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笑天下（最终版）》木西之

7、光天化日采花贼

　　有人拍着桌子大笑，“啊哈哈哈！这么有意思的人哪来的？”
　　众人望去，竟是那接了夏日花生暗器的小屁孩。小屁孩眼神特精，眼角勾成一弯，笑得没天没地。若是上句话还引不起多大的骚动，那下一句绝对可以让四侍暴跳如雷。
　　“少爷，这么好玩的人，我们就要了他罢。”
　　“好啊。”
　　柱后的男声别样雍雅，闲风惬意，不咸不淡，撩得众人心旌一阵荡漾——靠！大活人一个在他们眼里是狗还是猫？
　　夏日捋起袖子，三步两步跨到那桌旁，张嘴一口北调：“小屁孩疙瘩的说啥混帐话呢？还有你……”
　　吊着眉朝柱后那男人横了一眼，突然呆住，就是那种见了鬼又同时见了神仙的呆。
　　秋来牙口上叼了根牙签，撇着嘴巴，遛了过去，刚要开口发表高论，一转头，牙签自嘴角掉了下来。
　　春去和冬月的好奇心霎时被撩起，对看两眼，便也挤了过去，很快，那边又多了两根柱子。
　　丰平丰舟打完架从外面走进来，看这边似乎有变，快速跑了过来。“老大，出什么事了？”丰平细声细气的，想不通他打架怎么这么狠，丰舟原本秀气的杏子眼这会成一熊猫眼。
　　莫晓风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像是被孙猴子定住了身，但是伏羲出于谨慎拦住了她。
　　小屁孩看看几人，一脸笑嘻嘻，粉嫩粉嫩的小嘴一张一翕道：“你们怎么都过来？”又指着那头伸长着脖子正往这厢探的莫晓风，状似遗憾地说：“可我们只要他，真不好意思。”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心生掐死这小屁孩的冲动。
　　秋来把牙签捡起来重新塞进牙缝，抓抓鸡窝头，“加南，原来你没有死？”
　　莫晓风倏地竖起了兔子耳朵。加南？加南和尚？秋来的师父兼恋人？她冲了上来，从外围挤进内圈，搽搽眼珠子，招子放亮了看过去……
　　感觉好惊艳！就是不太好形容。因为世上总共三种人：美人，丑人，普通人，可这人哪点都挨不上。
　　说他美，却有着一张比妖魔还像妖魔的脸，夸张的暗紫色纹络几乎占了一半的脸，与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对比强烈。
　　若说他丑，却有一头薰紫色莹亮的长发，细长凤目若桃灿，暗紫瞳眸似玉琉，十指纤长有致，便知养尊处优，露在袍摆外欣长大腿，一副风情怡然，可想身材如何了得。
　　莫晓风有些难过，一个人长成这样也能当和尚。
　　不过加南和尚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因为他强到变态，之所以说他变态，是因为他通晓任何一门武功心法，自身却不会半点武功，没有半点武功，却可以用一张嘴把人给说死，再嚣张再厉害的高手，都没有胆子去惹他。可他却死了，死在秋来的两句话上。
　　镜头回放——
　　日落，紫辉交映。苍山顶，破庙外。
　　秋来与加南和尚面对面，中间隔了有一丈。
　　秋来说：“师父，我喜欢你。”
　　加南和尚转身往前走了几步，问：“徒儿喜欢死人吗？”
　　“哎，师父，谁会喜欢死人啊。”
　　加南回头对秋来灿烂一笑，“好吧，我去死！”
　　说着张开双臂跃下苍山。
　　秋来只来得及骂了一声靠，便看着一身白衣消失在缭绕云雾间。
　　莫晓风没见过加南和尚，只听夏日说起过，她来这个世界时，加南和尚刚死了二年。

　　那人手支着下颌，身子懒洋洋地侧坐着，浅笑的表情做得很妖孽，慢镜头似地扩张，然后朝着秋来，施舍一样地摇头。
　　“你认错人了。”

　　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会说：“对不起，你和他长得好像……”
　　接着是失魂般的无助，惹人怜爱，于是勾起对方强烈的好奇心，进而发展一段新传奇恋情。
　　强悍点的则会大叫：“骗人，你明明就是，除了他，没有人连痣都长得这么帅。”说着扑上去，要么被人一脚踹开，要么啃成一团。
　　最后一种人会突然生龙活虎，不耻下问：“那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有没有成过亲？”并迫不及待地掏出毛笔和纸。
　　秋来切了一声，吐掉了牙签，“我就说嘛，加南怎会整得这么丑。”说着与其它三侍一耸肩，勾搭着撤了。
　　莫晓风不像她们潇洒，脸皮太薄，这来都来了，发生这种事，又不能和她们一样拍拍屁股走人，只好替她们收拾烂摊子，诚恳地向紫眼男道歉：
　　“对不起啊，她乱讲的，你一点也不丑。”
　　紫眼换了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姿势，问：
　　“那我和你哪个好看？”
　　莫晓风心想总不好连续两次打击人家，于是干巴巴地说，“你好看的。”
　　紫眼笑得跟株紫藤花似的。
　　一旁的小屁孩没心没肺地说：“少爷，他真老实啊。”
　　紫眼点点头，“很合我意。”
　　莫晓风当然不会忘记此人之前的狂妄话，她悄悄往后挪动步子，转身刚想抬腿奔回大本营，后面那个人急切唤道：“别走！”
　　那腔调根本就是典型的痴情郎对负心女离去时如歌如泣痛彻心扉地挽留，莫晓风小心肝一抽，回头，眼前蓦地一闪。
　　紫眼已经挨近了她，情深深语闷闷地问：“你有银子？”
　　“噎？”莫晓风抓头，这、这算什么事？
　　“银子啊，就是用来付饭钱的银子。”他很有耐心地提示。
　　莫晓风问：“你们没钱吃饭噢？”
　　“嗯嗯。”
　　“骗人。”莫晓风一双眼精明地在那人身上转。
　　不说别的，他头上束发用的玉冠便是价值不菲的极品货，就是王府也拿不出这样的好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那富可敌国的王爷居然是有钱没处花的主。别以为王爷有钱就了不起，他也就金子多了点，拿来打个马车，盖个房子都没问题，但极品就真的没有一件。问题就出在他是王爷，是那个偷尽名人妻的风莫里，这釜国有头有脸的男人都恨不得将他殴打至死，又怎会卖他东西。
　　小屁孩从后面探出脑袋，一脸理所当然道：“少爷出门从来不带钱。”
　　“那你们在外面吃饭怎么办？”
　　“少爷会跳舞，跳舞就不用给饭钱了。”
　　那就是跳艳舞了。再看紫眼，虽然笑得脱俗，但一脸似魔非魔，似妖非妖，实在是太难为观众了。莫晓风从小就最见不得人家比她惨，于是立刻从胸口掏出一沓银票，抽了一张五十两面值的塞进小屁孩手里。
　　“我看到你给他钱了……”一双森蓝的眼睛出现在身后，吓了莫晓风一小跳，暴躁夏将她给挪到一边去，正要拿出小印章盖在紫眼另一半干净的脸上，被紫眼一转身躲过。秋来等人阴笑着预备再次上演以多欺少讹诈钱财的戏码，就连伏羲众也不由自主地加入了这邪恶的勾当。哪知紫眼丝毫不将这气势放在眼里，足下移了三个位置，忽现凌波微步舞，曼妙腰身风情无限地转过众人，眨眼间牵住了一人左手。
　　哎呀！莫晓风一个踉跄，一不留神就被紫眼拉离了人群，好在她反应极快，一回头就甩出了右胳膊，于是夏日趁机扣住她的右手腕。
　　拉锯战由此拉开帷幕。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伏羲众欲包抄（小屁孩→紫眼→莫←夏日←秋来←冬月←春去
　　莫晓风两条胳膊被两头拽住，在紫眼的微波路上很快阵型就变成了：
　　（伏羲众在小屁孩的阻挠下，包抄失败）紫眼→莫↖夏日↙秋来↖冬月↙春去
　　不要问莫晓风为啥不使出绝技天女散花，因为她的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夏日本想用仙人指路对付紫眼，无奈每次都被莫晓风的脑袋挡住，于是乎忍无可忍地冲后面几个人吼：“你们当是在跳牵手舞啊，还不上去围殴！”
　　紫眼一听，叫了声：“翎儿，上。”
　　伴随着如铃般的嬉笑声，一道小小的影子以白马过隙的速度穿梭在众人之间。
　　霎时，只见七具雕塑姿态各异。
　　“他居然会拂花点穴手！”
　　“想不到我们会栽在这小屁孩手里，靠，出门没看黄历。”夏日一边骂一边磨牙。她现在的样子够奇怪，两手呈跑步时的摆手姿势，一条腿弹起，只能靠单腿保持平衡。

　　小屁孩拍拍手，不满地道：“我叫翎儿，不许再叫我小屁孩。”
　　“小屁孩！”夏日立马追加一声。
　　“不准叫！”翎儿跳脚。
　　“屁小孩。”冬月好配合。
　　“少爷，她们讨厌死了。”小屁孩捂脸大哭。
　　被紫眼成功捕获的莫晓风慢慢耷下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无耻狂徒，你把她怎滴？”
　　四侍等人怒不可遏，想不到这个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公开采花。
　　客栈里吃饭喝酒的都是平头百姓，一见这仗势，知道都是不好惹的人，于是纷纷掏了银子结帐闪人。这一会儿功夫，就连店小二都没影了。
　　夏日啐了声，这么大个客栈，居然连个行侠仗义的人也没有。
　　紫眼垂头看怀里的少年。长而浓密的睫毛不时轻颤，鼻尖微醺，唇桃红、齿雪白，一张一翕，吐息纳气。
　　“你们喝的酒被下了药。”听他语气，还蛮乐的。“原来是迷幻散。”
　　迷幻散，只有江湖中最下流无耻卑鄙肮脏的败类才会用的一种迷药，先是令人昏迷酣睡，醒来后，对一切事物产生幻想，并伴有神智不清，极易被骗，不过就算不服解药，过十二个时辰后也会自行失去药效。
　　“少唬人了，我们咋没事？”
　　冬月喉咙里发出懊恼的咕声：“不是啊，还有我。”
　　几人见状，赶紧暗运内息。
　　紫眼一旁风凉道：“不用费劲了，顶多撑一会，最终还是要发作的。”
　　多想一巴掌拍死这个人啊，只可惜谁也动不了。
　　稍刻，扑嗵数声，众人干干脆脆地按个倒下，不带缓的。

　　客栈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嘈的脚步声，一个女人带着十几个狗奴才闯了进来。此女着装暴露，妆容妖冶，看脸蛋倒是个风华月俏的美人。
　　她进门刚站定，便厉声道：“叫掌柜出来！”
　　店小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颤颤巍巍道：“张大小姐，我家掌柜不知去哪了。”
　　张大小姐眼珠儿一转，“听说这里有人假冒王爷？”
　　小二的眼睛往某个地方瞟了一眼。
　　顺着他的视线撇过头去，张大小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一把推开挡路的小二，领着身后的人走向紫眼等人。
　　“想不到秦府的大公子和小公子也在这里，幸会幸会。”
　　紫眼唇角轻轻一挑，却根本没有开口，只觉得站久了有些累，何况怀里还有个负担。翎儿沉不住气，好奇地问：“你是谁？”
　　按理说，这同杨城的男人从九岁到九十九岁有几个不知道她张蜜儿的大名。不过，看着紫眼那张寒碜的脸蛋，张蜜儿觉得不知道也没什么可惜的，毕竟人家就是因为长相怪异才少在外走动，不知她张蜜儿为何方神圣也不算罪过。
　　她朝后一招手，一人探出头来化身智能名片：“我家小姐乃是张府千金，家有良田万顷，奴才成群，平日里无所是事，最大爱好便是上街调戏良家美男子。”
　　翎儿更加希奇了：“那怎会认得我家少爷？”
　　张蜜儿摸了摸下巴，眯着狐媚眼瞅着秦大公子的脸说：“想我阅男无数，愣是没见过第二张像大公子这般生动个性的脸，听说秦府公子就是因为太有个性而足不出户，这用屁股想也知道是谁啦，真是的。”
　　她爹原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婿，算来算去也就秦府的大公子够格，于是上门提亲，哪知刚走进秦府院子，便看见正在晒太阳的秦昱。阿弥徒佛，哪里跑出来的妖怪。惊得他爹转身就走，再也想不起什么结亲的事儿来。
　　有碍观瞻的秦大公子似乎被瞅得心安理得，居然没有半分羞愧之心。
　　啧，跟他这么一比较，他手上抱着的美少年更显水嫩可口。张蜜儿侧头看看躺在地上一帮子人，故作惊讶道：“这些人是怎么一回事？”
　　翎儿天真无邪地说：“我们要抢他们的人，他们不干，只好让他们听话一点。”
　　若四侍还活着，定破口大骂，靠，真无耻。
　　张蜜儿呔了一声，“光天化日强抢民男，太不将我张蜜儿放在眼里了。”
　　秦昱突然蹙起眉，脸上闪过一片阴云，“不好。”
　　“少爷，你不舒服？”
　　“累。”
　　翎儿哭笑不得：“谁让你非要抱着人家啊，也不觉着沉，你以为他像某些人一样是轻骨头啊？”
　　张蜜儿印堂发黑，有中毒身亡的迹象。
　　“好啦少爷，出来够久了，也该回了。”
　　“大公子，地上四个女的你可以带走，这男的嘛，你得给我留下。”张蜜儿拦在他们跟前。
　　秦昱闻言，对她微微一笑，紫瞳似魔似幻。
　　张蜜儿有些恍惚：“这双眼，配了这张脸，看来老天还是公平的啊。”
　　就连身后的狗奴才也全都迷失在那双妖瞳之中，不能自拔地叹息。当然，等他们都回过神来时，人家早就一溜烟儿跑了。
　　张蜜儿骂道：“一群饭桶，连个人也看不住。”
　　狗奴才讨好道：“大小姐，你看地上不还有三个吗？”
　　张蜜儿一巴掌抽过去：“还用你说，没用的东西。”

　　通往秦府的羊肠小道上。
　　翎儿不解地问秦昱：“少爷，为什么要绕远路回家？”
　　“怕走大道被人看见。”
　　因为他背上正驮着一个睡得天昏地暗的人，实在是有损他秦昱的形象。
　　翎儿一头黑线：“干嘛要背着他，我们可以去街上租辆马车回去啊，反正有钱了。”
　　“怕别人以为是我们迷晕他的，我们又不是强盗。”
　　“少爷，客栈里很多人看到了好吧？再说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嘛？”
　　“罗嗦。”
　　“少爷，我觉得你像猪八戒背媳妇。”
　　“再不闭嘴，我背她，你背我。”秦昱累得直哼哼。
　　翎儿想给少爷擦汗，遍寻不着丝帕，想了想，卷起袖子正要往秦昱额头抹去……被他闪掉。
　　“衣服不是用来擦汗的。”
　　“所以我说有洁癖是和自己过不去。”翎儿咕哝一声。
　　秦昱脸色突然有些凝重起来。”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总觉得背上压了两块软绵绵的东西。”
　　“少爷，你不会是热昏头了吧？还真以为是猪八戒背媳妇呢？”
　　终于回到了秦府，两人特意从后门进，不过还是被守在那里的老爹给逮到了。
　　“老爹脸真黑。”翎儿吐了吐舌头。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爷他不能这样出门。”老爹很生气，“给我抄一个月金刚经去。”
　　“不是吧？”翎儿看秦昱，秦昱看秦老爹，老爹看翎儿。
　　“老爹。”秦昱终于开口了：“我身上还背着人呢。很沉的。”
　　老爹一张白脸全黑了。
　　“阿昱，你干嘛背着个人？”
　　“他中了迷幻散。”翎儿解释道，见老爹脸色怪异，连忙补充：“不是我们干的。”
　　秦昱觉得背上的人在动，然后看到老爹和翎儿两人嘴巴慢慢张开。
　　迷迷糊糊两只眼都睁不全的莫晓风此刻正眯着眼，一只手不停的摸索秦昱的头，一会是头发，一会是眼睛，一会是鼻子，最后手指伸进了秦昱的嘴里。
　　“咦，这是什么？”
　　秦昱含糊地说：“那是舌头。”
　　“猪舌头吗？”莫晓风拉了拉。”……好像是生的。”
　　老爹和翎儿的下巴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