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阔云低》叶慈

16、第 16 章

　　她真的在里面？余律清越来越怀疑，不过他很聪明地没打电话去向林修宜先生求证，不然那位又该怪自己不相信他了。
　　但是那么晚了，也没见陈安的身影出来。
　　他看向前方那座著名的大厦，还是她已经出去了而自己没注意到？不可能！余律清断然否认这种可能，安站在再多人中间，都让人无法忽略。
　　他走出车子，进了大厦。早打听清楚了安所在楼层，原来还担心下面的人会拦住他，结果那人一听他是来找陈安的，如蒙大赦，余律清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人无比殷勤地送他上去，还反复跟他说：“余先生，千万要劝陈小姐注意身体啊，早点回家。”
　　走出电梯，正看到陈安走出来，脸上写着满满的疲倦。但是仍然站得笔挺，他以前没有注意到，现在突然觉得，安这样，很像军人的站姿。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变的从容淡定。
　　“安！”
　　陈安听到声音，向这边看来，眼镜没有带着，不自觉地眯了一下眼。
　　余律清只觉得一瞬间桃花漫天飞舞。
　　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难得陈安没有出言讽刺，余律清问，“怎么那么晚？”
　　陈安揉了揉眉头，“一时忘记时间了。”
　　余律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到沉默之中分外清楚的一声咯哒的声音，电梯停了，灯也随即熄灭。“电梯坏了？”
　　“应该是吧！”
　　安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没有半分惊慌，仍然是惯常的样子。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坐下等人发现。”
　　余律清虽然觉得这主意不怎么样，但是也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难道真要他像电影里一样？跳上去打开电梯然后拉安上去？且不说他有没有那个力气，就算拉上去，又真的马上能出去吗？他们现在是停在半空，呆在电梯顶上未必会比呆在里面更安全。他正要说话，就听到安的声音从那一端传来。
　　“喂，明浩吗？我们被困在电梯里了，对左边第三座。噢，还有余律清，是，我等你过来。”
　　余律清心中一片苦涩，当她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的人，是在外面的人。他是明浩，而自己是余律清。
　　空气中有淡淡的芬芳。
　　“余先生今天怎么会过来？”
　　他还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再过来了，“你跟小旭出国，我还以为你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出国？陈安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怕她带着小旭远走高飞。“你多虑了。”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说。
　　李明浩来得很快，余律清想：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也在电梯里的缘故？他是不是可以当作李明浩其实很重视他这个对手？还是只是因为安在里面？这样一想，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无聊。
　　灯亮的那一刻，余律清脸上出现了不自觉的大大的笑容，陈安一惊，他大笑的时候，其实很像阿萧，当初会被他吸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可惜，余律清真正开心的时候似乎总是不多，时间过了这么久，她都快忘记这个原因了，开始的时候想要一个笑起来像阿萧一样畅快温暖的孩子，可惜，小旭也并不太爱笑，不知道是像谁。想到小旭，有多少天没注意过他了？自己真的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余律清的笑容一闪即逝，陈安回头，原来是李明浩站在光里，难怪。
　　李明浩打开电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心惊的一幕，安脸上有怀念的神色，那样温柔的缱绻笑容。再扫一眼余律清，发现对方似乎一无所觉，这才觉得安心了一些。“安。”
　　“明浩，你来了？”陈安毫无犹豫地上前。

　　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工作？
　　清醒的时候陈安总是会难过，因为发现骗不过自己。
　　可是大部分时候，她选择沉沦于相似的笑容。
　　仿佛她不曾离开，仿佛她们仍然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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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律清的笑容越来越多。
　　李明浩的笑容却越来越少。

　　有一天，陈安正要进家门，突然被一双伸出来的手抱住，那样热切，“安！”
　　声音这样熟悉，陈安放弃了挣扎的打算，“明浩，你怎么——”后来的声音全部消失于盖上来的嘴唇。
　　好不容易平定了呼吸，陈安定了定神，“明浩，我们进去谈谈。”
　　“好。”李明浩的声音还有明显的乱。
　　“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余律清是怎么回事？”李明浩说到后来，实在无法抑制自己激昂的语气。
　　陈安只低低的一句，“他笑起来，和她真的很像。”
　　李明浩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要是他知道了？会怎么想？而且，她已经不在了，余律清笑起来再像，也不是她，安，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就是不清醒？”
　　陈安沉默良久，才开口，“若是我足够清醒，我大概就不会有勇气再活着了。”
　　李明浩一窒，“你要怎么样才能明白？蓝萧的痛苦不是你的错，这世界上除了她，还有那么多人爱着你，小旭，陈伯伯，陈伯母，就是因为她，你离家到现在回去看过他们没有？难道你真的要永远不原谅他们吗？余律清爱你，我也爱你啊——你要我怎么办？你告诉我啊！”
　　尘封的记忆里的人物一下子跳出来，陈安沉默。
　　余律清继续说，“你已经很久没回去了，所以都没看到，陈伯伯头上多少白头发，陈伯母那样的人，近年多少皱纹？”
　　“可是电视上明明好好的——”
　　“那是多亮的灯光，又是多厚的粉底你知道吗？”
　　陈安又是一阵无语。
　　“伯父伯母多想见你你知不知道？他们那样忙的人，每年多会来看小旭，连小旭都认识他们，只有你一个人还在顽固而已。”
　　“不是我不原谅他们，可是，父亲真的愿意原谅我了吗？”
　　“父女之间又能有多大的仇恨，就算当年的事情的确是伯母做错，她都已经后悔内疚了那么多年，还不够吗？”
　　“她后悔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阿萧，而是因为我的出走吧！她真的会内疚吗？”
　　李明浩虽然激动，也知道安说的是实话，“就算伯母再有不是，毕竟是真的爱你，伯母生你的时候多么艰难，还是一意坚持，为什么陈家宁愿绝后都不肯再有男丁？就因为伯母当年说的，她不想再有孩子与你分享所有的爱，难道这些都还不够吗？你的爱情，真的能抵过那样多的爱吗？”
　　陈安惟有沉默，小时候那样多的课，父亲与母亲希望自己是最强的心情是出于爱，母亲带着自己出席宴会的时候的百般维护是因为爱，她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除了爱情。母亲兴致勃勃地帮自己选衣服的时候，与一个寻常母亲并没有什么两样。母亲后来浅眠，总会在半夜的时候来自己的房间看，非得看到自己睡在床上安安全全的才肯放心，还一定要帮自己掖被子。
　　父亲对外一直严肃，却是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自己，在年少的自己眼里，父亲一直只是一个有点严肃的父亲，无法想象那样威风的父亲长满白头发的样子。
　　“一生有多少个七年，安你有没有想过，以伯父伯母的年纪，他们可能会等不到你原谅他们的那一天？”
　　陈安一阵恐慌，理所当然地得到他们的爱，都忘了，父母也是会老的，如果有一天，连他们也不在的时候，这世上还有没有她的亲人？“我什么时候有假？”
　　“以你前段时间的努力程度，你什么时候想休假都可以。想休多久就多久。”李明浩自然是带着私心的，他希望这次安回家能跟伯父伯母消除心结，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安能因为时间的过去而更加清醒，隔开她与余律清。陈伯父陈伯母一直属意自己当女婿，他绝对有自信，只要伯父伯母回到在安心中的地位，余律清绝对不是自己对手。
　　“他要是来公司找我的话，帮我通知律清，我去休假了吧！”陈安上飞机前说，这次小旭自然随行，要不是因为是李伯伯开的幼儿园，这样三番两次的请假，早该有话了，不过且不说本来就没什么功课，更重要的是，小旭平时上的课的密度和广度就超过了要求，旁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陈旭这时候才理解了一点母亲以前对自己说的，多准备一点总是好的，这样一来，才可以有多出的时间去干别的事情，千万不要在面对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失去机会。
　　下了飞机，陈安就看到那辆有熟悉的号码的车子，看清楚前面的两个人的时候，陈安的泪都几乎要出来，那样苍老的人，真的是离开前的父母吗？“爸，妈。”她的声音干涩。
　　全不如小旭清亮的嗓音，“外公，外婆。”
　　“好，好，总算回来了，好，好。”一向寡言的陈父一次说了很多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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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孱在知道陈旭的母亲就是那个著名的建筑师的时候，对余律清的痴情行为就没有多加阻挠，以后可以住在媳妇设计的城市里，想来也是件不错的事情。何况，她养的儿子还是个天才少年，时常在市里拿奖，更听说学习多门外语。再联想到她母亲，典型的少年得志，看她年纪并不大，生下儿子的时候，年纪就更小了，想来是另一个天才少女。如果可能，她倒是很想看看亲家，怎么能有这么好的风水？
　　眼看着前阵子儿子的笑容越来越多，林孱乐见其成，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她正在安心等待媳妇上门的时候，就听到另外一个消息，陈安带着儿子坐飞机离开，事先没有通知，再一次不告而别。
　　“律清，不是妈没给过你机会，可是你也看到了，那个人的心思始终都不在你身上，她离开这么多天，可想过要告诉你？这一次保不定要离开多久，而且我之前没注意，她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男友，叫李明浩是吧！”说起这李明浩，林孱就更不明白了，不是她贬低自己的儿子，那李明浩的家世就不用说了，偏又年少多金，手腕一流，名校出身，与陈安又是同事，可是这样的人，却一直独身，愿意为他们余家养儿子。从照片上看，陈安自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可也不至于就出色至此了吧！
　　余律清连辩驳都说不出口。
　　林孱的下一句很快跟上，“明天起，你还是去跟她们见见面吧！”留下桌子上一堆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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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J抽得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