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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幼稚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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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卢筝的印象里,这位“温先生”是半个月前才出现在这里的。来的次数不多,半个月里,加上这一次,总共也就来了三次。不过足够让人印象深刻了。
一是因为温应尧出色的外貌。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让酒保以为来了什么明星,刚要试探问一句,就被温应尧一口流利的德语点单硬生生憋了回去。
其实仔细看,那时的温应尧有些不在状态,不过看够了酒保呆愣愣的傻样,温应尧自己也反应过来了。目光扫过酒架上几排颜色过度饱和的酒瓶子,终于找到了勉强合适的,抬手一指,目标准确。
酒保为难了,这是他们店里最贵的几款酒之一。
温应尧不耐烦,随手递出一张卡,“先付款”,外套被丢在一边,领口微张,温应尧气息不定。
老板娘早就注意到了这里,远远和卢筝打量着温应尧,总算有点看明白了那身西装外套的牌子,眼神示意酒保直接开酒。
再有就是那挥金如土的阔绰。
一喝一个通宵,还都是店里最贵的酒。
整个宁市,敢这么出手的,也没有几个。
应该是个外地人。
顺着狭长的甬道一直往里走,路过喧嚣不减的吧台,色彩缤纷的舞池,热闹逐渐褪去,向左一拐,一排三扇小门。铁质的门板发出刺耳的声响,边角露出深褐铁锈。卢筝回身抱歉地笑了笑,猛拉把手开门,又是一声震天巨响。
温应尧不在意地耸肩,右手一指扣着脱下来的外套,左手转着打火机靠在一边墙壁上扭头往后看了看。
平昇就站在三步远的地方,一脸戒备地看着他,颊边鼓了一个小包,含着一颗糖,神色阴沉。
温应尧挑衅一笑。
平昇脸色一变,上前刚要说什么,就听卢筝说:“请进吧,温先生。”
温应尧快速闪身进入。
平昇一把拉住卢筝,“筝姨,这个人……”
卢筝拍了拍平昇的肩,她知道平昇想什么,“没事的。温先生是正派人。”
鬼才正派人。
平昇转头看了眼靠在桌子边低头抽烟的温应尧,关上门,拉着卢筝走到一边。
“姨,我刚刚看他躺在地上,不像什么好人。真的。”
卢筝捏了捏平昇鼓出来的脸颊,“再吃糖,你牙不要了?快高考了,你去老板娘屋里做作业,安静些”。
“我跟着你。”
“这孩子……”卢筝正色,“你要是考不上好大学,你让我——”
“反正我跟着你。”
卢筝也知道平昇有多倔,回身走进屋里,下最后通牒:“那十二点之前必须回家睡觉。”
“好。”
屋子不是很大。应该只是做临时休息准备用。一面光亮的镜子,桌上放着各类化妆品。屋里很香,一看就是一个女人常年待的地方。唯一不协调的地方就是沙发旁的小矮桌,上面摊了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张英语模拟卷。
笔掉了两支在地上,圆规也没有规规矩矩地收好,张成一个大钝角。沙发上倒着一个黑色书包,手机从一旁的拉链里冒出一个头,屏幕刚刚亮了亮。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在沙发角落里缩成一团,皱巴巴的。
温应尧抖了抖烟灰,倾身夹起那张英语卷,看了一眼就笑出了声。
满目的红叉。
仔细看看,语法完全没有掌握。单词倒背得熟,可这有什么用。
温应尧刚要把卷子扔回去,门又发出一声哐啷,眼前一花,卷子就被平昇捏在了手里,顺带就是一张怒目而视的脸。
温应尧无所谓,掐灭了烟,“毫无价值”。
平昇深吸一口气,卢筝上前把他往后推了推,笑道:“阿昇英语是不太好……”
“高考?”温应尧坐了下来,随口问道。
“对,还有两个月了。”卢筝找来药膏,客客气气:“温先生,您看清打您的人了吗?”
温应尧抬头望了眼平昇,接过药膏,慢慢悠悠:“没看清。”
药膏清凉,质地却不是很好。
卢筝想了想,“那找起来就麻烦了……您下次还是别往后巷去了,那里还是挺乱的。阿昇每次被叫过去倒酒我都不放心……”
“这个药膏很管用的。阿昇平时跟人打架我都给他擦这个。温先生您放心。”
温应尧弯了弯嘴角,抬手碰了碰,“多谢”,再待下去也没意思,说罢捞起椅背上的外套,“走了”。
门开着,走到一半,温应尧像是临时想起什么一般,转身眯眼回忆道:“你英语老师水平也不怎么样,那道唯一对的选择题其实也是错的……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出这张卷子的人水平很糟糕。”说完,没等屋内的两人反应过来,温应尧摆摆手潇洒离开。
卢筝回头看到平昇一脸的嫌弃,哈哈笑道:“这个温先生真幼稚。跟你一个孩子较什么劲!”
俞哲打来电话的时候,日上三竿。
脑海里一片空白,温应尧往往把这个归结为宿醉的后果。
窗帘就没拉开过,整个屋子阴暗得像巢穴。温应尧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腐烂透了。厚重窗帘被拉开的瞬间,温应尧没能睁开眼,阳光刺目,空气里弥漫着山野的清新水汽。
确实和老头子说的一样,真是个调养的好地方。
可他要“调养”什么?
温应尧嗤笑。
笑容还未满,牵扯到嘴角的伤口,“嘶——”
怎么回事?
温应尧摸了摸嘴角。
“你小子来了我地盘还不说一声!太不哥们了!要不是嘉淇告诉——”
“俞哲,我和她分手了。”温应尧嗓音很轻,温文尔雅的样子,低头坐在床边不知道想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俞哲果断改口,“总之,颜医生说她很担心你,让你回京务必去她那里一下”。
“知道了。”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过了会,俞哲想起前段时间的恐怖事件,不确定说道:“那个,应尧……”
“什么?”温应尧起身去洗漱,水声哗哗,不是很大,可俞哲的声音却在温应尧脑中带来了一场瀑布,一阵眩晕。
“你真的没事吗?新闻里没有过多报道,但是我听颜医生说了……他妈的那帮人都是畜生——”俞哲想起新闻里的画面就忍不住愤慨,可是再一想到那么惨烈的后果,最后也只有悲伤和无力。
“过去了。”温应尧的声音听起来却很平和。
“——林谦的后事是你——”
“俞哲,你有什么事吗?”水池边沿突然滑得过分,温应尧支撑不住,一下坐在地上。视线里,满满一盆的水都溢了出来,像灭顶的瀑布。
俞哲不再说什么。也是了,已经过去的事再提也没什么意思。
温应尧是什么人。
外事部叱咤风云,响当当的人物。
他自己应该需要时间吧。任谁经历过那么一场大灾难,都会需要一段时间的过渡期。况且,温应尧来这不就是需要时间的证明吗。俞哲这么想着,语气轻松道:“你有空吗,请你吃顿饭,我升职了,副检。”
俞哲前两年调到了宁市检察院,温应尧当时也知道。
“恭喜。”温应尧语气平常,起身关了水龙头。
“那今天中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