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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醉鬼流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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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嚓——
铬蓝上盖轻巧一转,小簇火苗停在空中,倏忽灭净,清透的一缕白烟在修长的指间延伸悠荡,精致又魅惑。
呼吸般短促的火光,勾勒出打火机主人英挺的鼻梁,眉眼深邃,此刻低垂着,专注那一点明灭,侧脸打出一块立体阴影,气质如灰铂烟烬,慵懒散漫。
打火机没有被立即收进口袋,拇指食指随意捏着垂在身侧,中指缓慢摩挲光亮平滑的外壳。巷子里光线昏暗,金属色泽划射出硬蓝光晕,片刻隐没。温应尧仰头靠墙,长长吐出一口烟,喉结上下,隐没在烟雾里,性感得要命。
起风了,水汽裹挟着尘土的味道,袭上鼻腔,引来几声闷咳。猝不及防,炙烈的烟草气味又堵上嗓子,温应尧低头猛咳。
打火机被攥紧,夹着烟的手微微发抖,脑海中一时硝烟四起,耳边隐约还能听到爆破的轰鸣,凄厉的惨叫,嘴里似乎也尝到了血腥味,此刻混合着酒精过度的干涩,窒息一般。温应尧深深喘息,面色颓然,蹲下了身子。
但也只是片刻。
烟燃尽了。黑色的一截,像战火摧残后的断墙,死气沉沉。
眼神里的攻击性再度回归,温应尧神色平静,瞬间成了另一个人,变得邪气,倨傲又自负。索性坐在地上,长腿一伸一曲,烟又点了根,左手夹烟,搭在膝上,右手依旧漫不经心地玩着打火机。
这个地方酒吧环境太乱了,室内气流不通畅,今天晚上太热闹,温应尧待不下去,就出来抽根烟。按平常,他可以喝整整一个通宵。
陈旧地砖上映出一片潋滟湖光。
对面是宁市最大的人工湖。前几年老城区改造,改到一半市政基建缺了钱,工程搁浅至今,湖的名字都没好好取出来。宁市本土人性子比较懒,待人总和和气气,细枝末节上懒得较劲,就近原则,索性呼一句“宁湖”,这几年也叫下来了。
湖对面有一块原本需要重点改造的酒吧巷,随着工程的停滞,这条街巷就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糊弄弄到现在,成了整个宁市最鱼龙混杂的地块。日光陷落,水生明月,湖光酒色,霓虹闪烁,远远望来,倒真有那么几分纸醉金迷。
不过宁市本地人对这个地方却恨得很。
多么山清水秀的一处宝地,适合养老就不用说了,空气质量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之前数年登顶全国“宜居城市”、“文明城市”。犯罪率极低,上了报纸的大案照理从来也摊不上宁市,可就在三年多前,这块地方出了一个命案。
酒吧街的一名舞女摔死在了舞台下。
后来查出还是过失杀人,成了一桩实打实的案子。坊间传闻,因爱生恨,情人成了仇人,总之,不就是那档子事。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宁市人有时想起来总要念几句。
这片当时关停了一阵子。日子久了,往日里的灯红酒绿渐渐恢复,过了午夜,更是热闹喧嚣。
毕竟,人的记忆力有限。
吱吱呀呀,几声沉重的推门声。
这里是好几家酒吧的后门。往常里客人剩下的酒都一股脑地趁着夜深人静倒湖里,省得倒腾。
温应尧坐在阴影里,右手火焰时断时续,烟头一地,空气在他这里沉郁窒闷。
“咳、咳咳……”
一阵酒瓶相撞的丁零当啷,有人背推厚厚门板,抱着一大箱客人没喝完的酒瓶出来了,突然被呛了一鼻子的二手烟,平昇眯眼看了看前方,看不到半个鬼影。
踩上温应尧无所顾忌长伸着的腿的时候,平昇吓得差点抱不住手里满满一整箱的酒瓶。酒瓶摇摇晃晃,发出一阵猛烈的哐啷声。
不会又喝死了一个人?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件事还真发生过。前几年特别多。
平昇有点害怕。
虽然他见过死人。
小心翼翼地挪开脚,箱子被搁在了温应尧腿边。这块正好是个光线死角,温应尧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
如果不是踢到了,估计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黑暗中的男人。
平昇站着低头仔细看了会,应该没事,烟头还亮着呢。
抬脚对着刚刚自己踩的地方踢了踢,语气不善:“喂,回去睡,别给我们惹麻烦。”
温应尧来了趣,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闭眼养神。
“操。”平昇不耐烦,回头看了看那扇开着的后门,几下嚼碎糖块,狠声:“你他妈给我起来!”说着又补了两脚。
依旧没声,看温应尧的样子,倒是更加气定神闲了。
隐隐有人在门后叫平昇,似乎在催促着什么,平昇“哎”了声,对着死活不动的温应尧骂了句,弯腰把人从阴影里拖出来。
搁久了,真死了怎么办。
“卧槽……”死沉死沉的,真像具尸体。
湖光映来,温应尧一副好皮囊着实晃了平昇的神。平昇抓了抓发顶,嘟嘟囔囔:“人模狗样……”
温应尧气笑了,没等平昇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拉摔在了地上。预料到了平昇张口要骂人,两片嘴唇就被温应尧毫不客气地迅速捏住,懒洋洋睁眼,语气警告:“小朋友,脏话说多了对身体不好。”
平昇望着温应尧,一下愣住了。
这个人眼神轻佻,瞳孔黑玉一般,泛着冷意,没有丝毫掩藏。
身体先一步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平昇握拳狠狠揍上了温应尧脸颊!唇上残留着那人冰凉指腹的触感,还有浓重的烟草味。平昇往后靠了靠,眼神凶狠,“让你他妈动手动脚!”
温应尧皱眉,抬手摸了摸嘴角,力气倒不小。面前这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小朋友,眼神却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明明眼睛那么好看。
此刻眼里射出的光就像一匹狼。
一匹随时准备拼命的狼崽。
四月初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意。平昇却短袖上衣,牛仔裤洗得发白,脖间挂着一线红绳。整个人瘦得很,红绳搭在凹陷的锁骨上,衬得肤色过分白皙。往下空荡荡,不知垂着个什么物件。温应尧饶有兴致,上下打量着狼崽平昇,眸色不动,眼神犀利。
锁骨晾在微寒的空气里,本就冰冷,以至于温应尧触碰上那红绳,平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是什么?”嗓音独特,带着被烟草过分熏染的涩哑,温应尧望着平昇微怔的面容,得寸进尺,想抽出来看看,“挂着什么?”
在下一拳来到之前,温应尧知趣撤手。
“阿昇?”打开的后门里传来女人温柔好听的声音,“怎么倒这么久……去哪了?阿昇?”
平昇握了握拳头,勉强忍住,利落起身,看也不看身后的温应尧,抱起酒箱,稳了稳嗓子,“筝姨,我马上好——”
“温先生?”
卢筝探头望巷子,看到了坐在亮处,神色自若的温应尧,还有站在一边有些慌张的平昇。
“您怎么坐地上了?”卢筝穿着一件墨绿旗袍,她刚刚在台上唱完歌,回来找平昇,得知又被老板娘安排了杂活。
平昇低头看了眼温应尧,没有说话,转身抱着箱子自顾自倒酒去了。
“您没事吧?”卢筝看到了温应尧嘴角的伤口,担忧又抱歉:“这一带小混混比较多……您要不去我那擦点药?”
平昇猛踢了下木质栏杆,继续倒酒。稀里哗啦,似乎倒的不是酒。
温应尧听着声音笑了笑,“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