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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逃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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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逃离
避开了我咄咄逼人的眼神,他缓缓而道:“因为我想要我们全家离开咸阳宫,甚至是离开咸阳,我想回到过去那种无拘无束的日子。成骄答应我,只要助他夺得王位,就还我们自由。其实自你与太后迁至大郑宫以来,我与庆辙就一直默默混在大郑宫中密切关注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吕不韦虽费尽心机,铲除太后身边的各方眼线,但却总有疏漏。再说,即使是吕不韦的人,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也已收买了不少,你放心吧,虽然成骄此次将计划有所提前,许多准备还未做全,但他握有重兵,十有八九是胜券在握了。”
我听了他的话,已不知该作何反应了,庆轩向来稳重成熟,怎会也跟着成骄这个小人做出此种行为。
“哥,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爹知道你们的事吗?要知道成骄是不可能做帝王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嬴政配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你们注定会失败,我们不仅得不到自由,还会命丧于此,哥,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在这个王宫里受苦,就算冒险我也不怕。你放心,如果失败,我们决不会连累到你们。”庆轩的情绪一下子也变得有些激动,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我听他如此一说,心中又是一软,柔声道:“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可是这些都将成为徒劳,你们是斗不过嬴政的。”
我的语重心长却换来了庆轩眼神中的失望,“事情刚刚开始,谁输谁嬴还未有定数,你不必急于下定论。”
我叹了口气,看来我越是帮着嬴政,庆轩就越是反感,可我决不能让他一错再错下去。“哥,你知道吗?在嬴政生日那天,成骄向老太后提了亲,他要娶我为妾,以此报复嬴政抢夺了郑妃。即使你助他夺得王位,他一样不会放过我,仇恨早就蒙蔽了他的心,你觉得成骄会是那种一诺千金的人吗?我现在最厌恶的人便是他,而你却在帮他!哥,你醒醒吧,你现在想追求宁静生活的方式恰恰会毁了我们的平静,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总有办法离开王宫,不必冒那么大的风险啊!”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惊诧地注视着我,显然是不知道成骄提亲的事。眼神中果然闪过了犹豫、疑惑和愤怒的情绪,他别过头去避开了我的目光,侧颊的太阳穴动了一下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这算什么意思?铁了心要造反吗?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呀?这还是过去的那个庆轩吗?心中升起了重重疑惑,越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与他沉默对峙。
“哥,你变了。”安静的氛围被我冷气凌然的一句话给打破。“过去的你,善良、正直、宽容。而现在……你好陌生,陌生的让我害怕。如果你非要做你现在所做之事,我拦不住你。但从此之后你不再是我哥,我没有你那么自私的哥哥。”说到此处,泪水不自觉地滚落,声音也已变得哽咽,失落感一阵阵袭来,过去那个对我百依百顺的哥哥已经消失了吧。在他心里,对某种事物的渴望和追求早已经超越了我与他的兄妹之情吧。想到这儿,我内心更为伤感,吸了吸鼻子越发认真而冷漠地到:“庆统领,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这就乖乖回屋关着,祝统领早成大业,飞黄腾达。”说罢,转身离开,手却被身后的人猛地一拉。
“妙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奈。
我用力抽回了手,淡淡道:“统领的意思奴婢再明白不过了。”我虽知道庆轩的初衷仍是好的,却还是忍不住说出一些冷言冷语来,庆家兄弟俩现在的举动将把我们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他们却执迷不悟,我怎能不急、不气。
他扳过了我的身子,眼神迷蒙地像铺了层水雾,透出的是说不出的痛心和懊悔。“妙弋,我受不了你这样对我,好,只要你不喜欢我便不做。我收手,好吗?”
我心中一喜,却对他炽热的目光刻意躲避,叹了口气道:“哥,相信我,收手才是最好。”
他微微点了点头,“嗯,对我来说,你开心便是最好。”
我讪讪地对着他一笑,问道:“那你可愿帮我?”
他晶亮的眼光忽而一黯,一瞬间给我的是矛盾和犹疑的错觉,但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明亮,温柔而又熟悉的笑容浮现在他英气的脸上。
原来成骄真的一早便做起了谋反的各项准备。他广纳豪杰贤士,收购和打造了许多兵器,训练了许多家兵和心腹,更暗中勾结了一些朝堂官员。原本是打算在明年嬴政生辰之时发动政变,但谁知嬴政与吕不韦早就有心铲除成骄,故而派他去攻打兵强马壮的赵国。这是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嬴政也根本没打算让成骄打赢这一仗,成骄一败,即使他不被赵国将领所杀,嬴政也能借此机会处治他以挫剥他的锋芒。正所谓计划不如变化,成骄也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立马悟出了此次出征的玄机,暗道不妙,虽然一切都还未布置妥当,但却趁手握重兵之时,提前谋反。为了让嬴政毫无戒备,成骄果真先前往赵国的陈留与赵国军队敷衍地打了一仗,之后便立马暗自拔营返回。依成骄的计划,先以太后的名义发出檄文通告天下,承认嬴政并非庄襄王之子,而是吕不韦的私生子,到时天下必定大乱。秦国的宗室、贵族会对嬴政的血统产生怀疑,从而不忠心效力于他,一时间,朝野涣散。而成骄便会趁此时带领重兵攻入咸阳,抢夺王位。若是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找出太后的玉玺,那么便只能由成骄自己发出檄文引起世人混乱,再以太后性命相挟,与嬴政奋力一搏。两者一比,自然是头一种办法更有效更具说服力,谋反成功的机率也越大,故而成骄自然会花许多力气在太后这一关上了。从庆轩那儿明白了这些,我越发意识到如今形势的严峻,不免又更为焦急了些。但不得不承认,成骄是聪明的,并非有勇无谋之辈,他懂得先以人们最重视的正统、非正统的原则问题扰乱人心,也懂得兵权与兵权之间的差距,智取与强夺的差别。过去,我是小看了这男人了啊。
“你知道成骄有多少兵力吗?”
庆轩沉吟了一会儿道:“具体数目我不清楚,但此次出征人数为十万,加其训练已久的家兵,应该有近二十万。”
我并不清楚此时秦国的军事情况以及嬴政手下掌握的兵力,听到庆轩所报数目,内心不知该喜该悲。
仔细想了想后,奇怪地问道:“不对啊,成骄带着那么多人浩浩荡荡地折回雍城,咸阳的人不可能丝毫不知啊?”
庆轩意味深长地一笑而道:“你能想到,成骄自然也想到了。它只带了小队人马快马加鞭回到了雍城,其余人都还在从赵国返秦的路上。一路上,成骄一行人皆是乔装打扮,行动的格外小心,并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之所以大郑宫好似已被重重守卫,是由于这些日子以来,成骄的人不断收买着大郑宫的侍卫、婢女,几乎是威逼利诱都已用上,如今守卫你们的这些人,一大半都是大郑宫之人。成骄为了让太后感到他实力的强悍与结果的显而易见,故意虚张声势,还特意换上战服来见你们,表明他的蓄势待发。”
我听完庆轩所说,不得不感叹成骄的“用心良苦”与蓄谋已久。如今的当务之急,一是要让嬴政知道成骄谋反的动态,二是要赶快解救太后与强儿。但要救太后的话就必定要依靠嬴政的救援,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通知嬴政,让他快快做好战前准备,因为兵中大忌便是毫无准备、措手不及。在我的记忆中,日偷袭美的“珍珠港事件”即是最好的“后车之鉴”。
脑中正急速运转,身前的庆轩却伸出手来柔和地抚摸着我的眉心,眼波中尽显温柔。我愣在原地不敢动,诧异地看向他。
只见他万分疼惜地幽幽而道:“别皱眉头,无论什么事,只要你开心,我便帮你。”
庆轩押着我到了太后寝宫外,冷声对那两个侍卫说道:“受长安君吩咐,命我审问玉玺所藏之处,你们两个随我进来。”
那两个侍卫互相对看了一眼,低声应是。随后为我俩打开了房门,庆轩拉着我面无表情的进了屋,而那两侍卫也随后跟了进来,转身各关一扇门。正在他们关上门准备回转身之时,庆轩两手各自对着那两个侍卫的后颈便是重重一击,那两个看似身强体壮的侍卫就这样在我面前硬生生的倒下了。嫪毐、太后包括我都是一惊,他俩惊讶还情有可原,而我则是实在没料到原来我的哥哥竟然是那么厉害的。
“妙弋,这是怎么回事儿?”太后半掩着嘴,警惕的看了眼庆轩,惊疑的问我。
“太后,他是我的哥哥庆轩,受成骄的逼迫与迷惑,被迫效命于他,如今他已愿意帮助我们逃离这里。太后、嫪公公,我们能出去了。”我刚说完,成骄便跪地而道:“罪臣庆轩叩见太后。”
太后并未叫他起身,仍是疑虑的看向我,我淡淡一笑,将如今的大致情况都一一向太后说明,惊得太后脸上一阵绿一阵白。听罢,太后的眼眶早已红成一圈,“都是我当初犯下的错,才让成骄有机可乘。若不让政儿早作准备,那可如何是好啊?”
“太后,成骄觊觎王位已久,怎能怪得了您呢。如今我们都要赶紧离开这里,只要离开雍城,我们就还有机会改变一切。”我边安慰着边走上前,将绢子递于太后。
“恐怕不行。”庆轩的一句话让屋中三人又纷纷看向他。
他继续说道:“这里的铠甲只有两幅,若我再抓人进来必将引起他人怀疑。所以,只能有两个出去。”
我一愣,随即笑道:“那还不简单,太后和嫪公公出去。我留在这儿。”
“妙弋!”庆轩和太后皆是异口同声的唤了我的名字,好似我说出来的话有万般不对。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太后,妙弋又没说错。成骄不是要利用玉玺就是要利用您,您若带着玉玺一同离开,他又奈何得了谁。更何况,一路上有嫪公公照顾您,你们快马加鞭,定能及时通知大王此事。”
“那妙弋你怎么办?”庆轩固执的问着。
“我,成骄还要留着我气大王吧,他不会对我怎样的。一切对他有用的人或物,如今他都会留着。”说着,我低下头,轻咬下唇。事实上,最坏的结果会怎样,我不是预料不到。
“可是……”庆轩还欲说话,却被我一口打断。“行了,哥,你说过只要我开心,你就什么都帮我。那么,你就帮我把太后和嫪公公送出雍城吧。”此时,我的眼神露出的已不是恳求,而是祈求。
庆轩一愣,竟也不再说话。
就这样,屋内静默了好久,四人心思各自不同,最后还是太后叹了口气道:“妙弋,我想过了,我不能走。”我刚想开口劝解,太后又急着道:“妙弋,我知道你为本宫好,可是,你别忘了,强儿还在这里。政儿是我的儿,可强儿也是啊,我不忍心留他一个在成骄的控制范围内,即使我与嫪毐被软禁,但起码我们与强儿还在一起。回了咸阳,我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强儿了,我可怜的强儿,他才不过几个月大啊!所以,我不能走,妙弋,你替本宫离开,带着本宫的玉玺离开,你去通报政儿,本宫信的过你!”
“太后,凡事以大局为重啊,您放心,您若离开,妙弋定当拼死保护强儿。无论怎样,还请太后快快离开大郑宫。”说到此处,我不禁跪地而道。
太后扶起了我,一丝苦笑挂在脸上,“妙弋,你没做过母亲,你不知道做母亲的心,自己的孩子在水深火热之中,作为父母的又怎能离开。或许你不能理解,但是你要接受,我以太后的身份命令你,带着玉玺速回咸阳,通知大王雍城的各个动态,一举击败成骄这个逆贼。”
我静静地注视着太后,她的眼波中尽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柔和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