你半分好，快来吃面。”丛野将面放下时才发现桌凳已经是擦干净了的，也不知道怎么就不对劲了，嗓子忽然有些哽。

　　他将卫生筷掰开递给丛伟烨，自个儿埋着头随便搅了两筷子就往嘴里挑，一口下去只听他嚷嚷了句，“好辣。”

　　搁下筷子就起身回屋里找水喝。

　　丛伟烨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低头吃了一口也没觉得能辣到流眼泪的那种程度啊。

　　推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接着便是轻快的鞋跟笃地的声音靠拢过来。

　　“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怎么也没提前和我打个电话，早知道你今天过来的话我就不出门了。”

　　“怎么这个时候才吃饭呢？吃面能饱吗？”

　　丛伟烨抬头看了眼挨着他身边坐下的女人，也没跟她客气，“说实话，还真吃不饱，你要不再出去买点东西回来，我看家里大米也没了，顺便扛一袋回来吧。”

　　程秀梅嘴皮子抽了抽，“抗……”让她穿着这身裙子去扛大米？

　　“呵呵……我让伟明去吧。”

　　正要喊，丛伟烨却说：“他不在屋里。”

　　程秀梅眼睛到处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忽然注意到桌上另一碗面，便接机岔开了话题，“这面是……小野的？”

　　丛伟烨“嗯”了声。

　　像是听到了什么大喜事一样，程秀梅赶忙就笑容满面地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小野他人呢？这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长啥样了。”

　　刚说完，丛野就迎面走了出来，眼尾还泛着红，只是天色昏暗，看得并不真切。

　　丛野个子很高，有一米八，从程秀梅的视角看过去甚至超过了身后的门框，少年人正是抽条拔节的时候，长手长脚的看着有些单薄，也有些孤冷，生生将她想要上去亲近亲近的想法给摁灭了。

　　“哟，都长这么高啦，越长越帅了，婶婶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丛野笑了声，将自己那碗面从她身旁端到对面，凳子也拉了过来，“婶婶倒是一点也没变，一把年纪了还把自己当姑娘打扮呢。”

　　气氛让他一句话给搞得凝重起来，丛伟烨咳了一声，这下子程秀梅是真的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像个傻子。

　　手心在大腿上抹了抹，也不知道是在抹什么，她并着腿起身，“你们俩慢慢吃，我先上去了。”

　　等她走远，丛伟烨才说丛野，“她好歹是你婶婶，说话还是别太那啥了。”

　　“她不也是你弟妹吗？你还让她穿那样去扛大米。”

　　丛伟烨撩起眼皮子看着丛野，丛野也看着他，最终还是丛伟烨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话多……”

　　丛野：“彼此彼此。”

　　丛野家的院子在枫槐巷的西边，挨家挨户的院子一字排开刚好组成一条边界线，与白雀新区比邻相望，中间是一条单行道，每隔几米种有一棵广玉兰。

　　丛野房间的窗户外刚好伸过来了那么一枝，他将李恺给的试卷垫在窗台上，稍微抬了抬屁股就坐在窗台上，以前修的房子没安纱窗，也没加防盗护栏，这么坐着，丛野小半个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他伸手拨了拨玉白的花瓣，无聊之际把目光转向了对面的别墅群，二楼的一间屋子刚好正对着他，飘窗上的窗帘没拉，丛野能很清晰地看到上面的摆设。

　　深灰色的毛毯平铺在上面，一个黑白方格抱枕靠着墙，几本书随意摆放着，屋子里拉着蓝灰色的窗帘，主人应该是个男的。

　　他想。

　　忽然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推拉蹭墙的声音。

　　“哥……今天你搬回来，我……买……买了几瓶酒……去……去你屋里喝。”

　　丛野皱了皱眉，低头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叼了一支在嘴里，又掩着风点火。

　　枫槐巷夏夜的风裹着凉意，大部分时候很舒适，猛地一下吹来又有些冷，丛野微微抬起下巴，从唇缝里溜出来的白烟划着旋地被风带走，在他侧脸拉出一缕烟波。

　　余光里的那片灰影动了动，接着是有些突兀的白，丛野下意识看过去，却莫名地撞上了屋子主人的视线。

　　那一瞬间，玉兰花狠狠地晃了一下，丛野伸出手指抵住被风吹过来的窗户玻璃。

　　从现在起，他忽然开始相信命运这种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