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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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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教会守卫个个都是特级,而更有意思的事是,他们不仅是特级血猎,其中几个还是贵族吸血鬼。
千里迢迢赶回协会支援的几个上了年纪的老特级气得捶胸顿足直敲拐杖:“这附身是刚开始的吗?啊?!这起码也有几十年了!!这是要把咱协会从内部土崩瓦解啊!!!”
“武爷爷!您慢点慢点——他们没多少人!我们很快就能把他们消灭!!”
“哎,小虎子,好孩子,谈恋爱了没?”
“啊……啊?”
“爷爷家在极北那边的镇子里头,我媳妇儿的二弟的小孙女儿有一表姐,长得可水灵啦——”
“啊、不是……爷爷,我还没想谈恋爱……”
“还没想谈恋爱呀?那没事,那没事,小虎子记得过会儿给我留个电话——”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儿看上去乐呵呵的,下一秒他手里的龙头拐杖就送了出去,直接爆了一个举着重刀朝他们扑过来的守卫的头。
一连串轰炸耳膜的枪响,那个守卫直接被纯银子弹打成了筛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端着架冲锋枪回头笑话他:“不行啊学弟,比我还小两岁呢,怎么动作这么慢了啊?”
“弗洛拉学姐,几十年过去了,您还是这么爱抢人头。”
年轻的特级、各地年迈的特级,大家都在带领着血猎后辈们参加战斗。虎杖见缝插针地在前辈们攻击时打黑闪辅助,一时间,在数位特级血猎的围攻下,他们直接杀死了一个贵族吸血鬼。
这是很多年很多年都未曾有过的事了。
钉崎擦了把脸上的血迹,吹了声口哨,细碎的伤口消失在了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她拎起锤子回头,正好和虎杖的目光对上。
“怎么啦,突然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其实算是在杀害钉崎的同类吧……”
钉崎笑了起来:“我说你啊,不要想那么多。”她弯腰从一个血猎守卫的尸体上拔出了自己的钉子,顺手递给了虎杖。
“送你啦,虽然这对于人类来说好像不怎么吉利吧……哎,算了。”她说,“我们都互相杀死了对方的同类,那我们就是共犯了。”
“什么嘛,就算你这样说了……”
“那就把钉子还我。”
“啊?哦哦,给你。”
“……你是笨蛋吧?!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说‘已经送出的礼物没理由要回去’吗?!”
“诶??还可以这样吗?”
“…你这家伙真是……唉,总之,不要以为我会和那种社会渣滓共情啊。惠那家伙总是一视同仁不管谁的生命都尊重,但我可没那么想过。他们既然选择要当渣滓,凭什么还要要求得到和其他人一样的权利呢?总有人说就算是居于社会底层也需要得到尊重什么的,但那说的是努力生活着的人们,而不是垃圾。我们凭什么要和灭绝人性的渣滓共情?这并不是我高高在上,而是如果跟这种背叛种族和人性的家伙共情起来,那才是真的奇怪吧?”
“嗯……”
“你在‘嗯’什么啊?”
“啊,没什么,就是觉得钉崎有时候也会说出来很有道理的话!”
“……我给你一锤子算了。”
教会守卫试图夺回血猎协会控制权的计划很快搁浅,几个重伤的守卫被他们用专门的锁链捆绑了起来。负责控制血猎协会的贵族吸血鬼摘掉被生擒的同族的守卫面具,在看到后面的脸时愣了愣,突然怒骂了一声,点起了一大簇暗魔法火焰,把那个被打了稳定剂抑制住了伤口愈合的吸血鬼烧得嗷嗷叫。
“怎么了,麦克,你认识?”
“我当然认识。”那个吸血鬼阴沉着脸道,“其中一个是当年用自己的Alpha信息素压制了我表姐的混账东西……被驱逐出境反而在中都混得风生水起,真恶心。”
“割以永治。”钉崎说,扔给了他一把纯银匕首。
这厢人们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休整,就见血猎协会的大楼整个震颤了起来。很快,巨大高耸的克劳斯雕像直接撞破大楼走了出来!!
“………这他妈的,这是什么啊?”一个吸血鬼震惊地问,“你们血猎协会还养这种东西的吗??”
“这才不是我们协会养的嘞!!”
“不是你们养的那是什么啊?!这么恐怖的!”
角落里传出了一声“我偶像会动了耶”的声音,听上去极其离谱。大家沉默地注视过去,然后发现,发声的是一级血猎七海建人……手上拎着的头。
会动的雕像和在说话的头……真不知道这两个场景哪个更加掉san一点。
“黑木同学。”
“啊,七海学长?”
“我还是比较怀念你下半张脸没长出来的时候。”
“哎??”
钉崎野蔷薇接到了一个电话,随后和几位老特级们一起组织已经战斗了许久的血猎们回到协会后面的防空洞进行休整。虎杖小声问她发生了什么,钉崎拍了拍他的肩。
“相信他们吧。”她说,“我们很快就能光明正大地天天一起吃火锅啦。”
四个人赶到血猎协会附近时就已经开始觉得不对,待到克劳斯的雕像一步一步从协会大楼里走出来时,几个人更是大吃一惊,直接展开翅膀朝着教堂的方向赶。五条悟见缝插针地说了句两面宿傩那雪白宽阔泛着光的六翼搁在他身上好违和,这话一出,要不是伏黑惠阻止,两个人说不定直接就会在半空中掐起来。
“什么东西啊这是?”伏黑甚尔兴味地摸着下巴,“石膏傀儡?”
“不是傀儡。”五条悟说,“是一种控制术,但是具体原理我也不清楚。”
“吸血鬼能用吗?这种玩意儿也太方便了。”
“才不方便。这种东西需要把你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塞进傀儡里保存着,然后你就会永远和一个物件共享感知能力。”五条悟说着,不由得夸张地哆嗦了一下,“把自己放进一个天天被好多人看的雕像里,他是不是变态啊?”
“净说些没用的。”两面宿傩说,“这东西要怎么消除?”
“把他灵魂所在的部分拖出来销毁就可以了。”伏黑惠说。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光魔法球就朝他们砸了过来,四个人赶紧四散避开。
伏黑惠一路像个公文包一样被伏黑甚尔夹着,以各种诡异刁钻的角度左闪右躲最后落在了教堂顶。甚尔飞得太快了,伏黑惠被他带得头都晕。年轻的纯血种顺着父亲的示意看下去,才发现教堂里面、一地的碎石间,被钉在地上的是穿着神父袍的夏油杰。
“救他会不会拿到更多钱?”伏黑甚尔轻松地问。
伏黑惠看着夏油杰的右肩整个儿被那支纯银法杖贯穿,立刻就想下去救援,然而想到羂索可能就在他体内,又有些犹疑地顿住了。
能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然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一股阳光一样的味道忽然在每个人的鼻腔内炸开!
那是种很奇怪的味道。明明闻起来像是阳光下潮湿的土壤、被晒得柔软的棉被和青草地,但那种香气是冰冷的,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伏黑惠在几个呼吸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努力地释放出信息素想要去把五条悟掩住,然而却丝毫不起效果——他遭到信息素压制了。
这意味着什么?
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信息素被压制的感觉。他见过所有家族掌事的新生代、甚至是幕后坐镇的纯血种。除了一些德高望重的、纵横了几个世纪的老前辈,根本没人能在信息素上压过他。
伏黑甚尔显然也不好过。除了信息素压制,他身上还多受到了一层血统压制。纯血种对低级吸血鬼的压制甚至有可能致命。伏黑惠艰难地咬破了拇指,在甚尔的胳膊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赦免符。
虽然画得不怎么好看,但是符咒起效了,伏黑甚尔身上那些因血统压制而暴凸的青筋终于慢慢消了下去。然而情况仍然不容乐观,伏黑惠身上的暗元素被强行压制在了体内,而五条悟和两面宿傩的情况肯定更——
……对了,他怎么忘了,宿傩也是Omega来着。
忽然之间,紫檀的香气像是一支羽箭,自下而上地迅速抵达了他们面前,那种和缓而纯粹的气息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包裹住了每一个人。伏黑惠甫一能动便上前搀住了歪歪斜斜降落的五条悟,最强纯血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得透湿,人还没站稳就恼火地想要再次冲上去。
“你冷静点!……”伏黑惠紧紧拽住了他,“我们先搞清楚羂索躲在哪儿——”
然后还有宿傩呢,传说中的最强武器也是Omega,他身上的吸血鬼血统肯定会让他受到压制……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两面宿傩纯靠蛮力把雕像的脑袋卸了下来。
伏黑惠:“……”
这合理吗?
这人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四只胳膊举着那个巨大的头颅落到他们身边:“你们看看脑袋上有没有。”
伏黑惠:“…没有。谢谢你,宿傩。”
“哦。”两面宿傩点点头,顺手就要扔。
“等等——这个不要摔!!”
他该怎么和两面宿傩解释“那是你爸爸的雕像所以最好还是不要毁掉”这种事?!
所幸两面宿傩面对他的直接要求也很少问为什么,闻言点了点头,把那颗头颅放到了教堂顶上。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受到压制?……”
“啊,我本来就不是Omega啊。”宿傩说,“那是骗羂索的。”
“那太好了。”伏黑惠松了口气。
并不是觉得Omega会怎么样,只是如果不是Omega的话,在教会受到的伤害肯定也会少一点吧?
“我还稍微觉得有点可惜呢。”两面宿傩说,“都不知道你闻起来是什么味道的……以前明明还能闻到这些东西的。”
说话间的工夫,伏黑甚尔已经拿着把五条悟捞出来的那把天逆鉾,将那支巨大的纯银法杖凿断一半了。他在和几百吨重的石像比力气,肌肉上青筋暴起,居然真的成功把那支白银法杖从雕像手里拖了出来。而无头的雕像所能发出的,就只有石料摩擦的让人牙酸的声音。它有些笨拙地朝着五条悟伸出了手,而五条悟羽翼一展,从它的指缝间飞了出去,手上充沛的光元素凝聚着。他在虚空中翻转手掌划出了一个圆,下一秒,石像胸前的圣光石被齐齐整整地削了下来!
“你躲在这里吗?”透澈如同苍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块圣光石。阳光毫无保留地照下来,映出了扎入圣光石内部盘根错节的暗红血管。他的指间光华流转,暗元素烧灼着圣光石的外壳,光元素蛇一样地钻进圣光石里,啃噬着扭曲的血肉。裸露在外的红肉终于发出了尖锐的嘶叫,继而在五条悟持续不断的烧灼中,变成了阳光下的一把灰。
失去了圣光石的雕像胸前只余下一个空洞。伏黑惠注意到空洞里是一小卷和《遗事录》一模一样的骨简,于是迅速飞过去拿了出来。
雕像在一点点塌陷,很快就要变成一堆碎石了。然而它突然挣扎着伸出了一只胳膊,在四个人的如临大敌间,轻轻地、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手指,摸了摸两面宿傩的头发。
随后,这座在血猎协会里屹立千年的雕像轰然倒塌。
那像是一座山的崩塌,地动山摇,他们站在几十米高的教堂顶,眼前的沙石烟尘都久久未散。
“……去陪我把杰捞出来。”五条悟说。
“记得付钱。”
“回去给你支票。”
两个人顺着教堂的豁口跳了下去,一时间,楼顶只剩下了两面宿傩和伏黑惠。
伏黑惠大概猜到他要问什么了,总归不过是对情感的不解,抑或是对于敌人没有对他攻击的疑惑。而片刻后,对情感几乎一无所知的战神果然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什么意思?”然而,两面宿傩的问题与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也爱我吗?”
教会与血猎协会被侵入,神父惨遭附身,被陷害的血猎们只能求助于隐居西境边陲的古老吸血鬼家族。千年不问世事的古老家族们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经历过战争,一直保持着对人类的善意,因此十分乐意对人类伸出援手。于是,中都的普通百姓被他们保护起来,最强的纯血大家长协同血猎们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与被囚禁的新任神父会合,一同斩杀了伤害前任神父与诸多血猎们的凶手。
陆元1221年8月1日,被后来的人们定为和平日。
这个故事很快就传遍了整块大陆,人们义愤填膺也心潮澎湃,对于再次保护了人类的血猎协会满怀感激。
“很感谢诸位的关心,我的身体已经在逐渐恢复了。”夏油杰在一众的话筒与闪光灯前微笑着道,“我最早被前任神父大人安排继任事宜时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大人的身体明明这么硬朗,却已经开始考虑继位者了呢?后来几次的谈话中,和我说话的却又好像不是神父大人,那些话语像是要给我洗脑一样,这真让人毛骨悚然……后来,得知了学长学弟们的牺牲,我才在沉痛中幡然醒悟——原来那是前任神父大人在最后的清醒时刻来向我托孤……”
闪光灯没有一刻曾停下来过,新任神父的大幅照片登上了大陆所有报纸的头版,新闻在世界各地滚动播放着。
“关于我们的血族朋友们吗?是的,他们即将要返回西境了,到时会有大规模的告别会在中都举行……没错,我们向往和平的朋友当然无心参政,事实上,我也非常希望和我并肩作战的英勇同伴们能够留下来。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太够,如果大家希望他们留下来的话,不如——啊,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惠先生保护了中都很多人免受战火波及,看来很多朋友都想让惠先生留下来呢。大家或许可以在告别会上和惠先生说说,惠先生下次说不定会来中都看望我们。
“西境周边地区的开发建设也在进行,绝对不会伤及当地的吸血鬼家族,还请大家放心。
“啊,这已经是我今天接到的第三封中都大型企业来信了……说是希望与我们的朋友们开发热水袋贸易?哈哈,好的,我会去帮大家问问的。大家希望与朋友们共同分享我们的科学技术与生活用品,这是好事,不过还是要避免操之过急,那样反而让人难以接受。血族很欢迎善意的文化交流,之后我们会安排在西境与中都之间的城市开展文化交流会……”
……
漫长的采访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午后。笑着告别过所有记者,教堂的大门被缓缓阖上,夏油杰轻轻舒了一口气,转身走上了楼梯。
“真是天生长着一张骗人的脸啊。”打开门就看见最强吸血鬼大大咧咧地坐在神父的办公椅上吃圣代,一副他才是这个办公室的老大的样子。
夏油杰被他这样说着,笑容不变地从身后关上了门:“好啦,悟不是来和我聊港口开放的问题么。”
“本来不用聊的。”五条悟朝他呲了呲牙,“都怪你搞了什么实名制政策,现在我那一沓人类身份全都不能用了。”
“抱歉抱歉……这也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嘛,悟在我这里从来都是最高权限的。”
“是——吗——”五条悟拖长了音调,“A001。”
“为您服务。”
“我要看你们神父洗澡的录像。”
“收到,正在为您调取8月12日晚的浴室录像……”
“A001!!关机!!”
“是。”
“A001,接着放。”
“为您服务。”
“关机!”
“是。”
“接着放。”
“为您服务。”
……
两个人折腾AI折腾了老半天,最终夏油杰有些无奈地叹着气:“不管悟想干什么我都答应,现在就先不要闹啦。”
“才没有闹。”
“是,是。”夏油杰走到桌前,翻出几份文件递过去,“极北的滨城港口,南疆的珠川港……你看一下有没有遗漏的……”
——然后他忽然被人拽着胳膊按到了椅子上。
“……杰。”他最终落到了他面前,羽翼收敛,天光泻落,血族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颊上终于有了血色,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望着他,一眨不眨。
“谈完世界之后,我们谈个恋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