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章十八 ...
-
善保与和琳站在原地，看着福康安一路远奔，那头也不回的决绝、横冲直撞的气势，只让两人联想到一个词语——落荒而逃！
两人面面相觑，善保疑惑：“福康安他跑些什么？”
和琳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将那些违和感压在心底。既然兄长都没有多想，就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和琳小少年，你忘记一个词语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最后，和琳说：“许是肚子饿了？”
真心凶残的理由，富察家还能让嫡系小少爷饿肚子不成？
善保摇摇头，便与和琳往西华门而去。
回到家中，善保先是看了看门廊下大翁中游得欢快的黑鲩鱼。昨日里他发现这青鱼石确实有趋吉避凶的作用，善保便也上了心了。根据那“书”里的记载，日后和琳是要上战场的。无论如何多一个护身的也甚是不错。
为了能够有昨日那种效果，善保还特意细细地询问了蔡婶当初两枚青鱼石制作的全过程。面对蔡婶的疑惑，善保只笑着说道：“因为这石头给我与和琳带来了好运，如今碎了，希望能够再做一块。”
蔡婶说：“那蔡婶给你们做吧，你们的手都是用来动笔杆子的，用来做这些东西有些糟蹋了。”
善保拒绝，道：“只有自己诚心诚意地做，才会有效果吧？”况且，善保不希望坐享其成。如今乾隆帝信奉佛教，又因为那困住他九年时光的书册，善保对于佛家的因果循环还是有些信的。这石头，最后也是他与和琳用，那由他来亲自动手，自然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蔡婶仔细想了想，当年两枚鱼石的制作情况。年代有些久远了，当初她将其从南方带回来，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结果儿子上了战场以后，就再也没有音信，连黑鲩石都没能送出去。
摇摇头，儿子没了，她却还需要继续生活下去……
想了半晌，蔡婶才回道：“这两枚鱼石是在一尾近五十斤的黑鲩鱼脑袋里取下的，取下的鱼石共有七颗。另外五颗被其余人给要走了，是我那没掉的老头子做好以后，带着两枚石头去了惠州县的永福寺。请里面的大师帮忙开光赐福的，供奉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算是好了。”
善保垂眸，开始思量以他如今的条件能不能复制。最后，善保也只是牙疼地认了，别的不说，单单从这里去惠州，马不停蹄也要近一个月的时间。更何况……供奉九九八十一天，现在他们连吃饭都要成问题了。
善保寻思着，自己先做着看看。不管有用没用，至少也是一个寄托不是？
蔡婶这时惊呼道：“对了，那条大鱼还是从永福寺山脚下的溪水里捞起来的。当初老头子还有他的两个兄弟一起动手的，还险些让大鱼跑了。我那老头子也说了，能在这么平坦的溪水里捞出几十斤的大鱼，真是不可思议呢。”
“的确是很不可思议，不过那条鱼的味道还真是不错啊。很是鲜嫩肥美，蔡婶一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鱼。老头子取石头的时候，看见石头那么大……嗯……当初取下来的七颗鱼石，最小也是我半个掌心的大小。老头子也说那鱼肯定是或了许久的，说不得都成了精了，不然也不会抓一条鱼花了两个时辰……”
善保十分认真地听着蔡婶的唠叨，想道，原来……连取石头的鱼也是特殊的啊。长于佛寺之下，说不得是一尾精通佛法的鱼呢。
善保心中叹气不已，最后只让刘全注意一下鱼贩子。若有重达三十斤以上的黑鲩鱼，便给留下来，银钱……银钱就莫要吝惜了。善保心中狠狠肉疼了一顿，这鱼越大，价钱便越是往上，三十斤的青鱼没有一两银子下不来。若是再重一点的，或许就要接连一个月吃粥配酸菜了。
总归还是要尝试一番才能死心。
就连善保自己也认为要想完美复制出两枚能够招吉避凶的黑鲩石不是那么容易，只是没有做过，善保便不想放弃。
也是善保运气好，昨日刚交代下去，今日刘全去找鱼贩子时正好撞上了。大喜过望之余，刘全便立刻买下来了。要说这四九城中最不少的便是各种达官贵人了，贵人们什么没见过？可他们要的就是一份稀罕！鱼贩子手中十余条大鱼，符合善保要求就有两条，刘全也十分知机地选了那位小一点的。善保、和琳如今不过无名小卒，还是不要在这种事情抢风头了。
刘全知道善保的目的是什么，可为了安全，也只能看着另外一条更加肥硕的青鱼暗自遗憾不已。好在，青鱼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鱼，更加不是罕见的海鱼。于是，一番议价后，刘全便以一两银子外加两吊钱拿下了重达三十二斤二两一钱的大青鱼。
刘全搓了搓手，笑呵呵地问道：“大少爷，何时下刀啊？”
善保拎着烧火棍搅了搅翁缸，水的晃动惊动了鱼。青鱼尾巴一甩，水花溅起。善保退后两步，刘全结果善保手中的烧火棍。善保双手插--入衣袖中，说道：“过两日吧，今日不是个好日子。”
杀鱼并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取鱼石。这种有目的的杀生让善保有些慨叹，前日里他还想着做人尚且不如做一只畜生，如今看来还是人好些。能够对人有生杀大权的都是些权贵人物，可对于畜生掌有生杀大权的却是所有的人类，一黄口小儿甚至能够“借刀杀人”。
为了尽善尽美，虽然不能请佛教高僧开光，可若是要自己开光，斋戒沐浴是必须的。然这如何也需要一天的时间，过后的供奉可以日常中完成。为此，善保特意去翻了万年历，最后发现正月初二当天宜沐浴，初五宜开光。甚善！斋戒沐浴三日后，便自行开光……
善保眼睛移向鱼缸中的大青鱼，希望鱼石能够在两月之内阴干。
乾隆二十七年十月廿六，大雪。
在外面一片鹅毛大雪中，总裁宣布了优秀学子的名单，共五人。而善保与和琳均在名列之中，剩余三人也的确有才华。善保暗忖，尽管这官学之中欺凌之事不少，但总裁这等总教习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任何阻止，也没有任何偏颇。而在正事之上，总裁也算是公正的。
奖励不少，先是上等湖笔二十只、徽墨两枚、三尺全开的生宣五刀、端砚一方。随后便是各种保暖工具，从布料、棉花到皮毛，从照明用的素油、取暖用的松木炭到煮食用的白炭，最后领五两银子的助学金以后，还得了一份米面油粮。
领到时，善保为官学的良苦用心而感动。这些东西不多，可对于善保这等家贫的学员却十分实在，犹如雪中送炭，不，这是真的雪中送炭！善保看着窗外的大雪想。有这些东西，他们也无须扣扣索索地过除服后的第一个新年了。他与和琳的凑一起，两份东西也不算少了。
自从廿二日福康安匆忙告别后，善保便再也没有见到他。少有往来的同窗提起过福康安的动静，说是十月廿五就被傅恒大人给扔到了镶黄旗的军营里。对于进入官学后唯一交到的朋友，善保还是微微关注了一下。得了消息，便想到，傅恒大人好歹也是福康安的父亲，如何也会顾着福康安的。
等到腊月十一大寒时，官学便停了课，让所有学生回去好生过年。再次开学是在元宵后第二天，和琳曾经私底下和善保说：“哥哥，听说皇子们的课业要持续到年三十当日的。”一整年也就只有三天的假期，其余时候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雪，都是日耕不辍。
善保摸了摸和琳的脑袋，道：“这说明我们还不够努力。”
当日里，善保便加了作业，连带着和琳一起。
和琳：“……”
方才申时过半，天色便暗了一半。善保坐于马车中，随着马车的驾驶轻轻摇晃着。听着马车外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善保的心情很是不错。自除服后，便是忙着一大堆事情，如今却是难得的空闲。
回到家中，善保便去了书房，查看了一番置于阴凉处的黑鲩石。善保拈起一枚鱼石，接着灯光细细查看。放下鱼石时，一声叹息逸出。
是他太过想当然了，当初以为两个月便能够自行开光。如今……不知两个月的时间能不能让鱼石干透呢！许是因为冬日寒凉，水分不易从石头里出来吧？除此之外，善保还听蔡婶说，若是要保存久的，还需要用些素油浸泡至少一个月。
善保揉揉头，一个月前开鱼取石的场景也太过血腥了。而且……
善保脸色一黑，他没想到取鱼石的过程会是如此艰辛。可努力了大半个时辰，鱼头处的鱼石依旧稳如泰山，反倒是好好一颗鱼头被他弄得血肉模糊，甚至身上也是沾满了血迹。善保和鱼头对峙了两个时辰，以失败告终，最后还是和琳亲自出手，虽然废了三枚，但剩余的三枚质量与质感都不错。
看着和琳轻轻松松的动作，善保隐于袖子中的手腕有些颤抖，现在还酸疼着。对于这惨烈的对比，善保直接转身就走，他还是先去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再说！
善保发现蔡婶果真是一个家务全能的大娘，到了小年日，在善保正指使着刘全外出去买灶糖的时候，蔡婶就从厨房里端出一小盘灶糖，说是今日里闲着没事做的。
《后汉书》有云：宣帝时，阴子方者至孝有仁恩。腊日晨炊，而灶神形见，子方再拜受庆；家有黄羊，因以祀之。自是巳后，暴至巨富。至识三世，而遂繁昌，故后常以腊日祀灶而荐黄羊焉。
虽然买不起一整只黄羊，但买一块黄羊肉还是没有问题的。祭灶扫尘后，善保与和琳各自捏着一块胶牙饧，被赶出了厨房。柑子大小，扁而椭圆，犹如一厚厚的烙饼，胶牙饧上还撒了一些白芝麻，不多，但一股焦香的芝麻味传来，也煞是诱人。善保咬了一口，拉出一条长长的丝线。含于口中，一股香腻的甜弥漫开来。慢慢咀嚼，感觉着糖块粘牙的质感，善保眼睛一弯。
和琳一口就将不大的胶牙饧给吃了，和琳有些忍耐不住地舔了舔唇齿，还残留着淡淡的甜。善保见状，便将手中那块咬了一个小角的糖块放到和琳嘴边。和琳也不嫌弃，同样又是一口吞了进去。和琳神态满足，道：“哥哥，这糖不错。”
善保点头，说起来，他们两兄弟也三年没沾过糖了吧？尽管如此，和琳还是不能多吃，“两块就有些多了，不能再吃！不然牙齿要坏的。”
和琳有些遗憾地表示明白，善保的话和琳大多都会听，也听得进去。这世间，善保应该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了吧？
二十四，扫房子。鉴于整座宅子也就四人，三进的宅子十五间房，就蔡婶与刘全肯定忙不过来。最后，善保与和琳也动手了。四人忙活了一整天，才将宅子上下打理干净了。
晚上，善保与和琳躺在被窝中。善保有些疲惫，即使他比和琳大了三岁，可在体力方面他却总是输给和琳。和琳轻声道：“哥哥，这段日子很舒服。”
善保翻个身，将和琳揽入怀中，同样轻声说道：“嗯，那便好好珍惜！”谁也不知道明日里会发生什么……
二十五，磨豆腐，糊窗户。刘全与蔡婶去磨豆腐了，善保便带着和琳去糊窗户。这宅子三年没有翻新了，一些犄角旮旯也不甚妥当。住了三年，善保也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买二进的宅子。他们不过四人，平日里这房子确实有些空当了。尤其是夜晚，寒冷不说，那些冷风跟长了眼似的，硬是往边边缝缝里钻。每天晚上，善保都被冻醒好几次。
善保手巧，便取了红裱纸来琢磨琢磨如何剪出喜庆漂亮的图案，而和琳则是被指派去好好粘贴窗户上厚油纸。善保有些眼馋官学中用来糊窗户的所谓……玻璃，不仅透亮，还挡风。可惜，价格也贵得很，如今也就皇宫和一些权贵能够享用。
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闹一宿。
三年相处，四人之间少了丝客套，多了丝温情。四人围坐于一张圆桌，桌面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食物。这是善保与和琳除服后的第一个新年，鸡、鸭、鱼、肉，都没有少。四人敞开肚子来吃，主仆间都吃得个肚儿滚圆。
餐桌上杯盘狼藉，却还是每个盘子里都剩了一点，寓意“年年有余”。
放下碗筷，善保与和琳转到了院子外，微微仰头，看着漆黑夜幕中不断升腾而起，又爆裂成花的礼花炮。
看了半晌，善保对和琳说：“和琳，想放鞭炮么？”
和琳侧头，黑暗中，和琳的眼睛很是黑亮。显然，和琳有些兴奋，“哥哥，可以么？”
善保笑道：“当然可以，过去不让你动，是因为你太小了，怕伤到你自己。”
亥正三刻，刘全取来鞭炮，展开并悬挂于竹竿上。
子时正，兴奋的和琳拿着香火点燃了引线。
同一时刻，北京城内震响动天。
三十六发礼炮也同时发--射--上空，火树银花，恍如白昼。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章十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