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魂》卫何早

2、第 2 章

　　一个无聊的午后，我看见世峰的女友。

　　黑毛衣牛仔裤，头发挽成时髦的髻，肌肤盛雪，清秀窈窕，比世峰矮半个头。

　　好一双壁人，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俩不是恋人。

　　深秋风中，我独自在车站，车来，他们上车，我也上，世峰与我，不过点头之交，所以我们微笑着轻轻颔首，然后他们坐在双人座，单人座没有了，我只得坐世峰身后，看他们登对的背影。

　　虽然是种折磨，但两人美得，确实令人赏心悦目。

　　我提前一站下车，难过时，步行可让我疲惫，然后，没有精神难过。

　　“前面那个，垂头丧气的。”

　　声音熟悉，我回头，小耶冲我大笑。

　　“错，我神采奕奕。”

　　“精神真饱满啊。”小耶见我脸色不善，见风使舵：“士气真高涨啊。”

　　我不再试图掩饰悲哀，脚步滞涩，继续向前，“你家不在这一带。”

　　“我和你同车，你没发现？”

　　这么大一个人，居然无声无息地在我身后这么久，而我毫无察觉,汗了一下，呃，那种神情被人看个一清二楚，真是无语：“哦。”

　　小耶看我木然的脸：“你每天，都是放学回家，出门上学？”

　　“不然怎样。”我麻木地：“精彩没什么不好，乏味也没什么不好，我懒，不愿多费一丝力气，也不觉得难以忍受。”

　　小耶同学做拜服状。

　　“我是硬纸板糊的，无趣且无用。”我笑：“你是塑胶，轻便耐用，一次成型。”

　　小耶在笑，我也不知他是否听懂，或许我自己也不懂罢，但是小耶眼神清明，不似混沌苍白，我想他是懂的。

　　那天，我请他路边摊吃羊肉串，两人一式地满手油腻，极不雅观地大吞大嚼。

　　几天后，他请我大排挡吃扇贝，吃完去江边，风大，浪打浪，我们的裤子整个湿透。

　　有时我想，这算交往吗？

　　当然不可能问小耶，看起来，不过是普通朋友相聚，可是知道一个人喜欢自己，再与他出游，无论怎样都不会是毫无感觉的，总有一丝异样，微微得意，因为知道身边的人喜欢自己，又疑惑着，对方什么心情与态度呢？

　　一直以来，小耶沉默，或者说着不痛不痒的话题，我们经常大笑，明明一般的笑料，也能当作超级笑话。行走时，我们并肩，但有距离，没有肌肤之亲，只有夕阳把影子拖得长长。

　　任何女人被爱，总会冒出疑问，他喜欢我哪点？如果男人能说会道，再难追的女人，总能获得机会，没有人不喜欢被欣赏，倘若你说的，是女人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优点，那么，还用再多说吗？

　　我的所有疑问，小耶给不了答案，一来我不会去问，二来，何必事事深究，破坏最后一层薄雾的美。

　　我们是什么关系，做为当事人，并不清楚，但除了我们，所有人都清楚得很。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班主任说：“我给你辩解的机会。”

　　我沉默一会儿：“我没话说。”

　　“早恋不单影响成绩，更影响前途。”

　　“如果不影响成绩呢？”

　　于是我签口头生死状给班主任，如果影响升学，我自动去下一级班级，不劳校领导费心。

　　小耶对此颇有微词：“死不承认，他们也拿你没法，何必与强势一方针锋相对。”

　　我奇怪地看着他：“你是说，我不承认是你女友，你反倒觉得我成熟？”

　　“是啊。”

　　好半天，我问：“我说不是，你高兴啊？”

　　小耶淡淡地：“没什么高兴，也不会不高兴。”

　　我泄气地垂下头：“日日打雁，不想被雁啄了眼，平时说别人幼稚，不想今天老马失蹄。”

　　“对你有利就好了，管那么多。”

　　我苦笑：“说出去的话，已如泼出去的水。”

　　小耶微笑，望着我：“真的吗？”

　　“什么？”

　　小耶摇头：“明知故问。”

　　我微笑，问自己，是这样吗，对我们的关系，已经默认了吗？习惯这个人在侧，习惯课桌旁的那张桌子，习惯食堂里面对面咀嚼，公车上，没有双人座，会觉微微失望，一进自习室，只顾寻找并排的椅子。

　　彷徨失措，虽习惯面无表情，掩藏悲哀，但首先想到的，是小耶。不是每次都能将悲伤掩藏很好的，无助时，找个肩膀依靠，是人的本性。

　　猴子一样，寒风来袭，萧疏的树干上，依偎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