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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尘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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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后悔要车到山前,船到桥头才知道。不过,六头,我会想你的——”我说。
“想我是一定的。”六头挑挑眉骨。
当我和尘坐上去茂陵的一日游大巴上时,六头刚才说的话还在耳畔,怎么我现在坐在大巴上感觉是条不归路似的?我晃晃头,想把这些奇怪想法甩出脑袋。
“不舒服么?”尘问,“我反正是饿了,一会到了目的地,你想吃点什么不?”
“随便,凉粉?”
“拜托——,应该你也跟我一样喜欢吃‘鲜血肉身’的吧?”
他不提就算了,他一提我突然好饿,这十年我早吃惯了人类食品,不过‘鲜血肉身’这四个字被他一说出来,我的口水在口腔里撞击出火花啊!
尘还在继续着:“其实地球上最好吃的还属人肉,其次鲸鱼的肝脏,好像前者犯法,后者吃不完都浪费了。兔子肉如何?又不犯法,又不浪费。”
我看着尘,狠狠点了点头。
旅游景点烧烤馆众多,我们挑了一家比较干净的就进去了,这些年可能鲜肉基本没碰过,食物一不干净还会拉肚子,很多东西长期不用会贬值的,也包括吉仑的那些“免疫系统”。
“你要熟的,还是生的?”尘问我。
“熟的,我饿的时候一般头顶上先飞牛肉,后飞羊肉,反正在飞肉就对了。”
“兔肉有一分熟吗?”尘问店家。
店家说:“你直接吃冰库里的吧?”
我拉住易怒的尘对店家说:“不是一分是七分熟,他大舌头。”
尘瞪着我没有站起来。
菜很快就上来了,两个肉食动物边吃边聊,尘一嘴的油,舔了两下说:“这里方圆500平方公里,埋葬着西汉王朝的9位皇帝,那个年代一定个个口含蝉玉,不光这9个皇帝,还有其他皇帝在玉葬盛行之时一定全是口含蝉玉,为什么一定会是汉武帝?中国和他并列的皇帝多了,你就没怀疑过?”
我也舔着嘴唇说:“回国后我们一直在看资料,你在资料里没看到一个传说?”
“传说是你们女人爱看的东西。”
“这个传说很有价值的!传说汉武帝刘彻在一次打猎的过程中,因在茂乡附近发现了一只麒麟状的动物,和一棵长生果树,认定茂乡是一块风水宝地,于是下诏将此地圈禁起来,开始营造。你想夜吉仑可巧正是麒麟的模样,麒麟一直是传说里的动物,现在想想无非人类叫他们麒麟,我们知道那是夜吉仑。你想夜吉仑在这里出现过,那么明月提及的蝉玉就只能是汉武帝嘴里的这颗。我分析得是不是挺有道理呢?”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茂陵自建成后,地宫的结构始终是个未解之谜,而史书中曾记载茂陵数次被盗,说不定汉武帝不光嘴里,墓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没有蝉玉,我哪怕是具尸骸也要回去寥沙时代。”
“你还真是执着。”尘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又去吃肉了。
此时一行三个中学生从门口经过,看来三个男孩子已经参观结束来吃午餐。也是,时值隆冬,四野没有什么景色,再加上茂陵没有开发,学生们只能看看石碑、动物石像,再翻过茂陵的方土山丘听讲解员讲讲历史也是该结束了。
本来这些学生跟我们此行不会有什么交集,怎么会有交集,可偏偏就是发生了。几个孩子吃完的口香糖纸随手丢在风中,其中一个左右看看还把一块粉红色的口香糖粘到了一个牌楼上。我隐隐听见他们在说一路过来石碑都被他们做上了类似这样的“记号”。
靠,青春期的孩子是欠收拾,不过也轮不到我管。这时听见尘在边上说道:“让他们谁粘的谁舔干净,然后直接击毙,还要拖出去鞭尸!”
本来我以为尘也就是说说,我们又不是陵区的管理人员,再说人家孩子还有父母呢。可是我再回头时看见——《终结者》里的施瓦辛格,不是因为他戴着绿玉蛇身,我还以为我神经错乱了呢。这……这尘还有这本事呢,我及时接着自己快脱臼的下巴。
施瓦辛格肩上扛着一架重机枪,厚重的军靴踏得地表尘土飞扬,他对那三个已经呆傻的中学生说:“我知道你们刚才做了件错事,最好乖乖去给我舔干净,否则送你们去月球上陪嫦娥姐姐!听明白没有?!”
那三个中学生一溜烟地擦石碑去了,争先恐后之余有一个还尿了裤子。
孩子们再跑回来时,小脸上全是汗,头发也贴在脑门上。施瓦辛格淡淡地看了眼地上的口香糖纸,三个孩子马上扑过来给丢进垃圾筒了。
我注意观察着周围,大家还在各行其事,难道别人都看不见?我好像之前见过此类幻术,一时也实在是想不起来何时在哪里见过。
尘再回来接着吃他没啃完的肉,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三个男孩子估计对施瓦辛格能有一辈子阴影,不过有一点是好的,他们也一辈子对乱粘口香糖这样的事连念头都不敢有了。
我好像有点回忆起什么,仿佛看见双柱城下兰茨的父亲,我的叔父,只是一瞬这些思绪就溜走了。我想再接着抓住那些思绪的尾巴接着回忆点什么,尘的幻术我真的曾经在哪里见过。可惜眼前总是会发生点事让你没时间思考。
尘在突然间停止吃肉,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一个老乞丐。这个老乞丐拥有所有乞丐的基本特征,脏、臭、乱、一根拐棍、一口破碗,眼睛在乱发下,整张脸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下巴。
尘低声跟我说:“坐着别动,等我回来。”就风一样奔了出去,门口的乞丐也同时不见了。
我怎么可能坐得住?给了店家钱我走出烧烤店,四野阴暗,一丝风都没有却透心凉的冷,要下雪了?刚才天至少还是亮着的。我缩着脖子朝茂陵方向慢慢走着,天气不好,游客只有零星几个人都是往回走的,小商贩也早早收了摊子,一个管理员打扮的人看了我好几眼,还是忍不住对我说道:“天不好,照相也不漂亮,可能一会要下雪了,上面一个人都没有,姑娘还是明天再来吧。”
我冲他笑笑,摇摇头,继续走我的路,他也就算了。
再走不过五分钟,可以听见隐约的对话,在茂陵西北角方向,走得太近,他们会发现,所以我只走到自己可以听得清的位置就停了下来。
他们可能打斗了一会,所以谈话才刚开始。尘似乎受了伤,说话很慢,还有些咳嗽。
这声音明明是洪宇老先生的,那个乞丐?洪宇说道:“是不是很痛?你咎由自取!我要说多少遍你的猪脑子才能不这么天真?你当着龙丫头的面幻化变身,你就不怕被她发现?还有,你怎么不跟我报告你回国了呢?你以为你不吱声我就找不到你?魔方的事龙丫头知道多少?你不是真的被她迷住了吧?”
“总之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完成的,其他的事不容您操心!”
接下来又是打斗,其中一方明显弱势得多,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还是洪宇的声音:“你又何必?你永远都姓塔丁,一辈子要为家族奉献……”
“你自己去啊,没谁拦着你!你知道前面越来越危险,你怕吉仑们知道你的恶行不会放过你,你也一定跑不掉!我知道你最怕死,这个时候你怎么就不谈奉献了呢?”
又是重重的一脚,“你不想知道你母亲在哪了吗?不拿到绿玉面具,我不会告诉你半个字!”
“哼,你的底牌为什么永远这张?用了太多次漆都掉光了!如果我小十岁还会像头鼻子前面挂胡萝卜的驴子任你摆布,现在我真没兴趣了,管那个又笨又蠢的老女人在哪,她其实比我幸福,至少没落在你的手里生不如死!”
“你怎么讲出这样的话?我是你父亲呀!”
“父亲会让自己的儿子在拳打脚踢下长大?肋骨、四肢都骨折过,连脑外科手术也在人类医院里领教过了。你快别提‘父亲’这两个字,我听着都恶心!”
洪宇有一会很沉默,也不知道是在组织语言方面有些词穷,还是在想着更阴险的事。
“可能爸爸对你要求太严格了,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我承认下手是重了些。”
“行了,我们这次会面到此结束,我答应的事一定会替你办成,六面魔方会在找到绿玉面具后一起还给你的,这是我做为你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我吃了你二十年的饭,这次就算还干净了,我们以后再不要见面,形如路人。”
“可以。”洪宇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我听到这里心里打翻着五味瓶,洪宇至少有一点是对的,尘太年轻太天真了,你说还干净就还干净了?洪宇一天对你不放手,你永远是他的工具。
我又慢慢走回烧烤店,店主正在关灯锁门,我就在店外的空地里站着,没一会天黑了下来,开始下雪了。
有脚步声从远处过来,很慢还有些踉跄。唉,今天还是别想着进墓了,我迎向他,刚才伸出双手。他闷哼了一声倒过来,我完全在意料之外慌张地坐到地上,傻傻看着他整个人慢慢朝我栽倒下来。
男性的气息突如其来包围住我,多年孤寂的身体本能拒绝着,并没有意识该去接住他,他滚落地面前,我还是搂紧了他……怔怔地看着,迟疑了片刻我背着他走进茂陵附近的田地里,走了很久才停下脚步,慢慢将他放平,周围阡陌广寂、白雪飘零。
有雪花落在他的眼睛上,鼻尖上,尘睁开眼睛,脸上有淤青,耳洞里也有血慢慢流出来,新鲜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还好我已经吃得够饱。
“我……我听见你和洪……的谈话了。”我说。
尘看了我一眼说:“魔方在我的衬衣口袋,帮我拿出来……我突然很累,就让我这么躺着,感觉世界真安静啊,世界本来就应该这样安静。”
我解他衣服的时候,发现他的右臂断了,内脏有些出血,下腹有一道撕裂。我的手停在半空,天这样冷我竟然还有些出汗。
尘道:“没什么的,这对于我是家常便饭,我安静躺会,身体会慢慢自愈,你最好别用同情的眼神盯着我就好,我真的没事。”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初见之,花池底下水影流动的洒脱男孩?真的又是中美洲丛林里与三个火辣美人左搂右抱的风流公子?我一边看着他一边思绪万千,一边探下身伸手去他的衬衣深处。摸到一处方硬之物,刚想握住,却发现尘的眼睛跟我的脸近在咫尺,本能地弹开,再定神时发现自己有些夸张,弹开了有五六米远。心跳平静一些后,我又爬回尘的身边,有些不好意思。
“唉,”尘叹着气,“你不是平时假小子十足,天不怕地不怕吗?你原来怕和男人亲近。”尘艰难地要自己伸手去拿魔方,“我本来两个小时能长好的肉,要多等两个小时了。”
我抓住他的手,探下身把手伸了进去。衣服里有些温热的血,那小方块非常滑,不好拿捏。男性的气息终将我包围,我闭上眼睛,狠狠一抓。
终于将小方块握在手心。可是自己却莫明其妙被尘搂到怀里。
“别动,乖乖的,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苍穹之间也是种享受,傻女人,我又不会吃了你,这么冷,让我抱一会。我在流血,魔方是个嗜血的小怪物,让它离开我的身体,它会飞走,你要抓好它……”
我看着手里的魔方,它金黄色,沾了血后发着绿光,一束束绿光从铭文缝隙里射出来,魔方像只绿色的小刺猬。
尘的血在慢慢渗回皮肤,骨骼也在因为在长回原先的位置而咯咯作响。我等他睡着后,慢慢将他的手臂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将他粘着血的头发捋顺到一边,整个脸都露出来后,我看见他的左耳是残缺的。也正是这个时候,我胸口的绿玉湿了。妈妈?我轻呼。你终于想起来女儿了,可是我拿出来两块蛇身,是灰雾那块蛇身在哭,飞出来的粉沫是银色的,绕着尘的残耳飞舞,不一会我的手心已经一汪小水潭,更多的眼泪滴落在尘的身上。
我呆在那里,莫不是尘的母亲是……灰雾?我又想到洪宇那张阴霾的脸,灰雾坐在昏黄门厅下等我时的侧脸,眼前这个浑身伤的男子……
“妈……”尘轻唤了一下,灰雾的绿玉蛇身飞出更多银色粉沫,我的手实在是盛不住这份思念,绿玉蛇身连着满手的泪一起滑落到尘的胸口。尘一个抽搐,捂着自己的胸口,同时将灰雾的绿玉蛇身挥落到我的身后,他张开布满血丝的眼看着我的身后,“你以为你是谁?”泪从他的眼角一滴滴滚落,“现在才来找我,太晚了,如果眼泪有用,你就在那里哭到死吧!”
只是瞬间,灰雾的绿玉蛇身不再飞出银色粉沫,只是在我的身后制造一个小湖泊。眼泪蔓延开来结成了冰又有新的涌出来。
我从身后搂紧尘,感觉他在发抖,我将头埋在他的长发里叹息。过了一会他转过身也搂紧我,我感觉到他的血已经回渗完,骨骼也长得差不多了,只有内脏还在修复。
远远,魔方的绿光下,两个人在雪地上盖着雪被睡去,外面可能很冷,那晚我的心无比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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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改了这章的结尾,想来想去,不能太早铺下对尘吉仑身份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