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色花开》晏夕儿

5、倚阑珊意（贰）(修正）

　　四日之前。

　　“二哥！”一个明快的少女声音在旖暮刚进了苏家大门时，便响了起来。
　　旖暮柔和的笑了笑，随即卷起被雨沾湿的衣袖，迎着在雨中向他走来的芊芊少女，溺爱的说道：“可有在家好好读书？”
　　少女扁了扁嘴，极不情愿的回答：“一回来就问我这不开心的事儿。二哥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旖暮摇了摇头，“你呀，小心爹又骂你。”
　　正值烂漫花季的女子又是嫣然一笑，颇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才不怕爹爹呢。爹爹一天到晚竟让我读写奇奇怪怪的诗词歌赋，还让我学些看着便没有兴趣的乐理知识，太是没劲了。”

　　听到这里，他抬起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碧儿你就是仗着爹太疼你。”

　　碧儿吐了吐舌头，刚想撒娇般的转移了话题，却被他雪白的衣袖中，那水滴状的红点吸引了视线。
　　“二哥，你受伤了？”碧儿惊呼，连忙抓过了旖暮的胳膊，仔细的观察。
　　旖暮这才意识到，他的袖口处，不知何时，竟挂着刺目的血迹。虽只有寥寥几滴，可在白色绸缎的映衬下，竟显得那么突兀。

　　是被那银针所伤么？他笑了笑，没有在意。只是潮堇那一张悲伤却又倔强的面容，又一次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为何，只是几枚银针，却让你如此受伤？

　　“二哥，你在想什么？”碧儿突然举起手，在旖暮有些出怔的视线里连晃了几下，这才打破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外面有些凉，回屋吧。”他惊异于他的失神，但很快，他便调整了自己的思维，温柔地向碧儿叮嘱。

　　他捋了捋被水打湿的白色长衫，拉过碧儿的手，准备把她送回闺房。
　　“二哥，”碧儿却拽了拽他的衣袖，张口道，“我其实是有话和二哥讲的。”

　　旖暮这才收了步子，重新转过身子，露出一副准备侧耳倾听的恭敬摸样。
　　碧儿的神色，却不如他一般爽朗，思忖了片刻，她才犹豫的开口，“二哥可知道，爹爹要娶西海阁潮堇姑娘的事？”

　　旖暮一惊，问道：“他与你们说这事了？”
　　“二哥你早就知道了？”碧儿听旖暮话外有音，忙回道，“爹爹今天把大哥，三哥，四哥还有我都召了去讲这件事请。哦，对了，大娘也在。”

　　“娘也知道了？”旖暮心下凄然，他能想象娘坐在父亲身边低头不语的景象。她向来是对父亲百依百顺的，父亲想娶谁，她便允了他娶谁，从无半句怨言，想到母亲黯然神伤，暗自垂泪的光景，旖暮便越发的觉得自己没用，额头不受控制的锁了起来。

　　“二哥，怎么了？怎么这么严肃？”碧儿被旖暮突然而变得表情吓了一跳，惊诧的问出口。
　　她伸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头，冰凉的指尖还未来得及轻触到他的脸颊时，他已经偏头躲了过去，

　　当夜寿宴之后，父亲只随口向旖暮提了自己的心思，他还只道父亲只是一时兴起，过些日子便会打消了娶小的念头。可谁知父亲似是对潮堇越来越痴迷，三番两次想要再次邀潮堇入府献舞，旖暮这才意识到，父亲恐怕这次是下了决心的。

　　孝子虑母，才想在父亲权衡利弊之前，绝了父亲的念头。可还未到自己的调查有半分进展，父亲竟已按捺不住了。

　　旖暮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凉，眼中温柔的笑意早已当然无存，此时的他，冷得像是九天寒霜，“他们都怎么说？”

　　碧儿看到他的表情，心竟狠狠抽了一下。
　　“大娘．．．．．．和三哥．．．．．都没有说什么，”碧儿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哥也只是劝爹爹再三思。倒是四哥．．．．．．”
　　“他怎样？”旖暮挑了挑眉。

　　“他，他，他似乎很是支持”碧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词语像是被她吞回了肚子中一般。

　　旖暮二话没说，只是甩了甩衣袖，面色虽是竭力想保持正常，但看着却是说不出的难受，“时候不早了，快回屋歇着吧。”

　　他看了碧儿一眼，只叮嘱了这一句，便大步流星开来，却是走向与他卧房完全相反的方向。
　　他完全不顾身后她的呼唤，只是越走越快。

　　雨还在浇灌着大地，没有月光的夜晚，是那么的漆黑。白色人影在苏府里匆匆而过，好似一个缥缈的幽灵。旖暮走的是这样快，冰冷的雨水，都难以熄灭他心中的怒气。

　　他绕过一池芬芳的莲花，绕过一小片密集的竹林，还未走近，却已看到一袭黑衣的银发公子矗立在屋檐之下。他好似笑着，看着他匆匆而来，像是早已洞察了他会大驾光临一般。

　　黑衣公子的银发半竖成一个髻，胸口的衣服也是半敞，他微眯着双眼，伸手接了一捧雨水，戏谑道：“二哥走的这般匆忙，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儿。”

　　旖暮并不说话，待走近了，才闻到黑衣公子一身的脂粉味，像是刚刚还在游戏人间，便半厌恶的皱了皱眉。
　　“你为何同意父亲纳小？”旖暮也不拖泥带水，简单明了的直接进入主题。

　　“纳小又怎样，我娘不也是小？”黑衣男子收回了接雨的手臂，转过身来，直视着旖暮的目光。
　　“旖夜！”旖暮听得出他四弟口带嘲讽，“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碧姨娘既然已经不在了，为何苏府不能开始过简简单单的日子？如果碧姨娘得知她生前最爱的男人现在又与别人交好，她该作何感想？！”

　　旖夜听到这里，突然笑出了声，“我娘早不在乎了，在她死的那一刹那，她就不在乎了。”

　　旖暮屏着呼吸，侧头看着面上毫不在乎的旖夜，喟叹：“你到底还是认为是我娘害死了碧姨娘。”
　　“不。”旖夜狠狠的从牙关里挤出这一个字，“确切的说，是苏穆钦，和你娘一起，害死了我娘。”

　　“旖暮，想要你娘和苏穆钦二人举案齐眉，厮守到老么？”旖夜的表情变化的这样之快，此刻他已云淡风轻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不等旖暮出声，他却又加深了笑意，“妄想。”