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习零[强强]》A黑桑A

15、给好兵的邀请

　　从游乐场出来习零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同学都还没出来，可他也实在没什么兴致再返回去。

　　习少校突然就生出一股不知打哪来的烦躁。他不知道这种很危险的情绪是源于自己摸上那把算不上枪的玩具扣动扳机的时候，还是源于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邢知远。

　　他承认他讨厌自己现在的状态。他迫切地需要回到那个他熟悉的环境里去。

　　枪，子弹，汗水，泥泞，哪怕是血和火，疼痛和沉默。

　　起码那种孤独是有支撑的，他能够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战斗，为什么承受。他能知道还有许多人在忍受这样的孤独。

　　而不像现在，在公园里打靶，一个人踢着马路上的石子回家。

　　无目的无意义，只有他一个人。而这样的“孤独”让一个职业军人无法忍受。

　　自家的二层小楼门前停着一辆路虎。很拉风的配置。习零挑了下眉，上了台阶掏钥匙开门。

　　客厅里的谈话在少年进屋后停止，习零看着搁在沙发旁边的果篮，抽了抽嘴角。好吧这果然是个神奇的世界。

　　他环视了一周------那家伙不在？

　　大校转过脸看着走进客厅的少年。

　　十六岁，个子在同龄人里算是高的，有点瘦。不过是走了几步，几个简单的姿势里是浓郁的军人味道。

　　习零站在客厅，眼睛看着习斌，带点询问。父亲的客人，而且还是个大校，即使是前世的习零也知道该在此刻收敛。

　　更何况

　　“这是董叔叔。”习斌开口。

　　更何况，他认得他。

　　习零冲着大校打了个招呼：“董叔叔好。”

　　董志国，猎豹大队长，曾经习少校的顶头上司。

　　习零克制自己皱眉的动作。前世的记忆力他并不记得这位爷来过自己家。------感情自己的顶头上司和父亲是老交情？！多数时候一些身份敏感或是纯粹工作关系的客人习斌都会让他回避。“叔叔”这词，习大少爷可不常叫。

　　心里涌起种数不出的感觉，不知是温暖还是酸涩。原来，到最后父亲也没有放弃过他。

　　董志国看着面前站的笔挺却不带一丝紧张的少年，眼睛里划过一丝欣赏。看得出，那不是在外人跟前硬摆出来的姿态，而是几近浑然天成的习惯。

　　这个孩子的眼睛里蕴着一股力量，藏得很好，好到令人疑惑。那种纯粹到坚硬，平静以至于冷酷的眼神，似乎更应该出现在一个久经沙场的军人眼里。他想起自己队里的几个家伙。

　　习零却忽然低了头。

　　少校在心里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该死的，嘴上叫着人家叔叔，可不知不觉间就气场全开，你以为你现在还是董头的兵啊？！

　　董志国爽朗一笑，冲习斌道：“我看这孩子就不错，再说，像他这个年纪，顽劣一点没关系。”

　　习斌哼笑一下，倒没说什么，冲习零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习零如获大赦般地转身。

　　然后在下一秒僵住。因为董志国的一句话。

　　“想当兵么？”

　　习零慢慢转回身来。董志国依旧笑容满面，习斌的脸却陡然严肃起来。父亲似乎并不想让他与董志国讨论这个问题。

　　习零看着坐在那的大校，他想起很久以前的冬天，在猎豹的训练场，那个人站在高高的台子上问，“你是否愿为你的祖国战斗和牺牲？！”

　　风吹的脸上刀刮一样疼，而他和很多像他一样的人吼，“愿意”。那是猎豹入队仪式上最后一句话，而他说他愿意。

　　习零看着年轻版的董志国。他知道自己的答案。

　　可就在开口的一瞬，他看到一双眼睛。不出预料的平静和敏锐，琥珀色的瞳仁在视网膜上残留半秒，他觉得左边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痛，尖锐而不可抑制。

　　少年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因为紧张，又像是在平复什么。“董叔我想想成么？”

　　董志国倒是一愣，随即笑道：“没事儿，董叔又没让你现在穿军装，你还上着学呢。”眼神却扫过去，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

　　习零顾不得那疼痛，勉力维持了自己的笑容。“那我先上去了。”

　　董志国笑容可掬的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刚才有那么一瞬，少年苍白的脸色让他几乎以为他病了。可眨眼之间那孩子又恢复了先前的摸样，是灯光的缘故么？

　　董志国清楚地察觉了自己问话后习零几秒钟的犹豫，而他不知道这孩子所犹豫的答案是“是”，还是“否。”

　　看了少年上楼的背影几秒，董志国重新转向了习斌。

　　不出所料地看到习将军黑了脸。孩子他爹还在这儿坐着，自己就越俎代庖了。何况这孩子的爹还是自己曾经的战友，现在的上司。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习斌声音里带了点不耐，“他不是那块料。”

　　董志国笑笑：“他是不是，你比我清楚的多。”

　　习将军不说话了。这次其实只是董志国的私人拜访，否则他不确定是否会搬出军衔来压压这个唯一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的下级。

　　董志国再接再厉：“这孩子是为部队生的。”

　　习斌咬牙切齿。他很想拍桌子------老子是部队的不假，可老子的儿子是给自己生的，不是给你充兵源的！

　　董志国看看明显在发怒边缘的习斌，又道：“刚才我路过游乐园，看见他打枪，狙击手的苗子。”

　　习斌因为“游乐园”皱了下眉头，却并不掩饰眼里的骄傲。“也不看看是谁儿子。”

　　他自己的儿子他清楚。习零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不去当兵可惜了。说实话，除了进军队，他还真没想过自己的儿子去做别的什么。

　　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董志国自嘲地笑了笑。他本是顺路到访，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好吧他承认这个想法并不是在看到少年举枪的瞬间才有的，但却是因为那个孩子近乎“惊艳”的表现而变得格外强烈，这甚至可以让他不在乎习斌的态度。

　　习将军声音不善。“你那是什么地方我清楚得很。”

　　他知道董志国这种时候突然提出这事儿，不是猎豹看上了习零的枪法那么简单。------部队的神枪手多了去，动动嘴皮子就是一堆，他们那种牛气哄哄的地方还要跑到别人家里来招兵么？！

　　习家需要一个继承人，需要一个身上带着功勋的顺理成章的继承人。而猎豹作为正在崛起的少壮派代表，他们需要筹码。

　　其实是挺互利的一件事。可赌注偏偏要压在他习斌的儿子身上，他不会允许。

　　猎豹是什么地方，不单单是磨练人哪，枪林弹雨地往过闯，一不留神可能就交代了。

　　习家需要一个活着的继承人，不是勋章和遗像。

　　看着董志国又要说什么，习斌截住他话头。“别跟我讲你们那一套。对，对，”他咬牙。“我有私心。”

　　董志国沉默了一下。

　　私心谁都有。他知道坐在习斌的位置上要考虑的时期太多。毕竟军部不比猎豹。而猎豹，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很多时候要忍受的不仅仅是痛苦，还有无奈。并不是为信仰而战就可以避开那些并不干净的“战斗”，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了无牵挂地为一个信仰付出一切。

　　可他还是想再努力一下。“如果他自己愿意呢？”

　　习斌冷冷看了董志国一眼，他知道有的事不能强求，更何况，自己的选择也只是出于无奈。

　　“老邢的儿子已经在你们那儿了吧。”

　　董志国微笑一下，他不说话，只看着习斌的眼睛，点了下头。

　　习斌紧盯着对方。“刑家也就这么一个孩子。”

　　董志国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苦涩。“您是想让我愧疚吗？”他别无选择。

　　习斌嘲讽地笑笑，“你用不着愧疚。”他知道猎豹的性质，他也了解那个叫刑知远的年轻人。有些人既然选择了就不再后退，为了某个念想。

　　“我不想看着老邢家绝后。”习斌把话说得很明白。“你嫂子也姓刑，你知道。”

　　董志国没说话。

　　习斌慢慢道：“我也欣赏他，刑知远。”他顿了一下，“我要那小子活着。”

　　董志国站起身来带好帽子，“我也希望。”他又笑了一下，这回真的是苦笑了。“可我不能保证。”

　　那抹苦涩很快地消失了，面容坚毅的军人朝坐在沙发的习斌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习斌没有还礼。

　　习零坐在床边听着楼下门响。他有预感，这次谈话时不欢而散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刑知远。

　　胸腔里的疼痛一下一下慢慢平息。习零握了右拳在胸前敲了敲，微微眯起眼睛。他知道刚才那不是幻觉。

　　手指覆上眼睛，一样的温度。

　　他以为自己忘了，死亡前视网膜上残留的，最后的图像。

　　我们为什么活着，我们为什么死去。

　　习少校翻出支烟来给自己点上。

　　弃子。他其实一直不愿去想自己的身份。即使是在死亡前依然预料。军人天职他当然清楚，可不会有人喜欢这种感觉。一个人忍过了那么多孤独和漫长，却死在自己人手上。

　　被抛弃，被利用，被背叛。

　　没有人会喜欢。

　　少年苦笑一下，把空烟盒捏成一团。

　　即使是为了最后的胜利。

　　吃过早饭习斌看了儿子一眼。习零犹豫了一下开口：“爸，昨天”

　　习斌面无表情地截断他的话：“忘了。”命令口吻。

　　习零肃容道：“明白。”

　　他知道昨天董头儿那看似玩笑的一句话有多重的分量，而有些事情还不是自己这个年纪可以参与的。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保护。

　　“那我上学去了。”

　　习斌却先于儿子站了起来，“一块走，让小吴送你到路口。”

　　习零到愣了一下。习斌从来不用车子送他，高中同学没一个知道这个住G区的少年是习将军的公子。

　　习斌冷冷的一眼扫过来，习零忙应了一声去拿书包。

　　车开到军区大院门口，门岗是两个年轻的士兵，帽檐底下是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军姿笔挺。

　　车子缓缓驶过，哨兵们行了个干脆利落的执枪礼。

　　少年的右手猛地动了一下。

　　习零不动声色地把几乎抬起的手臂收回膝上。右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里，直到指节泛白。

　　他看着后视镜里习斌抬手还了一个军礼。

　　少年慢慢松开手。罢了。

　　习零垂下眼帘，一闪而过的无奈已经慢慢沉淀为坚定。刚才举手礼的冲动已经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答案。抛弃也好利用也罢，他还是会沿着那条路走下去。

　　重活一世，也终究摆脱不了注定的背负。

　　那是军人的本能，是荣耀，也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