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贰·贰 永遇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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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冉冉“千金玉体”，便是秦相之女与兴昭帝御医这两重身份，齐鸣王府门口数千人，有她护航，却还有谁敢异动？
孟喜最终平安退去。
唯临别即际秦冉冉见姬褚二人忧形于色，不免内疚，但为着两重原因，孟喜她今日却是飞救不可。
孟喜武功了得，明知姬清苑绝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幽城褚家的人更是擅长追踪，但他为着今日的离开，原本就做足准备。秦冉冉看他一路故布疑阵和清理二人痕迹，原本笃定的心中反倒叫起苦来。这荒郊野地的，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姑娘，被他轻松解决，那还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你不必想太多，我暂时不会杀你。”孟喜淡淡道。
秦冉冉这才惊醒，暗骂自己这当口还有闲情胡思乱想，顾盼之下，才发现孟喜不知何时已停下来，而她自己此刻安安稳稳站着的地方，却是连周围草木也从未识得。
为何当紧要时候，才发觉自己对生长十余年的地方，了解竟如此浅薄？秦冉冉摇头叹道：“我瞧孟管家行事作风，可不是良善之辈。小女子忧心自身性命，却是不敢把方才所闻当真。”一边说着，用力拿捏自己先前被他挟持过的脖子和纤腰，只觉到现在还是生疼。
“秦小姐若当真担心，方才也不必刻意助我离开。”孟喜淡淡道，“小姐委实太过谦了。”
“我自然是怕心狠手辣的孟大侠若逃不开，一时情急之下便当真拉我垫底了。”秦冉冉眨眼笑。
孟喜仍是不为所动，指了她袖中素手静静道：“秦小姐最初被我挟持之时，金针在手，但见我不 曾否认‘孟三通’这三个字，却又放下手中武器，甚至助我逃跑。不知这当中有何缘故？”
看他半晌，秦冉冉敛了笑容，淡淡道：“不错，我原本有五种以上的法子摆脱你禁锢，你信是不信？”
“当初秦小姐以文弱之身回击我派出若干杀手的追杀，如今落入我手，若反过来陷我于困境，在下想来也会心服口服。”
“然而我之所以救你的一半原因，正是因为‘孟三通’这三个字。另一半原因，却是在我得知你身份之后。”
“愿闻其详。”
踱得两步，秦冉冉抬头道：“孟管家只知道我与司空认识，想来并不知我二人的身份。”顿一顿，留神他脸色续道，“自我五年前离开京师，一直跟在先生身边学艺，师徒相待。但此次我离岛之前，先生却已正式收我做义女。”
孟喜喃喃道：“司空性情乖僻，一生无所出，他如今肯收你为女，却属难得。”
“我离岛之前，先生曾向我说过他一生受过恩惠的三个人。”秦冉冉道，“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天刀’封尘，最后一个，便是他昔年挚友隐侠孟三通。”
孟喜面色忽的变黯。
“如今想来，只怕许久之前义父他老人家已知道你真实去处。”秦冉冉悠悠叹道，“只因他曾特意嘱咐我，倘若有一日与你相遇，见你有了困境，不管面对什么人什么情形，也势必要救你一次。今日这情形，看来义父了然多时。”
姬宁远野心昭然，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司空既然连孟喜这一层都考虑到。当日贸然便叫她跟姬清苑离岛，如此看来，倒有了故意之嫌。
他当对自己性命放心得很！秦冉冉暗暗咬牙，迟早有一日，她会报了这仇回来。
“我与司空相交，或恩或怨，都已经是几十年前的旧事。”孟喜话虽如此，语声中不无怅然，“但他为人一向恩怨分明，今日终于能报了当初的滴水恩义，想来对他亦是松一口气。”
“以义父的脾气，当日那恩情未报，却也没有给你朱雀铜牌，势必是把你当作好友。”秦冉冉淡淡道，“但今日出手救你的，却是我。”
“你想我怎么做？”孟喜叹气，头痛的发现，枉自己跟了姬宁远这么多年，江湖人那点恩怨分明的品性，却仍然没有改过来。
秦冉冉神色变换，却又挂回之前的笑意，嫣然如画：“我一路都在想，连我那眼高于顶的义父都真心相待的朋友，隐侠孟三通，只怕无论人品风骨，都确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却不知究竟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让隐侠真的甘心做了隐侠，从此隐姓埋名跟在齐鸣王身边？当中的好奇之心一起，却是我救孟管家的第二个原因。”
孟喜闭目，半晌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紧紧盯着他，秦冉冉柔声道：“那么你究竟会不会呢？”
良久，孟喜终于颔首，那神色间怅然，轻微得连周遭草木也退了妄动之念。
“我没什么朋友，今日得秦小姐相救，只作你我有缘。”
三十年前，武林中名头最响的人是“天刀”封尘，只可惜他突然间隐退，整个江湖似也跟着失色不少。时间往后推移十年，另外四个人，也终于抢夺了当时武林中的全部光彩。四个人分别是幽城褚翔天，神医司空，隐侠孟三通和当时化名闯荡江湖的兴昭帝姬华錾。
褚翔天的勇，司空的傲，孟三通的义，姬华錾的仁。
但在那时，四人间却只有司空与孟三通因偶然而结识，之后更成为好友。以司空的性子，孟三通其时能得他赞赏结交，性格机缘，也算各自参半。但两人间这段友情维持却也并不太久，只因孟三通之后这二十年的时间，一大半都花在姬宁远身上。
孟三通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那女子名唤作田柠，自小受其父母影响，能文能武，落落大方。
二十多年前，宣琅朝腹背受敌，正是多事之秋。好容易在诸围之战中将威胁朝堂多年的狼族解决掉，但战争却并未就此结束。
那时朝廷挨户召集男丁入伍。田柠的父亲田思广是武将出生，早早就在入伍之列，而他自己也有这心愿。哪知在这之前半个月，田思广上山打猎之时为救两个落下山崖的孩子，却将自己摔作残废。田思广膝下唯有田柠一女，平日里疼宠非常。自觉无法再为朝效力，更想到会因此连累家人，田思广内疚自责之余，更是自暴自弃。田柠向来是利落的女子，见不得一向敬爱的父亲变成这副模样，竟瞒着父母，女扮男装，代替父亲偷偷入伍去。
孟三通收到这消息之后，随即赶往边塞寻找田柠。历时大半年，最终找到田柠的时候，摆在他眼前的却已然是她的尸体，正被一个将军指挥着与其他死去的士兵一同埋下大坑。
孟三通只觉肝胆俱裂，便自与那将军交手。而那将军，正是当时一身锐气的姬宁远。两人交手数次，也没有个结果。彼时对姬宁远最重要的便是上阵杀敌，他既不愿拿出全力与孟三通相拼，与他讲道理，孟三通却总也听不进耳，两人便就此耗上。
那些年孟三通在姬宁远身上留下多少处伤，便帮他打赢过多少次仗。到后来，连孟三通自己也分不清两人之间是恩是怨。但他一日无法忘记田柠，便一日不能放弃杀姬宁远。两人什么都比，比武功，比上阵，比杀敌，比喝酒。数年相争，姬宁远在朝廷扬名，孟三通名头于江湖之中却越发响亮。
若非十四年前一次普通的意外，姬宁远却罔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孟三通。在孟三通而言，或者两人便会像从前那样争斗一辈子。
姬宁远的抱负，姬宁远的大志，姬宁远的才能。即使他自己不说，那么多年，孟三通看在眼里，又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他对手下的士兵无微不至，为宣琅朝倾尽所有心力。半生戎马，为这原因甚至以堂堂王爷之尊不曾成家立室。
那一次意外过后，养伤的两个月之中孟三通考虑良久，最终在伤好之后随姬宁远回京。改名孟喜，从此弃了隐侠这名号。
从那时起他早已知道自己必定会做许多有违侠义之事，也必定再当不起“隐侠”这称号，但他从此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即使到了今时今日。
“沙场上没有男人和女人，也没有死亡和各人恩怨。那些年与王爷争斗，我只是利用他来平复我内心的、的难过。”孟喜说道，对最后一个词有些不确定。
想了想，秦冉冉纠正道：“或者说空虚，也许更适合。”
空虚？孟喜一愣，半晌颔首道：“确然如此。田柠相伴我十几年，唯一能与这时间较之长短的，只有王爷。其实若有人一直相伴，夫妻、朋友、知己，并没有什么差别。”
“孟大侠义字当头，但于情之一字，想来体会却并不深刻。”秦冉冉摇头叹道，“幸得田柠姑娘亦是巾帼不让须眉。提前逝去，让你一生怀念，或者更好过后半生日日相对。”
田柠的早死，是另一种福气么？孟喜细细思量。
但时间却容不得他多想，前方的响动声已愈发近。
“他们找来了。”孟喜叹道，“多谢你，秦小姐。与你一席话，或者此后的路，我业已觅得方向。”
秦冉冉福一福身，恭声道：“旁人怎生想都好。时至今日，小女子仍要称前辈一声孟大侠。”她没说出的另一句话却说，对于一直让她疑惑的姬宁远，今日总算也得了一些了解。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贰·贰 永遇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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