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没有爱情也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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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橙在公寓里躲了好几个星期，她的通告都被暂停，签好合约的电影也必须延迟进组，记者们躲在大楼外，守在公司门口，蹲在任何一个她可能出现的地点。哪怕她只是下楼去趟超市，也会被拍下来然后附上《甄橙深夜离家心情未受影响》的标题。起初她让外卖直接送上门来，直到有一天某个认出她的商家，在收据上备注了“杀人犯”的字样，从那以后她只能让助理买了饭带上来。
以前爸爸欠很多债，她回家也得偷偷摸摸，随时准备着逃跑，像一只狼狈的老鼠。现在，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不，不那时候更糟糕。现在她拥有了一切，财富，名望，追随者，但这一切就像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这种得到又失去的感觉让她害怕，也让她不甘。其中还掺杂着一丝微妙的虚荣：她觉得自己像个亡国公主，独守在城堡的钟楼上，外面是叛军和暴民，这种感觉让她得到些许安慰，尽管狼狈，却也盛大。
阳台上的窗帘被风吹动，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倚在围栏旁，沉默地看着她。甄橙转过头，猛地站起身来，愤怒又委屈地吼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商作初语气温和而无情绪：“我有我的事务。”
“你的事务？呵，当初是你说，只要我吹响哨子，你就会出来帮我，现在都不作数了吗？”
商作初低垂眼眸：“我本以为，给你想要的一切，就能够救赎你的灵魂。可是，你为什么总要把自己的处境，弄得这么难堪呢？”
甄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让自己难堪？是你的助手陷害我！要不是她嫉妒我想毁了我的生活，我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你必须把她赶走！我不允许她留在你身边！”
商作初轻叹一口气：“阿落她……并不是个坏孩子。”
“不是坏孩子？”甄橙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唐的笑话，“她拿人命开玩笑，你说她不是一个坏孩子？她的心机，她的恶劣，哪里是一个孩子会有的？她根本就是一个恶魔！”
“够了！”商作初破天荒地吼了她，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看着甄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应该庆幸，这一切只是阿落的恶作剧，否则，你要面对的，就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圣约翰教堂。
安娜修女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上回她出现，就把可怜的小严骗出了教堂，投入了魔鬼的怀抱，这次来的时候更是戴着墨镜口罩全副武装，要多鬼祟有多鬼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奉了魔鬼的旨意。但白神父说只要她还能走进这座教堂，就无需赶走她，安娜也只好在一旁看着。
甄橙放下手机，不耐烦地道：“白神父怎么还不来？”
“请你再耐心等候一会儿，我已经通知他你来了。”
说话间，白修从外面走了进来，穿着便服，但从珐琅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仍给人一种神圣的错觉。
“安娜妈妈，劳烦你为我招待客人了，请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老修女走了，甄橙立刻站起来，没好气地看着白修：“你可算是出现了，神父。”
白修平静地看着她：“我知道你的处境不太好，但也不需要朝我发脾气吧？我猜，你遇到麻烦，一定先找了商作初，可是看你现在的模样，他没有帮你？”
“何止是没有帮我，他还狠狠地骂了我！”
白修勾了勾嘴角，苦笑道：“你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光彩，换了我也要骂你。”
“凭什么我被骂？这一切都是八号当铺那个丫头陷害我！阿初居然不罚她还护着她，你自称正义使者，居然也不分青红皂白来怪我？”
“哦？这倒是沈落会做出来的事，”白修无奈地笑了笑，“既然商作初知道这一切，那么我想，也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决断。”
“你这是什么话？你当初找上我，不就是为了让我影响他吗？他以前对我那么好，现在变心了，你说怎么办？”
“我找上你，是因为你帮着他害了严桐芳，如果我不干预，你的灵魂将会更接近黑暗。我鼓励你亲近商作初，是希望你用光明的人格感化他，现在你差一点就堕入黑暗，也几乎把商作初对你的耐心给磨光了，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
“现在后悔太迟了点吧？”甄橙懒得听他碎碎念，“我答应你，会努力感化他，但前提是他要继续爱我呀。你不是说我是他妻子的转世，他生生世世都会爱我吗？”
白修摇摇头：“说实话，除了长相，你和方雅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商作初对你这么好，已经是极限了。而且……”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说出商作初典当了爱情的事。
“那怎么办？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偏向沈落那个臭丫头吗？”
白修叹了口气：“爱情是人类最莫测的情感，我也没有办法给你答案。”
“呵，现在跟我甩锅了？”甄橙冷笑一声，“当初是谁说我是商作初最重要的人，现在看不能利用我了，就不管我了是吧？没想到天使也这么虚伪啊。”她顿了顿，冷静地笑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放弃阿初的。就算只为了我自己，我也绝对不能放手。”
说着，就戴起口罩和墨镜，离开了教堂。
白修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商作初他……从来都是偏向沈落的。”
第八号当铺。
老板先生和助理小姐正在用餐，九十年代的唱片机播放着古典乐曲。预约墙上浮现出甄橙的名字。商作初微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沈落招了招手，对鬼仆道：“去，请甄小姐进来。”
甄橙跟着鬼仆走进来，看见沈落也在，转了转眼珠，没有说什么。
沈落玩味地看着她，笑吟吟道：“今天老板在，你可以向他告状了。”
甄橙神色沉稳：“我不是来告状、也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你没有小孩的纯真善良，但我有大人的宽容博爱。”她转头望着商作初，柔声道：“之前的事，是我没有分寸。公司给我开了记者招待会，我也发了道歉声明，全国人民都原谅我了，你也原谅我吧，好不好？”
商作初淡淡道：“我并没有怪你，何来原谅之说。”
甄橙笑了：“你明白我意思就好。我仔细想过你说的话，我确实应该沉下心来，好好经营我现在的人生。你会继续支持我的，对吗？”
商作初轻叹一口气：“只要你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就不会失去它们。”
甄橙喜道：“那为了证明我的诚意，也为了证明你真的原谅我了，我能邀请你，陪我参加电影节的颁奖典礼吗？”
商作初皱眉：“我不喜欢出席公众场合。”
“就当是陪我嘛，”甄橙楚楚可怜地皱起眉头，“这是我二十多年来最耀眼的时刻，我希望你能在现场为我见证。”
沈落喝下一口橙汁，翻起眼皮看着天花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商作初抿起嘴唇：“好吧，我会陪你出席的。”
“太好了！”甄橙释怀地笑起来，又看了眼沈落，道，“不好意思哦，我只能邀请一个人，没有多余的票可以送给你。”
沈落俏皮而轻蔑地微笑道：“不必客气，奥斯卡我都去过，你这个电影节的层次啊，还是太低了点儿，你自己去就好了。”
甄橙拿出一张邀请函放在桌上，对商作初一笑：“那我等你。”
商作初点点头，对鬼仆道：“送甄小姐出去。”
甄橙离开后，商作初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沈落笑吟吟道：“温柔懂事，很像夫人，哦？”
“哪里像了。”他苛责道，语气却并不严厉。又看了看神情淡然的沈落，微微眯起眼睛：“倒是你，终于学会约束自己的脾气了。”
沈落将胳膊支在桌面上，托腮笑道：“我这人向来最明事理，我干预了人类世界，把舆论搞得一团糟，你没有罚我，还帮我善后，那我当然要给你点面子咯。而且，我知道，在你心里，还是我比较重要，对吧？”
商作初垂下眸，喝了口咖啡：“你是我的助手，你当然很重要。”
沈落笑逐颜开：“那是不是……”
“阿落。”商作初突然叫了她，轻叹一声，眼神严肃而温柔，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要再去招惹甄橙，这一世，我必须让她得到幸福。”
白修来到云廷总部门口，正要进去，一个俏丽的身影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拦在他面前：“我有事找小苏，今天让我先。”
白修皱起眉头：“你找他做什么？”
“我要他陪我参加电影节呀，”沈落理所当然地说着，“不聊了，改天再陪你玩儿。”
云廷顶楼，总裁办公室。
苏淮亲自给沈落倒了杯红茶，交叠起修长双腿，淡淡道：“前台说，白修比你先来的。”
沈落鼓起脸蛋：“女士优先嘛，他找你又没什么正经事，还是我的事比较重要。除非……你不想见到我，比较想见到他哦？”
“呵，我对光明正义没什么好感，就是觉得他挺有趣的，”苏淮勾了勾嘴角，“自从上回在卢心面前跟他开了个玩笑，他好像有点被打击到了，再出现的时候，我以为他又要跟我扯那些烦人的大道理，但奇怪的是，他什么也不说，就在我旁边晃来晃去，吃吃喝喝，偶尔还跟我的秘书聊天，好像存心膈应我似的。”
沈落潇洒地摆摆手：“你不用理会，光明界的人，本来就是这么死乞白赖的。他长得那么好看，你就当摆了个花瓶呗。”
“好吧，”苏淮无奈地笑笑，“那请问沈落大小姐，您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找你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啦！”沈落睁大了眼睛，“有个电影节，就是你们公司艺人王若涵提名新人奖的那个，云廷也是赞助商之一吧？”
苏淮挑起眉头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件事儿吧，所以呢？”
“我要出席，你是我的男伴。”
“喂喂喂，等一下，”苏淮拧起帅气的脸庞，眯着眼睛看她，“你想去电影节就自己去，为什么要拉上我？”
沈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答道：“还不是你长得好看，带出去有面儿嘛。”
白修在云廷底楼坐了一会儿，突然有些生气地自言自语起来：“有什么好等的，还不如回诊所翻档案。”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这时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孩惊喜地叫住了他：“白老师？”
白修回过头，微笑道：“王若涵，好久不见。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云廷的艺人，偶尔也来总公司办点事情。”
“哦，对，还没恭喜你，电影很感人，”白修温柔地笑笑，“年少成名一定会遇到很大的压力跟阻力，所以我很高兴看到你一切都好。”
王若涵含蓄地点点头：“我只是在学着，不去在意那么多事情罢了。”她想起什么，有些害羞地垂下头：“对了，白老师，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陪我去参加电影节的颁奖典礼呢？”
“电影节？”
“是，我获得了最佳新人的提名，要站在那么大的舞台，我还是挺紧张的，如果你能够陪我一起走红毯，我应该会更有勇气，”她目光盈盈，轻快中带着些许天然的惆怅，“我也希望，您能够看见我，站在光里的样子。”
白修目光闪了闪，抿起嘴唇，点了点头：“好，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颁奖典礼前五个小时，第八号当铺。
沈落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商作初，捧着脸道：“老板，你穿这套西装实在是太好看了！我的眼光果然是最棒的！”
商作初哄孩子般道：“这倒没错，如果有个奢侈生活大赛，你肯定是第一名。”
沈落鼓着脸颊：“你怎么这样说人家！是因为我最了解你，才能选到最适合你的衣服啊。”
“好啦，”商作初无奈地笑笑，“你今天有什么活动？当铺没有预约，你可以自己安排。”
“我呀？”沈落俏皮一笑，“保密。”
商作初来到甄橙公司等她，甄橙盛装打扮，金红色的抹胸大摆礼服配上蓬松的卷发马尾，显得她既青春又有活力。她看见商作初，甜甜笑道：“你来啦！我今天好看吗？”
商作初温柔地点点头：“很适合你。”
“我也觉得好看，”甄橙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西装有点太复古了吧？我知道你平时就像个古代人似的，但是……啊，时间还早，不如带你去换一套更配我的造型？”
“不用了，”商作初摩挲着腕表，淡淡道，“我不习惯别人帮我挑衣服，直接去会场吧。”
王萌萌是一名刚进入职场的娱乐记者，今天她撞了大运，得到了这个来电影节的好差事。她正举着手机在红毯旁边，做现场直播。
现在走上红毯的是人气女演员甄橙，她也是今天最佳新人奖的提名者之一。甄橙早先经历了一场舆论风波，但现在风波已经过去，甄橙的人气依然爆棚，心情也似乎平复了，一袭简约大方的大裙摆礼服显得她格外明艳动人。但是走在她身边的这位男士却是个生面孔，王萌萌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库，也没找到能对号入座的艺人，直播软件的弹幕也纷纷表示好奇，如此斯文儒雅具有成熟气质的男士，莫非是圈内的哪位大老板吗？
紧接着到来的是新人奖的另一位提名者，王若涵。她和甄橙同时站在了红毯上，两位竞争对手相视一笑，看不出是熟悉还是不熟悉。王若涵穿着条纯白露肩小礼服，微微内卷的黑长直，妆容素净，衬托出她的青春年少。但更引人注目的，则是她的男伴。王萌萌也是近距离看过很多明星真容了，可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比起精致的五官，那种纯净清澈、带着一丝迷离的气质，才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他的美让人生不起妒忌之心，也不会心跳加速，而像是长年被困在暗室中的人，突然见到了阳光，既震撼又安定。
商作初最先感应到光明力量的存在，回过头去，和白修对上目光。后者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商作初便也扯动嘴角向他点了点头，这种场合，也没必要搭理他。
接连又来了几位大牌明星，但王萌萌的直播观众们还在热烈地讨论着刚才的神秘男子，甚至让主播别再拍红毯，跟到内场接着拍。这时一辆非常招摇的跑车停在大门口，电影节的赞助商之一、云廷集团的新任总裁——苏淮，从驾驶座走了下来。他的身材样貌不输模特，加上巨大的财力和成谜的来历，也一直受到大众的关注。但听说这位总裁是个工作狂，既没有朋友圈子，也没有绯闻女友，性格极其淡漠，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会出席这样的场合。
苏淮并没有立刻走上红毯，而是亲自打开了后座的门，一只纤细的手掌伸出，放在苏淮的掌心，随后一个陌生的少女缓缓走了下来。她高挑纤细，看上去年纪尚小，古灵精怪，但兼具一种古典气息。她穿着修身的一字肩薄纱长裙，大面积的印染碎花隐藏在层层叠叠的网纱之间，显得轻盈灵动仙气飘飘，可她狡黠俏皮的神情却又像个森林里的小妖精。
沈落挽着苏淮，走上红毯。二人都有种迷人的黑暗气息，站在一起相得益彰。无论是记者还是观众，或是其他到场的圈内人士，都没有想到，今天红毯上话题度最高的，全都是陌生脸的圈外人。
商作初远远看见了沈落和苏淮，心情复杂地皱了皱眉。甄橙挽着他的胳膊，咬着下唇不甘心地道：“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安分，居然跑到红毯上来抢我风头！”商作初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阿落生性爱热闹，你不必理会。今天你是主角，享受属于你的一切就好了。”
电影节的重头戏自然是最佳影片和最佳男女主角，但这几个奖项会花落谁家，就算是最边缘化的观众都能猜到，所以比较有悬念的反倒是提名人数众多的最佳新人奖。除了一夜成名的甄橙和王若涵，还有一位童星出道凭借犯罪片转型的青年演员，和一位参演了战争片的日本子役，以及各大公司力推的新人们。这几位提名者的参赛作品各有所长，有的人气高，有的口碑好，有的公司强势，有的演艺世家，颁给谁好像都很合理。
颁奖嘉宾拿着台本，故作神秘地拖长了字句：“获得本届夏日电影节最佳新人奖的是……来自《最后一枪》的甄橙……以及《沉默的夏天》王若涵——恭喜二位！”
甄橙和王若涵从容地站了起来，从嘉宾席的两侧走上了舞台。这是两家公司博弈的结果，她们心里都有数，况且她们也都不是那种会假装惊喜的性格。原本这个奖是甄橙的囊中之物，但联动黑事件惹到了云廷，为表歉意，只能献出一半，生个双黄蛋。
二人接过奖杯，王若涵柔声道：“你先吧。”
甄橙笑着摇摇头：“还是你先发言吧，小妹妹。”
王若涵便没有推辞，走到话筒前：“非常感谢评委们颁给我这个奖项，也感谢所有鼓励我的前辈和支持我的粉丝们。我的演技还有待进步，能够将夏叶这个角色呈现得这么完整，更多是靠导演、编剧，以及剧组全体同仁的精益求精。张导真的很聪明，让我演一个聋哑人，这样你们就看不出我的台词功底了。”
观众们捧场地笑了，王若涵也抿了抿嘴唇，继续道：“《沉默的夏天》是一部很有深度的作品，虽然没有大起大落的剧情，一百多分钟就像是夏日乡村的溪水一样缓缓流淌，但我却被这个故事深深打动了。夏叶的母亲为了让女儿能够心无旁骛地作画，拒绝手术，让她失去了听力。夏叶在无声中长大，从未怀疑过这个世界的安静，直到她发现，音乐的存在。人的一生中，会得到、也会失去，在渴望时，仿佛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而得到后，却又总会缅怀失去的东西。其实我们永远无法衡量什么更重要，悔恨，永远是交易的副产品。影片的结尾，夏叶决定回到安静中去，这也是我的答案，放弃，是因为接受。我不怀念我放弃的过往，感谢……你们给我的新生。”
掌声雷动，但听懂的人，却屈指可数。
白修仰头看着舞台上的她，温柔地鼓掌微笑。商作初和沈落越过漫长的距离四目相对，后者会心地眨了眨眼睛，前者则冷淡地收回目光。
甄橙上前一步，对着话筒笑道：“若涵真不愧是文艺少女，说话一套一套的。我除了感谢CCTV，什么也想不出来。从前的我，过得挺惨的，二十年来，只能算是生存，而称不上生活。我一直以为自己在绝望中早早地独立了，但最近我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真正地长大。很多观众说，我本色出演，跟严莉莉这个叛逆少女特别像，其实我觉得，严莉莉比我强多了。她遭遇了那么多不幸，却依然充满希望，而且她特别有主见、有担当，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希望自己能够像严莉莉一样，成长蜕变，改掉自己的缺点，保留自己的特点，同时，以一个成熟的心态，规划我的未来。希望那是一个，更明亮的未来，也希望，你们都能够在场见证。”
沈落撇了撇嘴角，道：“你相信她说的吗？”
苏淮闲闲地倚在座位上，漫不经心地应道：“哪句？”
“成长蜕变那句咯。”
“说实话，我不是很care，”苏淮瞥了眼台上的甄橙，淡淡道，“我想，她那番话，也只是说给商老板听的吧？女人在男人面前做姿态，真真假假的，没多大意义。我就不信，你没有在商老板面前装过乖。”
“哼，她怎么能跟我比。”
“明明是你自己非要跟人家较劲吧？”苏淮摸了摸嘴唇，浅笑道，“我看得出来，这个小明星心态不好，虽然努力表现得很大方，但总像别人欠了她二百块钱似的。境界这么小，又怎么入得了商老板的眼呢。你跟她较劲，是拉低你自己的层次哦。”
沈落嘴角漾起笑意，横了他一眼：“我认识这么多人，就属你说话最中听。”
颁奖典礼之后的庆功宴，苏淮首次出席这种场合，自然有不少圈内人前来客套，但他对娱乐圈兴趣不大，随意敷衍之后，就跑到露台上，和沈落一起吹风。
“怎么啦？不进去凑热闹？”苏淮看了眼大厅内被众人围住的甄橙，以及她旁边长身玉立的商作初，淡淡笑道，“商老板倒成今晚的焦点了，让我猜猜看，这些人里，有多少曾是八号当铺的客人？”
沈落冷笑道：“娱乐产业这潭水有八斗，第八号当铺就独占七斗，别说这些五代六代了，要不是我们老板，北京电影厂都开不起来。”
“这么厉害？那我看，今天之后，圈内应该没有人敢招惹甄橙了。能得到商老板的特别照顾，还真是投了个好胎啊。”
“哼，可不是嘛，她还真就是投了个好、胎呀。”
苏淮看着生闷气的沈落，挑了挑眉：“他对甄橙好，不代表他对你不好。”
“这我当然知道啦，但我就是看不过眼。”
“我的意思是说，商作初并不是不在意你，只是有某些原因，让他很多时候，不得不优先顾虑甄橙罢了。”
沈落横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还挺聪明的嘛。那你说，老板他顾虑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难道要等甄橙老死？还是要下辈子？下下辈子？”
苏淮撇撇嘴：“与其枯等，不如主动出击，这才是你沈落大小姐的风格呀。”
“主动出击？还请赐教。”
“要争夺男人的注意力，并不复杂。最常用的一招就是装可怜，让自己身处困境，引他来帮你，让他觉得你需要他、离不开他。不过你个性这么要强，想必从来没有试过吧？”
沈落醍醐灌顶状：“有道理哎！我受伤的时候老板就对我特别好！嗯，我现在就去找小白打一架。”
“唉唉唉你等等，”苏淮一脸迷惑，“小白怎么得罪你了要被你打？”
沈落理直气壮道：“因为他是唯一可以让我受伤的人啊。”
“那你要不要先听听其他的招数？”
“不用了，我觉得还是找小白打一架最简单快捷了。”说着就蹬蹬蹬地冲进大厅去了。苏淮倚在露台栏杆上，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个小妹妹，活了一百多岁还不懂男人心，商作初就是个死傲娇，不刺激一下，怎么解放天性啊。”
沈落找到跟王若涵在一起的白修，把他拉到了一边：“小白，跟我打一架。”
白修睁大了漂亮的眼睛：“大小姐，我又怎么惹你了？”
“你没惹我，我单纯想受个伤卖个惨，苏淮教我哒。”
白修头痛地揉揉眉心：“您一把年纪了，还要一个二十岁的小朋友教你争宠？”
“呵呵，那您都几千岁了，应该比较会哦？”
白修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不会啊，你看我这个样子，我需要会吗？”
“切，真是自恋。”沈落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白修突然伸出手，放在她的头顶揉了揉，柔声道：“头发乱了。”
“喂！”沈落下意识要跳开，“你干嘛？我跟你没有熟到这个程度好吗？”
“别动。”白修温柔但坚定地说道，同时轻柔地理着她的头发。唔，还挺舒服的。
“白先生，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离阿落远一点？”
沈落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过来的商作初，白修云淡风轻地笑道：“可是我看沈落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你知道，我向来很喜欢她，就陪她解解闷咯。”
“不劳你费心。”商作初刚说完，甄橙就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阿初，阿初，我喝醉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白修看似不着痕迹却又很故意地把沈落拉到自己身后，温和地笑着：“甄小姐醉成这样，商老板还是快送她回去吧。沈落，我们去上次那间酒吧喝酒好不好？”
沈落埋在白修身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商作初，似乎想看他如何抉择。可怜商老板，这回真正是处在了“中间”的境地。他沉着脸看了白修十几秒，转身扶住甄橙：“我送你。”又丢下生硬的一句：“阿落，给我回当铺等着。”
白修扁扁嘴，摸了摸下巴：“啧啧，商老板真是好定力。”他转向沈落：“您要是不介意，下次我陪你演场更亲密的戏码给他看。”
沈落又委屈又生气地横了他一眼：“哼，谁要跟你演戏。”说着一转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听说苏先生给沈落传授了一些人生经验，真看不出来，您的聪明才智，还能用来做好事？”夜风吹过露台，吹动白修的碎发，和他嘴角意味莫名的弧度，“不过，帮的是第八号当铺的人，大概也不能算是做好事。”
苏淮倚在栏杆边，懒懒地打量他，轻笑：“今天的西装不错，但跟你的人比起来，还是太平庸了些。”
白修的脸色有点冷漠：“如果你不想应付我，也请不要总说些没用意义的好听话。”
“你怎么这样说呢？我可是真心的，”苏淮真诚地望着他，“我是典当了情感，又不是典当了审美。”
白修轻叹一声：“我知道你刀枪不入，所以对你没什么期待。只希望你不要和第八号当铺的人走得太近了。”
苏淮无谓地扯了扯嘴角，淡漠道：“我也知道您水火不侵，所以想缠我多久，就请自便吧。我的女伴已经离开，我也该退场了。”
说着迈开步子要走。
“苏淮。”
他回过头，看见一张突然靠近的脸，和唇上柔软的触感。
白修吻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没有爱情也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