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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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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百年时光过去,祝融之子太子长琴与南斗星君之一度厄文昌炼魂星君的友谊如昔,虽不过闲暇时抚琴焚香,品酒自娱,但毕竟不同于旁人被星君忘在脑后数十年的待遇,每年都相聚数次,大有些出乎众神的意料。
时常随炼魂左右的上生星君冷哼数声,自此看太子长琴越发刺眼,再不给好脸色,亦极少再参加榣山的聚会,惹得悭臾不屑的轻哼——它还牢牢记得当初上生笑话它修炼难成。
炼魂就看着它笑着摇头,原本那条小小的水虺现在已大不一样,五百年时光过去,悭臾已然修成庞然大物,只差一步便可化蛟了。
而她与太子长琴却皆分毫未变,时光仿佛在他们身上已然静止,她深知这不过只是错觉,纵然是神是仙,终归是逃不过衰亡的,此正是天道循环不绝之理。
道是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何等英姿,最终也还是逃不过衰亡。
不过眼下……说这些却是当真还太早了。
“你越是气不平,她倒是越开心了。”青衣女仙对着水虺无奈道,看向太子长琴,又是一阵叹息,“可惜今日之后再要相见便非易事了,之后一段时日必定忙碌,要道别便趁现在罢。”
天皇伏羲不耐人界,帅众神欲登天而去,在天界建天宫,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只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是无法再像如今这般来去潇洒了。
白衣琴师也想通此点,不由苦笑,面上露出一丝郁郁来。
他私心里,却是不舍这里的。此处是他故乡,又有老友相伴,总觉得再逞心也没有了,现如今天皇伏羲的一个决定,便立时打破了这样平静美好的日子,这些时日便一直为此而郁郁寡欢,对飘渺的天意平生一丝茫然。
“真是遗憾,还差一点点,我就可以化蛟了,那时你们却看不到。”
悭臾也有着一丝难过,但它很快便恢复过来,反而将冰凉的脑袋靠在青年的手上,以它自己的方式安慰道,“待你得了空闲,便还来榣山看我……莫忘待我修成应龙,还要载你们于角旁,任游这天地,岂不快哉。”
“自不会忘。”太子长琴感到有些宽慰,但看着面前有人,心头茫然反而更甚,“不过想守一方天地,却为何如此艰难……”
他不禁喃喃:“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度厄星君闻言一顿,抬眸细看眼前白衣的青年,仍旧是初见时那般清俊风姿,只眉宇间郁色愈甚,让她只想上前替他……
隐在宽大袖袍间的手悄悄紧握成拳,青衣女仙此前始终作壁上观,竟好似一场依依惜别,与她没有半分干系似的。若她不说,怕是没人能想到她亦是约定中的一员。
炼魂面上不动,心下却一阵叹。百年不变的何止是样貌,便是连心性,太子长琴都还一如五百年前那样温和柔软,谦谦君子啊君子,果然不愧是由琴化灵,总不辜负这君子品性,既高洁,又……天真。
天道循环之下,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可问?别离久、不得安,此问无人可解,唯有自己来悟。
如今火神祝融随伏羲登天,地皇女娲与天皇遥遥相对,俨然相互防备,表面之下早已势如水火,由女娲施术引为实体的太子长琴,如此尴尬的身份必然招来祸端,偏偏他本人还无所察觉……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左右与她没甚么想干,但只有这人——
眼见太子长琴神色郁郁,炼魂稍稍有些迟疑,止不住咳嗽两声,她还是离开了自己一直冷眼旁观的位置,上前出言安慰道:“悭臾说的正是,待天宫建成,你我自有大把时间,如此小别却也算不得什么,只盼下回我带上生再来时,可别真要叫她给你延寿呢。悭臾,你可要努力修炼啊。”
后半句话却是对悭臾说的,回应她的是墨色的虺毫不客气的摆尾。
太子长琴轻叹一声,郁色稍减,见一人一虺皆宽慰自己,不免有些羞赧,便笑道:“悭臾与炼魂皆属洒脱之性,倒是长琴落了下乘……”
回想起那日三人立下约定的情景,唇边笑意也不禁加深几分,又想到五百年来唯一从度厄星君处收到的礼物,颇有些惋惜道:“可惜炼魂所赠玉佩数十年前突碎成粉,也不知为何,怕是一些奇珍不得以寻常方法保存罢……实乃愧对炼魂一番心意。”
怕是那时看出了他开始推拒的心思,自那一回后,度厄星君便再未拿出什么送他,以至于之后两人交情愈深,在玉佩化为飞沙后一时竟很是一番怅怅然,受得星君与水虺好生笑话不提。
掩唇再度咳嗽两声,炼魂反而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
“不过一块玉佩罢了,想要又有何难。”明知对方并非此意,但她仍然玩笑道,笑了一会,又说,“不过像是那样的却是不能了……三界间大约也不再有了罢。”
太子长琴叹惋的点了点头。他的确再不曾看到相同之物,那温软暖和的‘玉’总令他感到心神舒畅,即便是在粉碎后,这样的效果却仍是一直留了下来。
仅凭这一点,已足以被列入奇珍秘宝之列。
他侧过头,没有看见青衣女仙难得一见柔软的视线,待他回过头时,对方已低下头,以袖掩唇不住轻咳起来。
太子长琴不禁皱起眉,心下担忧,却不多言。度厄星君咳疾已数百年,只是见她的确一直无恙,又兼本人总一派胸有成竹模样,故而只将忧虑放在心中,不再多提,但到底还是看不过的。
而炼魂一见他皱眉,便立刻猜到缘由,不知多少次重复道:
“不过小事,不必挂心。”
与她所作之事相比,这般代价的确不值一提,现下这般,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温言喃喃,不知是在同琴师说话,亦或是不过低声自语。
“不必多虑,我总知道该如何做的……”
她当然应该知道,如何在伏羲的猜忌下经营,如何顺应天道,以及如何……保护这个人。
——只有这个人,她盼他一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