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
时子的母亲去世那天，雪下得很大。时子好像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雪，满世界的飞雪花絮不断纷落，把一切染白，就连那高高翘起的檐角也堆了雪。那场雪大得好似掩盖了所有事物，也掩埋了所有人的恸哭。
她母亲弥留之际气若游丝地问她：“你父亲还没有来吗？”
她握紧了她母亲的手，哭着摇了摇头。
她母亲面色苍白且虚弱地笑了笑：“时子，千万别怨你父亲哦。”
时子哭得上下喘不了气，只能硬咽着点头。
她母亲笑道：“时子，你要坚强，有空去看看世界吧，你要努力成为一个纯粹善良的人，努力变得开心活泼些。”
时至今后，时子一直是靠她母亲的这句话成长着，她想要成为个单纯善良的人。虽然她知道这一点经常被周围那些争权仰富的人暗中取笑，但她努力去相信她母亲的期望是对的。
过了没多久，她母亲逝世前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突然间笑了：“你父亲来了……”
时子望去，却不见一人一影一脚印。窗外白茫茫的，像是泼了牛奶，却显得那般飘渺虚茫。
但她的母亲却笑得生气明媚起来，她的眸中溢满了怀念之色，好像透过那雪景看着什么：“这雪真美啊……我第一次见到你父亲时也是这样的天气，明明是那样一个仿佛融入雪中就看不见的人了，我却一瞬间觉得惊艳极了……他能爱上我，我觉得好幸福……我一点都不后悔……”
“时子，要去看看世界哦，如果遇到了惊艳之人要努力抓住哦……”她母亲眸中含泪，声音越来越小：“希望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如彩虹般绚丽的人。”
她母亲的声音终是归了零。
而她的父亲，自始自终都没有来。
也是从那一刻，时子讨厌起了白色，她讨厌雪，那是死亡的颜色。
苍白的、冰凉的。
她也讨厌上了黑色，那是葬礼的颜色……
对于母亲的死亡，她和外公最为伤心。办葬礼前，她想要去找她父亲，但她父亲寄来了一封信，信中倾诉了悲痛与忧思，说到他会连夜赶来，于是她苦苦又等了几天，但直到葬礼结束，她父亲依旧没来。她不知道是何原因，也许她父亲路上出了事？也许是她父亲骗她了？
但父亲为什么要骗她？她想不通。
从那以后，时子没再见过她父亲了。她的父亲没了踪迹也没了音讯，仿佛那一夜她们离开雪山时所见的那一面就是最后了一样，只徒留下那最后的信件。
渐渐的，时子从悲痛中走了出来，只当她父亲出事逝世了，她也不怨他什么，因为她母亲说不要怨。
从此以后，时子正式成了富甲商人家的一位小姐。
她外公待她极好，人人倾羡，她在消沉了一阵时间后也努力振作起来，与外公相依为命。她有很多亲戚，但与他们说不上熟，尽管他们都对她很好很温柔。
后来，来了一位自称是她母亲生前老师的画家，他在看到时子一人在院子里乱涂乱画后、知道她对画画有兴趣后便满心欢喜地开始教导她。
老师教了她两年后也离开了，临走前想要带时子游走世界，但她没有跟着走，她只想陪她外公。
她老师只好作罢。
与外公生活的那几年，时子好像接触了许多新事物，但也好像没有。听说外面战争不断，但她都不晓得，只一心注视眼前的东西。在外公的庇护下，她没遇上什么用心险恶的人，就连家里的亲戚仆人都对她很好，虽然她与他们不亲。
有时她会想念母亲和父亲，但很快就会被她用各种各样有趣的事糊弄过去。
她刻意让自己过得愚昧而开怀，即便她如母亲所说的是个寡情的人。
直到十四岁那年，她无意中听到了外公与她突然造访的老师谈到了她的父亲，说她的父亲还没死，只是也时日无多了。
不知为何她外公执意不让她去，她第一次与她外公发生了争执，然后想方设法知道了她父亲的所在，只身一人偷偷离家出走了。
她要去见她的父亲。她强烈地渴望着。
但没想到的是她外公还通辑了她。
当时，离家仅仅四天的她站在花之国一个纸风车的摊前为这事淡淡地抿唇。花之国很美，繁花似锦，柔云湛天，但比起她当时白茫茫的心境来说简直就像被虚化了的模糊背景一样。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一个人出门，她想这或许有点像她母亲口中所谓的看世界，但世界到底没那么美，艳丽的花什么的她那些年也见过不少了，一些小玩意到是引她兴趣。
可惜的是心情沉重，还得假意开怀。这几乎成了她这些年对外的准则了。
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在靠近她。她看那人生来贫苦，脑子一转便开始挑选纸风车，一边想着等下钱袋被顺走后她该怎么和老板说她不买了呢。
恰逢那时偶然间抬眼时，她看见人群中不远处有个黑发白衣的少年。
白与黑啊……是讨厌的颜色。
他们的目光不期然对上了，他眼中淡漠非常，无一丝暖意，她一愣，突然觉得那抹黑色真好看，是纯粹干净的黑，她弯了弯眸子，朝他笑了下，虽然她不认为他看到了。
但当她因钱袋被顺后在和摊主说话时，脸颊旁有带着清风的宽袖拂来，她抬头，却在撞见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的那一瞬，觉得湛蓝的天清晰非常，眼帘中黑发白衣的少年占据了她的大半视野。在那清风与白袖的春天缝隙中，阳光的尘埃浮动，满天的花瓣在阳光下渐渐勾勒出细碎而鲜明的纹理，有雪白的飞鸟嘶啼着掠过天际，袭卷着飘渺的云絮，仿佛像白纱一般笼下，将整个热闹的世界包了起来。而在这之中，他是那热闹与温暖中的一抹微凉白雪。
那一瞬，栗川时子觉得自己再一次爱上了白雪。
她的世界，开始真正绚烂起来了。
她微愣着听着他出口便清冷的话：“从现在开始，不想死的话就跟着我。”
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话。不能相信……
但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
——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如彩虹般绚丽的人。
找到了……
十四岁的她微笑着想。
……所谓的惊艳之人。
她，想要和他浪迹天涯。
……
“我带你浪迹天涯，时子。”
栗川时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个鸦发青年就是那样挥散不去地站在她面前，还站起身来微低着头看她。他那认真的神色比起回忆中的少年多了几分少有的柔和，也带着几分郑重。他们间隔着很近的距离，近得那句话一瞬间就弥漫在了他的唇齿间。
不是幻觉……她曾经无数次想听到的话……
时子很庆幸现在没有阳光，否则她一定会如那些雪般融化掉。
宇智波佐助没等她的回答便伸手想要将她拉起来，她抱着画很是警惕的模样，也很固执，似是不想那么快就妥协的幼稚孩子一样。
但当他温热的掌心触到她的那一刻，时子觉得自己的眼泪瞬间融掉了，滚烫地翻涌而出。
——告诉他你的心情……
她咬着唇，在他因她哭而微愣的一瞬间主动拽上了他手上的袖子，近乎咆哮道：“我讨厌你！”
宇智波佐助愣住了。
“我讨厌你！超讨厌你！！”她继续哭喊着，扔掉了手中的画改用双手死抓住他的衣襟，好像用尽全身力气般在生气地大喊着：“宇智波佐助！！你知道我从五年前开始就有多讨厌你吗？”
说什么不在乎了！说什么要忘记了！
都是假的！
其实内心深处只是尘封着，她依旧耿耿于怀。
“我讨厌你！！超讨厌你！你怎么还不消失！”她甚至开始发狠地捶打他的胸膛。但他始终无声，任由她的动作。
她超讨厌他的……
她就是这样，总是自欺欺人，让自己活得愚昧而开怀，活得自作清高而淡然，因为怕自己一次又一次受伤，怕得画地为牢，怕得只想活着就好，怕得不敢再迈出那一步了，怕得不敢再与这个家伙扯上任何关系了……
“我讨厌你！！”她抬起头，对上他黑白分明的微敛眼眸，泪眼模糊，近乎无力地在茫茫的天地间哭喊道：
“我讨厌你总是这样年复一年地充斥着我的春夏秋冬！！！！”
讨厌他总是这样一句话就能让她溃不成军！！
一瞬间，世界好像静止了。
鸦发青年在那阴云低压的苍穹下微微瞪大眼，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
在她的脚下，那幅掉在地上的画染着白雪，铺展出一幅幽沉雪夜——而在那单调的雪夜画景中，有一抹暗色的纤瘦身影穿梭其中，暗色的斗篷和空空的长袖与黑发飘扬。画中人周身雪絮纷飞，雪上的脚印一串一串而隐隐约约，直通那微光既亮的前方。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